计余不以为然，也不在乎，他就算是知道，恐怕也只是冷笑讽刺一句。
“求仁得仁，求己得己。”
十几年来修身养性，那些不可杀之人，计余都不会去动手，对于那些该杀之人，对不起，绝对会一个不留。
而那些可杀不可杀之人，就事论事，道理在前，剑气在后，不过要真是心情不好……
天明和少羽，在回桥廊道上一路行走，眼看就要到月儿居住之地，突然看见夜空中有烟花绽放，两人随即停下脚步。
天明瞪大眼睛，神情满是期待，可烟花就放了一个，之后就没影了，他就不由得嘟囔了一句，
“怎么搞的呀！放一个就不放了，什么玩意儿啊？”
少羽上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你小子是不是傻？那是墨家的示警信号！不是让你观赏的烟花！”
第二百八十七章 插曲
在机关城内，一处被月色笼罩的静谧庭院，位于半山腰，能连接此处也只有一道回廊。
夜风吹拂而过，庭院周围种植着那些不知名的奇花叶草，散发着那种独有的草木清淡之香。
如果居高临下，就可以看出，这里格局布置摆放，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镜湖医庄。
这里是端木蓉居住的地方，同时也是墨家子弟生命受到危险时的安全保障。
明亮灯火透过微微敞开的窗户，可以看见端木蓉正用舂桶捣一些花草，将它们研磨成粉，动作无比娴熟，在光亮中她眼眸澄澈，精致五官淡雅秀逸。
在她旁边，月儿身子微斜，趴在桌子上，单手托腮，凝视着放在上面的“望舒”，作沉思状。
端木蓉转头看到月儿这副模样，轻轻笑道：“对于你们这些剑客来说，能获得一把神兵利器，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怎么到你这反而兴致缺缺？”
月儿轻声说了一句话，“东西太重，不知道该怎么拿。”
端木蓉把手里的活停下，来到月儿对面跪坐下来，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问道：“月儿是觉得这把剑不该由你拿着，或者是说，不该如此轻易？”
月儿轻轻点头，缓缓说道：“我自幼开始学剑，自然能看出来这把“望舒”的品秩，实际要比“水寒”高出不少……”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月儿手中的这把“望舒”，起码是能在剑谱上排名前五的存在。
端木蓉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那你想怎么做，把剑在还给徐夫子？”
因为没有外人，月儿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双手枕在下巴，两腮帮鼓鼓，“有过这个想法，主要是我现在的实力，还配不上这把剑，而且我娘还曾说过一句话，叫德不配位，必有余殃。蓉姐姐其实要不是当时人太多，我不一定会收下的。”
端木蓉摇摇头，脸上带有些许的无奈，月儿哪里都好，就是对自己太过苛刻。
“月儿你要是真想还剑，恐怕人家也不见得会收，徐夫子是铸剑大师，一生所求，皆是为了铸造出一把世上罕见的神兵利刃，这把“望舒”，徐老夫子也是寄予厚望，也是希望能看到它在你手中，可以绽放出耀眼光芒。”
月儿抬起头，把坐姿端正好，小脸严肃道：“这个我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要有个理由说服自己，可以心无挂碍。”
端木蓉被气笑了，用纤细玉指轻点了一下月儿眉心，“你这丫头，还心无挂碍？所有人都把你当做妹妹看待，就像亲人一样，你就安心收下吧！”
月儿却神色恍惚，口中喃喃道：“这世上除了自己的爹和娘，没有谁是可以理所应当的对你好，天下人事，莫向外求。”
端木蓉把手中茶杯放下，看着月儿那一副神情，知道她又是在想念自己的母亲了，月儿被送到墨家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听她说起过自己父母，就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这丫头嘴严着呢。
她沉默了一下，开口打断了月儿思绪，“莫向外求？这样的话，我今天也听到计余在说，说来也挺是巧合，计这个名字这么罕见，除了月儿，这还是我遇见第二个姓计的人。”
听到蓉姐姐说起计余这个人，月儿面色疑惑道：“蓉姐姐，有件事我感觉挺奇怪的。”
端木蓉说道：“什么事情？”
月儿这丫头皱着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我一靠近那人，就会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觉，就在演武台上，那人站在那里，我内心里竟然感觉很踏实，这次之前，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
