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江湖二十年 第96节

  总而言之,没有万全的准备,别闲着没事儿,在沧州挂子面前耍贱。

  这地方,别称狮城,实打实的武术之乡。

  江湖老合南来北往,但凡是挂子行的人,甭管在别处蔓儿有多响,来了沧州,也得把硬腰板哈下去,拿出个学生心态,哪怕是京师会友镖局,途径此地,也得老老实实地把镖旗卷上,少搁这亮镖放号。

  打把式的,要是能在沧州响蔓儿,南北武林,任其闯荡,到哪也都有面儿。

  江小道一听这话,立马收敛起戏谑的神情,转而警惕着问道:“是不是陈万堂的人?”

  赵国砚冷笑一声,微微侧过脸,却说:“你爹都快死了,还在这跟我盘道呢?”

  “啥?”江小道顿时心神大乱。

  正在这愣神的片刻,赵国砚抽冷一下,借着墙体隐蔽,猛地抬起左手,将江小道的枪口往上一拨,自己则顺势往后一仰。

  “砰!”

  枪声响起,子弹近乎贴着赵国砚的脑门儿,飞射出去。

  “我操!虎逼!”江小道心中暗骂一声。

  他本来并不打算开枪——如果对方真是陈万堂的人,说不定会知道老爹身边的内鬼是谁——他想要抓活的!

  可没想到,对方虎逼朝天,冷不防这么推他一下,反倒不小心触动了扳机。

  不等江小道反应过来,赵国砚便一把叨住他的手腕,往上抬起,借着墙角往后猛地一别,手劲儿不小!

  “砰砰”又是两枪!

  江小道吃痛,又被反别着手腕,掌心不由得一展,匣子炮倏然滑落,掉在地上。

  赵国砚瞅准时机,右脚内侧一踢,“唰”的一声,便将手枪踹到远处。

  然而,与此同时,江小道也顺势从拐角处转过身来,左手探出虎钳,直刺对方眉心。

  人身三十六死穴:一亦头额前中线;二亦两眉正中间!

  要是中了,便有转机!

  可那赵国砚是实打实的练家子出身,见江小道虎钳来刺,竟是眼不眨、心不乱,一边架起右臂去挡,一边扭腰腾挪,势要起腿!

  幸而江小道有荣家的眼力、挂行的反应,见此情形,立马左脚蹬地跃上前去,右脚顿地,狠踩在对方的脚面上。

  赵国砚咬牙拧眉,右臂连忙收式,护住前胸,趁机摸进怀里。

  江小道应变奇快,右手立马一挣,伸出手,推云拿月,去够他怀中之物!

  赵国砚心头一惊,登时向后退了半步,那把漆黑如炭的勃朗宁,竟恰好从江小道的指尖划过——手潮!给六叔丢脸了!

  赵国砚拉开距离,猛地抬起枪口,冷笑一声,道:“呵!想偷枪?”

  江小道抿了抿嘴,缓缓举起双拳,竟还腆着一张脸,大言不惭地问:“敢不敢再来一次?”

  “你当我傻?”赵国砚感觉对方在侮辱他的心智,“放心,我不杀你!”

  白国屏曾经嘱咐过陈万堂,要活捉江小道,大概是想借此要挟江城海。

  即便如此,时方才那一番较量过后,赵国砚却再也不敢掉以轻心,旋即将枪口放下,对准江小道的大腿,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咔!”

  没响!卡壳了?

  赵国砚大惊失色,多少有点意外地看向江小道,却见他不慌不忙地张开右手,掌心之中,竟赫然拿着勃朗宁的弹夹!

  不对,枪膛里应该还有一颗子弹!

  赵国砚慌忙地又扣了几下——却不知,只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瞬,江小道并不只是偷了弹夹——枪还是没响!

  “二货,保险没开!”

