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江湖二十年 第46节

  “二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说罢,韩策转身便朝马车走去。

  曹、刘两位官差,便很自然地跟着走了过去,替他挑帘,顺带着乜了一眼车上的礼品。

  好家伙,满坑满谷!也不知是什么稀罕的金银财宝,总之是各色礼盒,边边角角,都堆满了!

  “二位老哥留步,不用送了!”韩策抬脚跳上马车,转过身,双手抱拳,“大恩不言谢!今儿晚上,‘会芳里’,我做东,看上了哪个姑娘,你们尽管挑,咱们不醉不归!哈哈哈哈哈!”

  言毕,赶车的马夫立马挥起鞭子,“嗖”的一声,抽在马屁股上。

  “驾!驾!”

  老马打了鼻响,迈步出发。

  “咯哒咯哒……”

  “嘎吱嘎吱……”

  曹、刘两位官差瞠目结舌,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目送着那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在新铺的青石板路上摇摇晃晃,如同醉汉一般,连同韩策得意的笑声,渐渐地一同远去、消失……

  俩人傻了,不约而同地眨了眨眼睛,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呆了小半天儿,继而异口同声地说:“不是,兄弟,这小子啥意思啊?我咋没看明白呢?合着……咱俩在这甩半天口条,瞎忙活呢?”

  每天肯定两更!但目前看来,定时这事儿,真的很打脸,今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查《盛京时报》是咋报道那娘俩儿的死讯的,然后——还没查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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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沧桑巨变

  小西关大街,卧云楼。

  韩策支开丫鬟,关上房门,把方才在总督府门前的见闻,原原本本地给舅舅复述了一遍。

  周云甫猛咳了几声,啐出一口混着血丝儿的浓痰,随后连忙躺在藤椅上,猛嘬了两口烟,长舒一口气,舒坦了。

  “呵呵,他们这是嫌我脏了呀!”

  “飞鸟尽,良弓藏,撂下碗筷就骂娘!”韩策也忿忿不平地附和道,“真是岂有此理!当初,赵将军在奉天开埠,咱们也没少出力,结果现在又嫌咱们碍眼了!”

  “外甥,此一时,彼一时啊!”周云甫沉吟道。

  原来,“毛鬼战争”结束后,整个关外满目疮痍。其中,又尤以奉天省的战事最为惨烈。

  清廷虽然如愿收回关外,可接手的却是一片百业俱废、破败不堪的战后焦土。

  朝廷遂任命赵汝风为盛京将军,经营三省事务。

  这赵将军生于铁岭——不说别的,仅凭这生身之地,岂能是寻常人物?

  赵将军本身就是“新政”重臣,每至一处,必定革旧立新,来到奉天,历经考察,还是那套磕——“非布新除旧,无以图存”!

  那就开整吧!

  这一番新政布局,真可谓大刀阔斧!

  眼见着满铁落成,京奉、安奉等支线具备,又有“辽南三港”为依托,水陆齐备,不同上开埠都说不过去。因此划定地界,南起十里码头,北至黄寺大道,东自内城,西抵铁道,四界各以标椿为记,作为华洋公共通商之埠。

  又专设商埠局,准备开个万国通商场,再跟鬼子合资,运营马拉铁道,便利商业。

  想挺好,一问朝廷拨款——嘿嘿,没钱!

  二十万两都不给!

  那老佛爷是什么人?白的银子扔湖里听个响儿,娘们儿乐呵才是真格的!

  朝廷不拨款,赵将军只能在本地筹钱,百姓们饱经战火摧残,经不起折腾,那各位官员士绅就自己掂量着办吧!

  周云甫老狐狸秉性,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借救亡图存之名,行巴结权贵之事”的机会。

  通商开埠可不是小钱,丈量、营建、收民宅地产,放在朝廷眼里,那是小钱,可放在周云甫这,半数家底,一股脑全砸进去了,钱一到位,赵将军拍拍屁股,撤了。

  关外改制,徐大人坐镇总督,奉天该怎么建怎么建,压根没理周云甫这茬儿。

  韩策眼见着此情此景,却不管舅舅的家业本来就是旁门左道、来路不正,只觉得心里忿恨不甘。

  “舅,你……不,我是说咱们是不是被耍了?”

  “你觉得我被耍了?”

  周云甫颇感无奈地摇摇头,真真的是恨铁不成钢!

  “没……我不是那个意思!”韩策不敢质疑舅舅,但也确实另有想法,“可是,咱们帮赵将军出了那么大的力,下了本钱,且不说能不能赚钱,现在连声吆喝都没挣到,多少还是有点亏吧?”

  周云甫微微合上眼睛,叹息道:“唉,我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

  “舅,你……伱老说我不能担事儿,可我听劝啊,您有什么话,只管说,我去照办就是了!”

  “你咋能觉得是咱们帮了赵将军呢?”周云甫忍不住问,“他要筹钱开商埠,咱除了出钱,还能咋整?跟他拍桌子叫板?”

  韩策也不完全是傻狍子,只是他总一叶障目、坐井观天,熊瞎子劈苞米,劈一棒,扔一棒,只顾着眼前,想得不周全。

  眼下听了舅舅所言,心里再一琢磨,也是!

  他们根本没的选!

  “舅,那咱们现在咋整?”

  “小刘、小曹已经点你一步了,还问我干啥?出去寻摸寻摸,找几个正经行当,然后再跟我商议吧!”

