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江湖二十年 第172节

  “你看,我就说吧!”江小道仍旧往胡小妍身边蛄蛹。

  正在兴头上的时候,房门却被突然推开,宫保南黑着一张脸,朝茶桌慢腾腾地挪动脚步。

  小见状,立马蹦下炕梢,抢先给七爷倒了一杯水。

  江小道整理好衣衫,责备道:“七叔,你怎么回事儿?还当你侄媳妇儿是小孩儿呐?进屋也不知道敲个门,懂不懂礼数?”

  宫保南龇牙咧嘴地在椅子上坐下来,骂道:“小瘪犊子,再多说一句废话,我把你脚筋挑了!”

  “啧啧啧!看来还是跪得少了,才半个时辰,咋的也得俩时辰起步啊!”

  宫保南脱下靴,冲江小道砸去。

  叔侄俩扯了一会儿皮。

  最后,还是胡小妍拉回了正题,问:“七叔,你之前去过白家,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嗯?”宫保南的茶碗送到嘴边,停住问,“这事儿关伟没跟你们说过?”

  胡小妍笑了笑,却说:“我想听听七叔的说法。”

  宫保南不由得皱起眉头:“你俩不信他?”

  “没有,没有!”胡小妍连忙摇了摇头,“七叔可别说这种伤和气的话。只不过,同一件事,不同的人去看,总有不同的重点,兼听则明嘛!两个人要是放在一起说,就总免不了分出个主次,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带着走,有些犄角旮旯的细节,就容易被忽略了。”

  宫保南放下茶碗,喃喃道:“这倒像是在审案了。”

  “七叔别多心,你只管说就行了。”

  胡小妍的这套问话方式,早在收下四风口之前就已经形成。

  她身有残疾,行动不便,对耳朵里听来的消息,向来反复斟酌,倒不是说怀疑谁说了假话,即便说的全都是真话,也总有以偏概全的时候。

  这与信任无关,只是单纯为了更加接近事实。

  宫保南虽然有点疑惑,但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先自己从头捋了一遍,再由胡小妍追问细节,以便随时补充。

  这一番对谈,直接聊到了鼓打四更,方才结束。

  众人早已困倦得不成样子,宫保南便起身离开,回到厢房就寝。

  此次回到老宅,他倒不像关伟一般,有什么陌生感,但有一个转变,却让他感觉有点不适。

  过去,道上的兄弟见了他,总是亲切的叫他一声“七哥”,现在却变成“七爷”了。

  辈分上涨,自然与小道有关。

  宫保南走到院子里,又情不自禁地朝西屋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东屋内,江小道打着哈欠,招呼小往炕头挪一挪,结果被媳妇儿在被窝里狠掐了一把。

  吹熄了灯,胡小妍忍不住摸黑问:“小道,那个白家少姑奶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江小道想了想,喃喃道:“说实话,我挺佩服她的,大伙儿也都捧她是女中豪杰。反正,如果她不是白家的人,我可能也就不烦她了。”

  听到“女中豪杰”这四个字,胡小妍默默地点了点头:“睡觉吧,不用操心了,明天能帮我把六叔请过来么?”

  “再说吧!睡了睡了!”

  “啊!”

  不知为何,正是深更半夜的时候,小却突然尖叫了一声。

  胡小妍连忙撑起身子,问:“小,怎么了?”

  “啊?没,少奶奶,没什么……”

  江小道响起沉重的鼾声。

  没什么?

  胡小妍低下头,眯着眼睛盯着江小道,旋即很推了一把:“别装睡!起来,换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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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大气!

第208章 妇人心

  “聚香楼”席散以后,白雨晴也乘坐马车,回到娘家外宅。

  大雪初歇,院子里静悄悄的,各房的窗口漆黑一片,没有声息。

  少姑奶奶肩膀一沉,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随后便缓步走向自己的厢房,轻轻叩了两下房门。

  俄顷,负责照看小雪的老妈子推开房门,轻声说:“少姑奶奶回来啦!小姐刚睡着,刚才还一直吵着要出去找你呢!”

  “嗯,那就好。”

  白雨晴露出疲惫的笑意,疲惫是真的,今晚确实够累;笑意也是真的,总算完成了讲和大事。

  老妈子陪笑着又问:“少姑奶奶刚回来,还用再热点什么吃不?”

  “不用了,这么晚,各房都睡了,别再吵着大伙儿。”

  “哎,好,那少姑奶奶,我先回去了,你早点儿休息。”

  白雨晴无力应付,只是点了点头,便匆匆走进屋内,关上房门,反锁。

  老妈子穿过宅院,回到下人房里休息。

  院子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约莫过了盏茶的功夫,后院的大门忽然被缓缓推开,呼啸的寒风,掩盖了门板的“嘎吱”声。

  白国屏的大房马氏率先探出脑袋,冲前院里巴望了片刻,旋即转过头,朝身后招了招手。

  紧接着,其余几房姨太太便都跟在她身后,鱼贯着从后院溜出来,提裙踮脚、猫腰探头,贼也似的穿过前院,直奔门房后头的牲口棚跑去。

  喇叭嘴走后,门房老汉兼任车夫,总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棚里的老马似乎因此有些孤单、寂寞。

  门房老汉卸下车套,取下马鞍,摘掉马嚼子,给老马在食槽里添上夜料。

  等忙完了这一通,再转过身去,就听“嘎”的一声,差点儿没给老汉吓抽过去。

  却见身后影影绰绰,正立着六七个女子,长发及腰,三寸金莲,脸上卸了妆、映着雪,真个是苍白如纸,面无血色。

  “哎呀我的——”

  “嘘!别叫!”领头的马氏轻声斥责。

  门房老汉浑身一怔,眨眨眼,听声音觉得耳熟,便壮着胆子,结结巴巴地问:“少、少奶奶?”