  话音刚落,江小道立马弓步上前,先以右手刀劈在赵国砚右臂的麻窍上,再凭左手着力一拧,却听“嘎巴”一声,勃朗宁应声摔落,“砰”的一枪走火,给俩人同时吓了一激灵。

  此时,赵国砚终于缓过神来,拧腰扫腿,去攻小道下盘。

  江小道抬腿躲闪,顺势顶膝而上,攻其气海穴!

  赵国砚屏气硬抗,左臂甩肘,攻其下颌!

  江小道连忙近身躲闪,虽吃了一击,好在距离够近,赵国砚发力不达,而且并未击中要害。

  随后,两人便紧贴着墙壁,近身缠斗起来。

  赵国砚毕竟出身武术之乡,自幼习武,是货真价实带尖的挂子,要是硬拼气力,江小道着实有点儿吃亏。

  但这小子,向来学的都是些阴损毒辣的招式,没正经单学过某一路拳法,四叔教他时,也按照江城海的吩咐,端的是怎么实用怎么来。

  于是乎,诸如咬耳朵、挖鼻孔、扣眼珠子、挠痒痒肉,各种下三滥的招数全都用上,竟也跟赵国砚缠斗得难解难分,还差点儿给人整破相了。

  最后,赵国砚忍不住了,一把将其顶在墙上,怒骂道:“你妈的!打不打?谁教你的这些下三滥的狗东西!有没有武德?”

  “别放屁!”江小道回骂道,“哥们儿不混武林,你管谁教的?想讲规则,去摔跤场玩儿去,少他妈在这输不起!”

  “去你妈的!”

  “嗬——”江小道刮了下嗓子。

  赵国砚见状,顿时面色苍白,心中大叫不好,连忙松开两只手,跨步向后躲闪,无奈为时已晚,随着江小道“呸”的一声,到底还是被啐了一脸!

  赵国砚惨叫一声,慌忙伸手,要拿袄袖子去擦眼睛。

  江小道瞅准时机,当即抡起右臂,锥刺向对方的太阳穴。

  赵国砚还未擦净眼睛,顿觉耳边恶风不善,于是连忙抬起左臂格挡,紧接着马步蹲身,抬起右肘,以龙形腾空之势,去顶小道的心口窝,整个过程,近乎于闭眼。

  慌乱之中,江小道只得用左手掌顶住以作缓冲,饶是如此,整个人还是被顶得够呛,双脚虽未离地,但下盘已然不稳。

  赵国砚则完全凭借着本能,向前跨出一步,探步进小道裆下,右手抡起胳膊朝下砸去——龙形大劈!

  江小道哪懂什么六合心意拳,但四叔授艺的时候,曾经提醒过他,敌方跨步于己方下盘,十之八九是跤技,如有例外,便是大劈。

  总而言之,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将对方击倒降服。

  江小道见势已晚,知道这一击必定是躲不过去了,心下却生出一个邪招,竟直接去薅住对方的辫子。

  龙形大劈下来,江小道下盘有绊,固然顺势摔倒,但赵国砚被扯着一根辫子,只觉得后脑皮一阵火辣辣的疼,整个人竟也跟着摔倒在地,狼狈不堪。

  于是,两人从站立颤抖,便又再次转为地面缠斗。

  江小道既然已经薅住了他的辫子,又岂有放手的道理,更是拼命很拽,疼得赵国砚呜嗷乱叫不说,整个人连头都不能自由摆动,谈何再要起势?

  如此缠斗了半天,两人仍是不见胜负,赵国砚便也不再管什么武德,也拽住江小道的辫子,跟他一同撕咬起来。

  直至两人瘫软倒地,精疲力竭,也没分出一个高下。

  “有劲吗?啊?”赵国砚无奈道,“我问你有劲吗?”

  “小瘪犊子,你别搁那装了,我知道你不行了!”江小道大口喘着粗气说。

  “放屁!有能耐你别用这些下三滥的招!”

  “装你妈!你他妈现在干啥呢?”

  “那好!我喊一二三,一块儿松手,重来!”赵国砚提议道。

  江小道哼哼一声,说:“那你喊吧!”

