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独他广源州杨家不能降。
降了也是死。
所以杨景通最害怕的就是升龙府被北朝的动作吓坏了,将他交出去当替死鬼。
而这是升龙府的那些文官们做得出来的事情。
十年前的战事后,升龙府里的文官们就吓坏了。
面对北朝,怯懦无比。
若只要交出他杨景通就可以保太平,杨景通毫不怀疑升龙府立刻就会将他交出去。
李常杰回首看了一眼杨景通,道:“当今天子圣明,岂会因北朝一言,而将知州这样的忠臣交出去?”
“况且,北朝贪得无厌,乃豺狼之国,毫无圣人之教。”
“若不能击败北朝寇兵,我朝永无宁日!”
北朝那个使者,李常杰已经审讯了好几次了。
那确实是个硬汉子。
受尽酷刑,也不肯透露北朝统帅是谁?执政又是谁?南下的兵马有多少?
但北朝小皇帝开出的条件,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李常杰也不敢忘记。
交出劫掠归化州,掠杀边民的杨景通,交出那个写诗诋毁北朝先帝的不知名诗人,交出他李常杰。
同时,要遣使赔礼道歉,并每年贡稻米五十万石与北朝作为赔款。
这哪里是来息事宁人的?
就是来搞事的。
而且,李常杰相信,哪怕大越答允了这些条件,也于事无补。
豺狼一样的北朝,必然得寸进尺。
也正是因为知晓这个,天子才能力排众议,决意遣他率军北上抗敌。
杨景通听着李常杰的表态,总算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他立刻表态:“天子恩德,臣景通没齿难忘,愿为大越赴汤蹈火!”
一旦开战,广源州首当其冲。
他和他的家族,哪怕是想跑也跑不掉的。
所以,他看向李常杰,拱手问道:“未知太尉,能否从太原城中,调一部分大军,屯驻广源?”
“比如说一万人……”
李常杰横了他一眼。
他麾下的经制之军,总共就不到三万。
分出去一万,就剩下两万了。
一旦宋军不顾广源州,直扑太原而来,这太原城城矮墙破,如何守得住?
他必须在手中,保持一支兵力足够的军队,随时应对北朝大军。
杨景通被李常杰瞪的发毛,只能弱弱的道:“五千呢?”
李常杰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杨景通只能哀嚎起来:“两千总该给吧?”
广源州的侗丁现在都已经动员起来了,拼凑出了一两万多人马。
可是这些人来自各个侗,其中好多侗都和侬家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真正信得过的,肯给他杨家卖命的也就那么两三千。
一旦开战,杨景通担心万一自己的嫡系受到重创,那么其他人就可能割了他的脑袋,去北朝那边换赏赐。
所以,他只能来太原城求兵,求一支可靠的兵马,作为督战队,弹压其他人。
不然广源州根本就没法守。
李常杰也知道杨景通的难处,只能叹息一声道:“老夫只能给知州一千五百人。”
“多了实在无法调动。”
没办法,现在北朝那边一切都在迷雾。
连对方来了多少西军?统帅是谁?那个坐镇广西统筹内外的执政是谁?都根本不知道。
李常杰只能靠猜,靠揣测,也只能尽最大可能得保持警惕。
若北军势大,实在不行,就卖了边境各州,甚至退守富良江,撑到雨季,等暴雨劝退北朝的兵马。
反正,上次战争已经表明了一个真理——北朝的西军虽然厉害,但他们害怕暴雨,害怕瘴疠疾病。
尤其是疟疾,他们根本没有抵抗力。
一旦感染,就是一营营的死。
所以,升龙府中才有——干脆弃守江北,退保富良江,坐看北兵为暴雨、瘴疠所伤的议论。
打不过,我们还熬不过吗?