端木蓉对此轻轻笑道：“是不是计余跟你同姓的原因？又或者是见过他出手，知道他很强，所以很安心，又或者……”
只是端木蓉把话说一半，声音就嘎然而止。
因为端木蓉看着月儿那张美人胚子的脸，越看越感觉古怪，月儿和计余两者之间，面容面貌，竟然有几分形似和神似！
端木蓉心湖荡起波澜，难以置信，这……这不可能吧！应该是一种巧合。
月儿看着蓉姐姐，有些狐疑道：“怎么了蓉姐姐？你面色有些不对。”
端木蓉欲言又止，算了，没法说出来这事。
她一只手掌抵住方桌，缓缓站起身，极力平复那波澜起伏的心湖，把这一件事深深压在心底，她并不打算告诉月儿。
等机关城过了这一劫，她在慢慢调查吧，绝对不能向外声张，那种可能性极其小，万一说出来了，是或不是，都会弄出一个大乌龙。
月儿心思敏感，蓉姐姐心中绝对有事，“蓉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端木蓉还是不言，走到之前捣药的工作台，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开口道：“没事月儿，刚才突然有些心绪不宁，感觉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月儿扯了扯嘴角，蓉姐姐绝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只是不想给自己说。
不过蓉姐姐既然不说，她也不会再追问，这种事情问一次就好了。
月儿接过话说道：“蓉姐姐是担心大铁锤？”
端木蓉一脸忧愁，“机关城面对如此大劫，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这世间几百年来纷争杀戮不断，到头来也只剩下了秦国一个国家，可即便如此，天下百姓也没有获得一份安宁。像是机关城这种存在，以嬴政那个人的野心，肯定是不被允许存在，墨家统领们都明白，机关城被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只是所有人心照不宣，没有说出来而已。”
这种话也只有端木蓉敢说，在月儿面前更是毫不避讳，七国中的六国都被灭了，更何况只是一隅之地的机关城，再怎么机关重重，世外净土，天外魔境，嬴政就是拿人命去硬磨，看你墨家有多人去填，又能坚持多久？
月儿倒是十分意外，她之前是真心觉得这种事情不可能出现，像机关城这种地方，应该还能屹立百年。
第二百八十八章 求仁得仁
当然月儿也知道蓉姐姐的性格脾气，还真不是含沙射影，或者煽风点火，这是半个亲姐姐，同吃同住，要么不说话，要么说实话。
月儿后仰倒去，平躺在席垫上，“就算机关城注定要被攻破，但坚持个十年八年，应该没问题吧？”
端木蓉叹了口气，随即笑道：“希望如此吧，不过月儿今天的话好像比以前多了些，有点惆怅意味，这可不像平常的你。”
月儿又很快坐起身，伸手在桌子上，拿一块端木蓉亲手做的糕点，放在嘴里，含糊不清道：“我也是墨家的一份子，在说了，这里虽然比不上医庄，但也不失为一片净土。”
端木蓉嗯了一声。
这时，只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一道烟花带着红红的火星窜上了天空，升至最高处，随着“噼里啪啦”响动，在黑暗夜空中，轰然扩散，绽放出五颜六色流星火雨，格外引人注目！
端木蓉望向窗外，看着那黑夜里醒目烟花，那个方向？是西北方向！
不好，是大铁锤遇到危险了，以他的脾气，能发射示警烟花，说明敌人肯定是非常难缠，而且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端木蓉立即把舂桶放下，快步朝外面走去，同时嘴里还说道：“月儿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哪里都不要去，我去中央大厅一趟，看看是什么情况？”
月儿当下把手中糕点，一口塞进嘴里，拿起桌上那把“望舒”，负于背上，紧跟在端木蓉后面。
端木蓉想让月儿回去，但看着她腮帮子鼓鼓的，嘴里还不断咀嚼吞咽着食物，还对她咧嘴一笑，无奈摇摇头，最终什么也没说。
计余站在窗口，看着逐渐消散的烟花，在那片刻之后，有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向北面那片密林飞速赶去。
其中一人，剑意杀气，在逐渐暴涨。
还有之前那道流光，与那两人正好相错，一个正去，一个返还。
盖聂说道：“来了，就是不知道是谁。”
计余点点头，问说了一句，“流沙如今羽翼丰满，你师弟卫庄手下更是高手如云，如日中天。而你剑圣盖聂，反而落得重伤至此的下场，两者境遇，可谓是天差地别，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波动？”
盖聂面色平静道：“剑客除了手里的剑，其它都是如同旁物。”
计余淡然道：“剑圣之名，实至名归。”
盖聂哑然失笑。
浮云岂能遮望眼？