  “好!一!二!三!”赵国砚怒目圆睁,“你他妈咋不松手?”

  “去你妈的!你不也没松么!”

  赵国砚冷笑一声:“你不敢!”

  “笑话!儿子不敢!”江小道提议道,“你重数,这回正经的!”

  “好!”赵国砚又重数了一遍。

  这一次,两个人果然都松手了,但令赵国砚没想到的是,当江小道重新站起来时,他的手里却拿着一把匣子炮——不是别的,正是刚才掉在地上的那一把。

  “你!”

  赵国砚看着黑漆漆的枪口,忍不住想要骂娘,可转念一想,又觉得终究是自己太过天真,想了一会儿,便长叹了一口气,不再争执,认命了。

  没想到,江小道竟又重新把枪揣进了怀里,冲他扬了扬下巴。

  “我问你个事儿,你要是告诉我,我就放你一马,咋样?”

  赵国砚有点儿意外,正要反问时,忽听见“砰”的一声枪响!

  紧接着,丁字路口的胡同里,传来一声咒骂:“小道别怕,让我一枪崩了他!”

  江小道心头一惊,转过头去看幽深的胡同,嘴里喃喃道:“六叔?”

第133章 收拾残局

  关伟和宫保南大步流星,从漆黑的岔路口里冲了出来,杀到近前。

  夜色昏暗,盛怒之下,关伟一枪打偏,却仍平举着枪口,正要去开第二枪,江小道见状,连忙冲到赵国砚身前,背对着他,张臂护住。

  “小道,闪开!”

  “六叔,别开枪!我要他有用!”江小道大喊。

  赵国砚刚刚经历一场缠斗,身上的气力早已吃紧,如今猛然看见关伟和宫保南,不由得心头一沉——这俩人生龙活虎地活着过来,想必二哥那边必然出了差错——于是便趁这空挡,仓皇起身,拔腿就跑!

  关伟见状,欲要开枪,却被宫保南抬手拦住,只见他右肩一沉,袖口里立时坠下两根筷子粗细的铁签。

  紧接着,就见老七猛一甩手,但听“嗖嗖”两道破空声响,铁签径直飞射出去。

  赵国砚刚跑出去没两步,顿觉膝盖窝一阵刺痛,双腿一软,旋即闷哼一声,整个人颓然扑倒在地!

  挣扎着将要爬起之时,忽然眼前人影一闪,宫保南便已然杀到近前。

  赵国砚也真是个硬骨头,人跪在地上,竟还想反击,只是无奈眼下力衰受伤,刚要抬手,就被老七叨住手腕,反手一拧。

  “啊!”

  宫保南片刻不怠,立即又抡起拳头,猛砸对方面门!

  这一拳势大力沉,只听赵国砚的颈椎“嘎巴”一声响,项上人头好悬没被生摘了下去,鼻骨断裂、牙齿脱落,一口鲜血在所难免。

  还未等他回过味来,紧接着喉头又是一紧,却见宫保南一把卡住他的脖子,拎鸡崽儿似的,连推带搡,将其抵在墙上。

  “说!是不是陈万堂的人?”

  赵国砚大着舌头,说不出话,喉咙里“嘎嘎”作响,两条胳膊绵软无力,只是本能地朝宫保南上下抓挠,无奈之下,只好翻着白眼,动了动眼皮,算是回应。

  江小道站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长这么大,六叔、七叔在他眼里,向来都是插科打诨、拌嘴抬杠,还从没见过这俩人动怒到如此程度。

  可眼下,江小道必须要保住赵国砚。

  他心里清楚,陈万堂能单独派这小子跟踪自己,一来说明其身手够用;二来便是对其足够信任。

  赵国砚很可能知道江城海身边的内鬼是谁!

  “七叔,别打了!留个活口,我有事儿要问他!”

  宫保南斜眼看了看小道,犹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恨恨地松开了手。

  可赵国砚方才被这么折腾了一通,后脑又磕在了墙上,脖子上的手劲儿一消,神经骤然松弛下来,整个人便晕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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