不过,李常杰不服,天子也不愿就这样窝囊的退兵。
……
永平寨。
燕辰正在宴请着,当地的土司和土司们带来的巫医们。
酒足饭饱之后,燕辰就对众人说道:“王师即将南征,但交趾密林多瘴疠,恐害士卒性命。”
“愿请诸位长者,教我等瘴疠之方!”
“若确实有效,在下必将上奏朝廷,为诸位请功!”
说着他就恭身再拜。
这已经是他在来到永平寨后,宴请的第七波当地土司、巫医了。
为的就是,向他求取他们部族之中,治疗各种瘴疠疾病的方法。
别管有没有用。
先搜集起来,做好准备。
这次南下,天子也从御药院,拨给了大量的药材。
同时,军营灭蚊工作,和要求军队特别是作战主力的御龙第一将必须饮用烧开后的凉白开,也是燕辰一直在做的事情。
从汴京出发后,他和他率领的军医、御龙直们,就是御龙第一将的军法官。
就管着灭蚊、杀蚊以及军营将士饮水安全。
到现在,已经基本让军队形成了习惯。
在燕辰的请求下,酒足饭饱的土司和巫医们,纷纷献上了他们侗中预防、治疗瘴疠疾病的各种偏方、方法,同时也提供了很多防蚊、灭蚊的办法。
燕辰立刻命人一一记录下来,并交给军医们去验证。
偏方主要看有没有毒。
防蚊、灭蚊的法子,则当场就可以实验。
第416章 进击的高遵惠
王大枪背着一柄大斧,气喘吁吁的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这广西的天气,真是毒啊!”他叹了口气。
哪怕他走的是荫凉的山间小路,但酷热的天气,依旧让他浑身湿透。
他低下头,看了看那个在脚下的山道上,骑着马悠哉悠哉,好似在郊游的高国舅,就微微叹了口气。
这高国舅是个会享受的。
哪怕在广西这种偏远的地方,也照样能享受着和汴京差不多的生活条件。
就是苦了他!
还得在这广西的密林里,给人家开路、警惕。
现在回头想想,王大枪恨不得拿着自己背后斧头砍了自己的手。
“俺怎就没管住这只手?!”回忆着去年在河北的工地上,和工友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大把赌钱的日子,王大枪就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
“要不是俺欠了官家那许多钱,也不必沦落到这广西来。”
“恐怕如今早已经在登莱淘金发了财了!”
“说不定,能县主都娶到了。”
作为汴京人,王大枪记得很清楚的。
他小时候,一个县主还要一千贯上下的聘礼财娶得到。
但这些年来,随着县主越来越多,聘礼也是直线下跌。
一些拮据的宗室人家的姑娘,若是年纪稍微大一点,比如说十八岁、二十岁还没有出阁,那么六百贯、七百贯的聘礼也能娶到手。
所以,其实娶一个县主不难。
只要能找到一块二十两左右的金子就够了。
王大枪感觉,他若现在在登莱,别说二十两,运气好一点,五十两金子也该到手了。
于是,越想越气,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俺以后再也不赌了!”
“再赌,俺就把自己的爪子剁下来!”
正说着,在前头开路的一个精壮汉子忽然回头,对着王大枪喊道:“大斧,今天晚上到了永平寨,咱们几个攒个局,喝喝酒,吃吃肉,再找几只土狗斗一斗?”
“斗狗?”王大枪舔舔了舌头,立刻将自己刚刚发下的誓言,丢在了这密林的山野里。
倒不是他爱赌,实在是这广西什么娱乐都没有。
也就只能斗斗鸡,斗斗狗解解闷了。
正好,他现在也还算有钱。
高国舅听说了归化州有官家派遣南下的青壮,便派了人来招募。
而王大枪的身材、体格都不错。
最紧要的是,他的武艺不少。
毕竟世代当兵,从小就在军营里长大,玩斧头、刀剑都是行家里手,也懂配合。
那来招募的人,一看王大枪在训练里的表现,再看他的体格、身材,立刻笑开了,再问他的籍贯——汴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