  “废话,除了咱们,还能有谁?”

  门房老汉上下打量了两眼,疑惑道:“不是,少奶奶,你白天不长这样啊!”

  马氏一瞪眼,嗔怒道:“再敢胡说,明天就把伱轰出去!”

  “哎,别别别!”门房老汉连忙摆手乞怜,“几位少奶奶,这话是从哪说的呀?我、我也没犯啥错呀!”

  马氏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我问你,今天晚上带白雨晴上哪去了?”

  “这……这……”门房老汉吞吞吐吐地说,“少姑奶奶不让我说,要不,你们去问问她吧?”

  “混账东西!你吃的谁家饭,不知道吗?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连谁是主子,谁是客人都分不清了是不?”

  旁边有姨太太狐假虎威,跟着叫嚣道:“大姐,你跟他废什么话?他不肯说,明天就跟老太太说,把他哄走!老太太偏心女儿,还能偏心他不成?”

  “就是,咱们就算再不济,想撵走他还算个事儿?”

  “老吴,你可想好了,是得罪她一个,还是得罪咱们一群!”

  门房老汉夹在两边主子中间,急得直跺脚:“唉,少奶奶,你们、你们这不是为难我嘛!”

  马氏宽慰道:“老吴,说话得讲良心,我哪为难你了,你只管说,咱们又不会把你卖了。”

  门房老汉固然知道白雨晴能担得起这个家,可他跟几个姨太太一样,打心眼儿里仍然觉得少姑奶奶是个外人,左思右想,纠结了一阵子,便松了口,将“聚香楼”宴请江小道的事儿和盘托出。

  几房姨太太一听这话,当即气得嘴歪眼斜,浑身发抖。

  “你们瞅瞅,我还能说错了不成?”马氏立马来了神气,“我早就跟你们说了,那白雨晴就是个白眼狼,给仇人送钱还不够,这家伙,还要请人吃饭,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想当初,爹和国屏在的时候,咱们白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其余人等,纷纷附和。

  “实在太可气了!这要让她继续当家,那还得了?咱白家以后都姓江得了!”

  “哎,你们说,她是不是跟那个江小道里应外合,借着什么讲和的由头,把国屏留给咱们的财产都给搬出去,转到她自己头上?”

  “我看没错,没准她还吃了回扣呢!”

  “还说呢,没准给工人的赔偿,就被她自个儿偷偷密下了!”

  “唉,你们说,咱们老爷子怎么生出这么个不孝的女儿啊!”

  众人越说越是气愤。

  门房老汉眼瞅着苗头不对,立马满脸堆笑着说:“少奶奶,要不……你们唠你们的,要是没啥事儿,我就先回去了。今天晚上这事儿……你们就当没看见我,行不行?”

  “瞅你那怂样,怕她干什么?”马氏不屑地瞥了一眼,“滚滚滚,赶紧滚!”

  门房老汉走后,这几个天才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商量“对策”。

  马氏自然是首当其冲,先是细数一遍白雨晴的“罪状”,随后便开始谈起自己的计划。

  “咱们白家现在虽然人手不够,可毕竟还有钱在,有钱就有关系,咱们不求能不能报仇,但起码也不至于就这样被人家赶出奉天。难不成,你们愿意背井离乡?”

  众人纷纷摇头。

  “那不就得了!”马氏接着说,“我先前就在合计,你们说,那东洋人为啥突然不帮咱们了?要我说,肯定还是那个白雨晴不会办事儿,得罪了人家。要是换了我上,肯定立马跟东洋人搞好关系,然后再把给江小道那些钱,疏通疏通巡警局和巡防营的人,等缓个七八年,咱们白家还能站起来。”

  别说,还真有那些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人,愿意带头捧哏。

  “可不是嘛!当初,老爷子被周云甫打压,最后不也挺过来了么!怎么到她这就不行了!”

  “嗐!这还用说,能力不够呗!没那个金刚钻,非得拦那瓷器活,净跟着捣乱!”

  马氏听得心里美、嘴上乐,当即便趁势说道:“姐妹们,我说句实话,咱们几个平日里不管再怎么吵,那也是自家人关起门来闹点别扭。眼下这关键档口,咱们可得一致对外呀!”

  “姐姐,看你这话说的,咱们大半夜跟你过来,为了啥呀?”

  马氏点点头,说:“好姐妹!要是大家能信得过我,咱们就一起出力,把那个白雨晴给撵出去!然后,咱们各房管各房的钱,谁也不用看她的眼色!”

  大家虽然都很认可这番话,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实在难以实施。

  “哎呀,这恐怕不行,你们也都看见了,那老太太偏心得厉害,这种关头,她肯定不会同意让白雨晴搬出去住。”

  另有人不屑道:“不搬出去也行,那就痛快把钥匙拿出来,让咱们当家!”

  “有点难,她那么贪,怎么可能自己把钥匙交出来,老太太估计也得护着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又纷纷扰扰地争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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