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辜负我这么多年的培养。”
“不过你的仁义之心用错了地方，在建文余孽这件事上，没有回转的余地。”
“建文的功臣确实是我们朱家的功臣，但绝对不是你四叔的功臣。”
朱高炽的眸子忽然变得有些深远。
“瞻基啊，我问你，靖难之役总共打了几年呢？”
“一年！”
朱瞻基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靖难之役是他们家得到的天下的一场战争。
朱瞻基早就把这场战役的每一个细节都牢牢的记在了心中。
每次他在脑海中模拟这场战役的时候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短短一年的时间，爷爷竟然就从北平打到了应天。
别说是十二年前火器还没有完全普及的时候了。
就算现在大明有着神机营和红衣大炮的情况下，也几乎是做不到的事情。
“一年？觉得很不可思议是吧？”
朱高炽自嘲的笑了笑。
“若是我告诉你，刨除筹备军粮，两军对垒的时间，咱们真正用的时间只有一个月呢？”
朱瞻基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一个月？大军从北平行军到应天都将近一个月了。
难不成当时朝廷的守城军都直接开门投降了？
“爹你可不要忽悠我，史书上写的明明白白，爷爷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打下的天下。”
朱高炽笑了笑。
“那你有没有听过，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句话？你爷爷赢了，那史书上怎么写不都随你爷爷的意吗？”
朱瞻基感觉自己老爹在讲笑话。
从古至今只有胜利者夸大自己的战绩的，哪有掩盖自己战绩的？
要是他能做到，说不定得将这事传遍整个天下。
“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月打下天下，不是更应该将其解写进史书中，威慑天下吗，为何要隐藏？”
朱高炽的眼神有些深远，盯着烛火，脸上竟是带着一丝恐惧。
“因为那场战役太血腥了啊。”
“事情还要从你三十年前说起。”
“你四叔先天不凡，神似仙人，深受太祖高皇帝喜爱。”
“就算你爷爷就藩之后，也会时常派人将你四叔接到宫中小住一段时日。”
“建文比你四叔年长几岁，说是看着你四叔长大的也不为过。”
“太祖高皇帝是嫡长子继承制的坚定拥护者。”
“懿文太子若是活着，你爷爷或许都没有造反的心思。”
“那时候建文只是庶出，皇明长孙朱雄英死后，建文的母亲吕氏被扶正，建文才成为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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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懿文太子朱标也死了，按照祖制，的确应该由建文来继承皇位。”
“可是那时你四叔已经早已展现出了自己神异的一面。”
“完全不是庸弱的建文可以相比的。”
“再接着，秦王晋王的相继离世，使得太祖高皇帝接连承受了巨大的打击，没多久也薨了。”
“太祖高皇帝那时动了易储的念头，想要让你爷爷来继承皇位，然后再传给你四叔。”
“但却被朱允炆的母亲吕氏联合当时的内侍太监，一起篡改了太祖高皇帝的遗诏。”
“这件事还是我们攻破应天后，在皇宫里找到了原本的诏书才知道的。”
“朱允炆被吕氏推上了皇位。”
“但看着你四叔长大的朱允炆对咱们家充满了恐惧，他知道，不解决了咱们家，这个皇位是坐不稳的。”
“于是联合翰林学士黄子澄以及兵部侍郎齐泰密谋削藩。”
“咱们家当时是所有藩王中势力最大的，建文选择先对付其他的藩王。”
“周王、代王、齐王、湘王等先后或被废为庶人，或被杀。”
“随后，建文把目光放在了你爷爷身上。”
“虽然当时建文有着全国将近百万的兵力，你爷爷手上只有北平不过十万的兵力。”
“但是建文依旧不敢先开兵锋，二十万的先头兵就驻扎在北平城外，每天消耗着大量的粮草却迟迟不动。”
“因为他知道，北平城中，有着一个能够让他的人数优势灰飞烟灭的人。”
“你四叔天生和你爷爷不对付，那时候你爷爷想要你四叔击溃城外的南军。”
“但你四叔却没兴趣，每天在城中悠闲自得。”
“不过或许是上天要让咱们家得到这个天下。”
“建文做了一件无比愚蠢的事情。”
“你四叔的身边有一个年龄相仿的侍女，是当时在应天的时候，太祖高皇帝派来照顾他起居的，被你四叔带了回来。”
“建文知道你四叔并非人力可以战胜，于是抓住了这个侍女的父母。”
“威胁她给你四叔下毒。”
“你四叔那是年少风流，北平不知道多少女子倾心于他，那个侍女自然也不例外，而且还怀上了孩子，自然不愿意加害你四叔。”
“留下一封书信说明原委后就离开了北平城。”
“得知情况后，你四叔勃然大怒。”
“当天就提着剑走出了北平城。”
“整整二十万人啊，全部死在了你四叔的手上。”
“北平城外方圆二十里的土地全部被染成了血红色，浓郁的血腥味即使在家中也能闻到。”
“断肢残臂堆成了几百座尸山，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将尸体清理干净。”.
第二十三章 除了朱家人，一切都可以推倒重来
说到这的时候，朱高炽的身音中都带着一丝颤抖。
二十万具尸体摆在你眼前的时候，有几个人还能不动于色？
听着朱高炽的描述，朱瞻基的脑海中顿时就浮现出了一个场面。
白衣染血，长剑卷刃。
脚下踩着无尽的尸体。
回眸，眼中是无尽的杀意。
光是想想，就让朱瞻基觉得毛骨悚然。
“二十万人，如此大的杀孽，就没人阻止四叔吗？”
二十万人，还都是大明的军队，咱们朱家的军队。
四叔怎么下的了手的？
朱高炽冷笑。
“怎么没人阻止？”
“北平不是没有大儒，但只要敢劝说你四叔的全部都被他杀了。”
“当时你四叔说了一句话让我到今天都记忆尤深。”
“这天下，除了朱家人，一切都可以推倒重来。”
“你四叔对于人命，是一种完全漠视的态度，不管你是谁，抱着什么目的，有何背景，敢阻挡他的人，都得死。”
朱瞻基不敢想象，这话要是传出去，要遭受多少人的口诛笔伐。
这简直颠覆了他的三观。
朱瞻基的表现在朱高炽的意料之中。
他今天要好好的给朱瞻基上一课。
“小子，今天爹给你好好讲一讲什么叫做皇帝。”
“我问你，何为君，何为民？”
这个问题流传了几千年，早就有了答案。
民为重，君为轻，民为水，君为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朱瞻基的脑海中下意识的冒出了这句话。
但是理智告诉他，朱高炽的答案并不是这个。
“想说民水君舟是吧？”
“确实，这是一个个朝代验证下来的说法。”
“但是今天我要给你讲些不一样的。”
“为什么一代代的帝王要把百姓捧的那么高？”
“因为相比于整个中原的几万万的人口，朝廷的军队简直少的可怜。”
“每一个朝代将民众捧的那么高的原因就是，他们承受不了百姓暴乱的后果。”
“大部分朝代的灭亡都是因为百姓承受不了朝廷的压迫，揭竿而起，有心者推波助澜。”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服从他的就是良民，反对他的就是暴民。”
“对于暴民，你觉得一个皇帝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皇帝善待百姓只是因为皇帝需要这样来维持自己统治的稳定。”
“而当一个皇帝的统治完全不受百姓的影响时，他还会时时将百姓放在心上吗？”
朱瞻基仔细思考着父亲说的话，换位思考。
他也不会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