计余看着那道流光飞跃至机关城内部，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那人就是盗跖。
“不过去吗？卫庄能来此地，想必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你吧。”
盖聂面色沉然，说道：“他等的就是与我一战，不见到我，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我不出手，除计先生在外，没有任何一人，可以阻挡他，就算是“水寒”之主，也不是鲨齿之敌。”
计余笑容玩味道：“呵呵，故人越见越多，我是反而越来越期待了……”
盖聂平静说道：“计先生当是真从容，令人艳羡，身在此中，我都似生出一股子压力，如果能有你这般实力，何时何地，想必都能够独善其身，从容不迫。”
计余冷笑道：“落到如今这种地步，你也是咎由自取，那种事情，也是你能去碰的，我要是嬴政，你连咸阳城都出不去。”
盖聂沉默片刻，望向窗外的夜色，给出一个好像，答非所问的答案：“或许吧，那人终究不是如我希望的那种人……”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计余觉得盖聂这会儿好像有些伤感，好像在看很远很远的地方，看来每个人，在内心深处，都有力所不能及之事。
计余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随口问道：“以你现在这样，对上你那师弟卫庄，捉斗厮杀，赢输能有几何？”
盖聂转头望向计余，平静说道：“大概率会输，如果各在实力巅峰，胜负应该会在五五之间。这种事情实在不好说，毕竟多年未见，也不知道小庄实力精进到那一步？”
剑客之间的同境问剑，再加上是同门师兄，剑术脉络又同出一辙，捉对厮杀，倾尽全力，真要分个生死，最终也会落得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下场。
盖聂又微笑着说道：“当然如果计先生肯出手，那就没什么顾虑了。”
毕竟他在十几年前，就坐实了这个道理，那时他砍个天字一等级别的杀手，真就跟玩一样。
计余破天荒笑骂道：“这件事想都不要想，盖聂你就死了心吧。”
只是持续片刻，计余脸上又重归于平静，淡淡的说了一句，“如果你要见到我出手，肯定会和月儿端木蓉有关。毕竟，老虎的子嗣，岂能与牛羊为伍。”
盖聂神色瞬间沉寂，不过随后就又恢复正常，人家说的也对，本就是立场不相同，他又何必为此伤神，以他原本身份，不在这里乱杀屠戮，对墨家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放任了。
其实真正让盖聂感觉不高兴的，还是计余的最后一句话，十几年没见，他依旧是他，未有丝毫改变，小庄就是这样的人，对于弱者，皆视为蝼蚁。
计余小庄这些人，自恃实力高强，眼高于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全然不顾他人死活，对于鲜活生命，更是不屑一顾，这也是盖聂心生反感之主要原因。
计余不以为然，也不在乎，他就算是知道，恐怕也只是冷笑讽刺一句。
“求仁得仁，求己得己。”
十几年来修身养性，那些不可杀之人，计余都不会去动手，对于那些该杀之人，对不起，绝对会一个不留。
而那些可杀不可杀之人，就事论事，道理在前，剑气在后，不过要真是心情不好……
天明和少羽，在回桥廊道上一路行走，眼看就要到月儿居住之地，突然看见夜空中有烟花绽放，两人随即停下脚步。
天明瞪大眼睛，神情满是期待，可烟花就放了一个，之后就没影了，他就不由得嘟囔了一句，
“怎么搞的呀！放一个就不放了，什么玩意儿啊？”
少羽上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你小子是不是傻？那是墨家的示警信号！不是让你观赏的烟花！”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可疑
“啊！”
天明大叫一声，神色吃惊，脱口而道：“敌人打上门来了？”
好巧不巧。
端木蓉和月儿两人，此时正好从回廊经过，也刚好把这句话听在耳边。
端木蓉眉头微皱，脚步未曾停下，月儿则是摆摆手，给少羽天明打了声招呼。
少羽面色有些尴尬，摸摸头，不经意间，用手肘顶了一下旁边的天明。
见月儿给他打招呼，天明一脸傻笑，“月儿这么巧，能在这里碰到你。”
月儿还没有回话，端木蓉脚步微微一顿，头也不回，就这样声音清冷道：“这么晚，就不要在外面乱跑。”
端木蓉把话说完后，就径直离开，月儿背剑而行，紧跟在其后。
见对方走远，天明问旁边的少羽，“这半夜三更的，这怪女人和月儿是干什么去了？”
少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说大哥啊，咱就不能动动脑子吗？这还用问，肯定是和刚才那示警烟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