  说实话,要不是自己身子骨不行,周云甫绝不会把这差事交给韩策。

  “舅,重开生意倒没什么,可这时间来不及,难不成咱们就真让白宝臣当总会长了?”

  本以为周云甫会很不甘心,没想到这老爷子却呵呵笑了两声,说:“让他当!他当总会长,壮壮声势,对你来说,也未必是坏事!”

  “对我?”韩策十分不解。

  周云甫忽然坐起身,眼珠子像鹰一样亮起来。

  “外甥,当年我在奉天,跟苏、白两家打的时候,江城海没少出力,他跟那两家的仇,深着呢!白宝臣做得越大,江城海离咱们就越近。就看你争不争气了!”

  韩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周云甫接着吩咐道:“你现在就去把江城海他们几个找来,对了,还有他那个儿子。”

  韩策皱了皱眉,问:“舅,叫那小子干什么?”

  周云甫嘬了一口烟,淡淡地说:“总得让那小子身上沾点血,他才能跟咱们穿一条裤衩吧?”

  “明白了!”韩策连忙说,“那我这就去办!”

  “别忘了考察几个正经行当!”周云甫再次提醒道,“还有,这次小刘、小曹点了你一步,你谢过人家了吧?”

  “谢了,谢了。老规矩,今儿晚上‘会芳里’,我做东,到时候再按例给他们每人二十元。”

  “啥?那他们看没看到你给徐大人备的礼物?”

  “呃……应该看见了吧。”

  周云甫顿时怒目圆睁,气得霍然起身,刚要抬手给韩策一嘴巴,结果两眼一黑,自己先躺下了。

  “舅?”韩策慌忙上前搀扶,“你咋了?我这都是按照以前的规矩给的啊!而且,你也说了,那些礼物是给徐大人的,没说给他们啊!”

  “死点子!真他妈的死点子!”

  周云甫气得捶胸顿足,骂道:“你也三十多岁的人了,我还得一口一口喂你吃?”

  那几样礼品,固然是给徐大人准备的,可曹、刘二人既然已经看见了,又点了韩策一步,他就该给出去,哪怕只挑几样也行!

  结果,这小子就原封不动,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怎么拉去的,又怎么拉回来了……

  “你整这一出,以后谁还他妈帮你?”

  “舅,你别生气,我这就去给他俩送回去!”

  “滚滚滚!快滚去找江城海!”

  周云甫恨呀!

  怎么就没个儿子呢!

  哪怕来个女儿也行呀!

  一身的家业,无人能继,便宜了韩家人倒无所谓,毕竟韩策还流着一半周家的血,可他接得住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恐怕只会平添殃灾!

  韩策仓皇走出后,周云甫了好久的时间,才终于把气儿喘匀,刚要闭目养养神,却听见窗外“嘀——”的一声巨响,又把他吓了一跳。

  身子颓败了就这样,见不了光,听不得嚷,可最近却接连受这种声音折磨。

  周云甫忍不住站起身,走到窗前,将窗帘微微拉开一条缝,朝外张望。

  果然,一辆马拉铁道车停在卧云楼不远的地方,短笛到站,长笛出站。

  说起来,这马车铁道股份有限公司,他手里还有点股份呢,尽管他并不喜欢这种闹挺的东西。

  正在厌烦的时候,却见车上走下一个人,浑身上下毛发稀疏,唯有下巴上长着一小捻的胡须,看上去贼眉鼠眼的,左右看看,便渐渐混入人群之中。

  “呵,吃荣家饭的,还真是与时俱进啊!”

  周云甫无奈地笑了笑,紧接着举目远眺,但见城中轻轨马车、铁道火车、各国商店、华洋往来……短短四五年的时间,奉天已然是沧海桑田。

  这时节,还有江湖吗?

  两章一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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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江湖依旧

  “徐大人,那可是个能人啊!”

  日落西山,黄昏时分,小西关大街新开的“聚香楼”饭馆,正是人声鼎沸。

  三楼雅间的窗户里面,不时传来一声声高谈阔论。

  “岂止是徐大人!前两年的赵将军,那也是个人物!”

  “那是那是!自打毛子走后,咱们关外接连来了这么两位,真是咱们奉天大幸啊!”

  “咱们不说别的,就说徐大人主持修建的三样:总督府、北大营、奉天公园,真是气派!”

  循着声音,越过窗棂,却见雅间里面,满桌的酒菜杯盘狼藉,六七个中年商人聚在一处,正借着酒兴,谈天说地。

  开当铺的严掌柜喝得兴起,比比划划地说:“哥几个,你们晚上的时候,去没去过商埠那条街?嗬!一长趟的路灯,柏油的马路,路边上栽树栽,老敞亮了!”

  在两位新政大臣的用心经营下,商埠地区,如今建筑宏丽,悉法欧西,沧海桑田,顿易旧观。

  几个老哥纷纷摇头,说:“咱可不敢大晚上去那溜达,离鬼子太近!”

  “嗐!你几个完蛋的货!怕啥呀?现在那边都有巡警了,晚上还能看着清道队的扫大街呢!说正经的,有空去看看!哎,老冯,你去过没?”

  “晚上坐马车的时候经过那边,没敢下去走。”

  说话的人,是裁缝铺的冯掌柜,一个身材微微有些发福,面容憨厚,话不太多的老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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