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坚当即转过头四处看。
心便是彻底沉到了谷底。
只见那偌大的军营之中，几乎所有的将士，看着摆放在军营外面的粮食，眼神都无比的失魂落魄！
这种时候，他们若是显露出贪婪之色，或许还有救。
拖延到援军赶到，就有希望。
但，他们看着那些粮食，神色之中没有丝毫贪婪。
有的，仅仅是恐惧，是弥漫，是慌张。
这说明人心已经完全偏向了燕王朱棣那边！
他们，已经从心里开始，否认朝廷发起北伐的正当性。
耿炳文道：
“朱棣刚刚的那番话，虽然没什么锋芒，可左右却能抵得上十万大军！孙子兵法有云，攻心为上策，朱棣所用，正是最上乘的攻心之术！他那些话说完，直接将陛下推入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境地，而将他自己粉饰成了本来想要安分守己，但为了太祖，不得不起兵的忠孝两全之人，若是没有发生之前的那些事情，他的这些话自然是胡言乱语，可现在…”
耿炳文每说一句话，就像搬起一块大石头，朝李坚以及诸多将领的胸口砸一样。
死寂的气氛一下弥漫开来，无比的压抑。
而耿炳文说完这些话，转身就回了大帐之中，一言不发的坐着。
时间，悄悄流逝。
从早晨到黄昏，耿炳文的军队，骚乱的越来越厉害。
而燕王早上说的那些话，也终于开始显露威力了。
明军之中。
有七八个来自同一个村子的人，趁着将领没注意，发疯一样冲出军营，没入迷雾。
紧接着，逃跑的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多的将士陆陆续续，趁着夜色悄悄离开。
“大帅！”李坚得知消息好，着急忙慌冲入大帐之中，“这短短的一个多时辰，已经有上千人离开了，若是再不做点什么，恐怕明日一早就能跑掉大半的人！”
耿炳文反问：“李将军觉得本帅应该如何做？”
李坚道：“杀鸡儆猴，威慑那些想要逃跑的人！”
耿炳文却是苦笑了起来。
“朱棣作为敌人都不杀他们，甚至担心他们饿死，承诺每天都会送一些粮食进来，而我们作为统帅，却要去杀他们的头，一旦这样做了，那岂不是正好应了朱棣上午说的那些话吗？到时候我们还能有人心吗？若是人心尽失，李将军，你确定那些将士不会哗变？”
这一连串的质问，直接给李坚干沉默了。
他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方才吐出来几个字，“可我们总不能真的坐视不理吧？”
耿炳文叹道：“李大人啊，还理什么呢？本帅之前便已经说过了，这次的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已经输了，输的一败涂地啊！”
“假若今天朱棣没有进来说那些话，我们暂且还有一些希望，只要继续拖着，撑到援军过来便能看见曙光，毕竟我们已经被困了四天，朝廷那边肯定有所动作。”
“但…朱棣说完那句话之后，直接将我们本就低迷的士气，彻底打入谷底，更是把军中从真定开始，将士们就一直压抑的元气释放了出来。”
“如今败势已如东流之水，不可挽回矣！李将军，我们就看着吧。”
“这回，朱棣有高人相助，本帅，不是对手。”
李坚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沉默了许久之后，咬着牙道：“这次战斗我们输的如此凄惨，虽说情有可原，乃是有诸葛孔明那边的高人出手，但朝廷那边肯定不会理会这些，尤其黄子澄那些人，早就有弹劾大帅的意图，到时候我们归京，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最轻也是告老还乡，甚至免不了被追责，大帅，不如我们干脆带着军队，投降朱棣好了。”
“朱棣是一个爱才之人，他定会重用大帅！”
耿炳文摇着头道：“李将军想走就自己去吧，本帅绝不阻拦，也绝不怪罪，本帅这一把老骨头了，就不折腾了。”
“当年，太祖让本帅辅佐陛下，本帅可是答应了的，如今又怎能临阵倒戈，辜负了太祖信任呢？”
“大帅…”
李坚的手微微颤抖，眼角，流淌下了一滴泪珠。
而与此同时。
真定的附近。
李景隆刚刚得到了前线的战报。
说是耿炳文不敌朱棣，溃不成军。
有探子亲眼看见，耿炳文一直呆在一个地方，动也不动一下，甚至都不反抗。
李景隆看着战报。
那叫一个怒不可遏。
“耿炳文到底在搞什么鬼？他莫不是已经私通了朱棣，故意败阵？”
副将马上拱火。
“大人英明，肯定是这样！”
“哼！不能等了，再等，他耿炳文就敢带着三十万大军全部投降！全军听令，朝滹沱河进军！”
李景隆下令。
接近五十万的明军部队，立刻动作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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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谨慎的李景隆！（求鲜花）
在李景隆那边动作的时候，耿炳文的部队依然被困在八卦阵之中。
这时间一晃，便来到了第五天的黎明。
昨天夜里，离开的人，一开始还是三五个这样悄悄咪咪的走。
但因为耿炳文没有阻拦。
发展到后半夜，形势便越发严峻了起来。
仅仅是一夜功夫而已。
居然是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两三万的人！
可以说，军队之中的秩序已经完全失控了，现在耿炳文就是后悔，想要用强力手段镇压，恐怕也是收效甚微。
现在，耿炳文这边的明军就像是决堤了的大坝一样。
根本就没有任何手段能将之拦住。
除非他们也能有一个苏晨那样的高手暗中相助，但显然，明显是在痴人说梦。
耿炳文长长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大势去矣！”
李坚站在后面一些，焦急的抱拳请示：
“大帅，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我们的人恐怕不出五日功夫，就得全部跑空，到时候即便找到了八卦阵的出口也无济于事，虽说此战已败，但至少应该挽回一些损失吧！不能真的的在此处等死啊！”
耿炳文问：
“李将军觉得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
给问到这个问题，李坚一下就没声了，是啊，现在还能做什么？他们营地之中的五万大军，已经与散兵游勇无异了。
即便出了八卦阵，恐怕也不会是燕军的对手。
不过，虽说一点办法没有。
但李坚还是绞尽脑汁的出谋划策。
“继续呆在这个地方不动，势必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叛逃，如此的话倒不如命令大军开拔，寻找出口，若是在行军的话，想必叛逃之人会少上许多。”
耿炳文环顾四周，指着那些兵甲黯淡无光的战士问：“李大人，你觉得这样的军队乱跑，遭遇到了燕军的埋伏会发生什么！”
李坚心情很是沉重。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自然知道。
根本就不用想，那便是一溃千里！
可即便如此，他环顾四周。
望着愁云惨淡的军营，看着那些萎靡不振的士兵。
想到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回朝之后也许会被朝廷追责。
便还是咬着牙劝：“虽然危险，但这的确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现在虽然士气低迷，但与燕军遭遇，毕竟人数优势极大！还是能有一战之力的，最关键的是，若是遇见了埋伏的燕军，我们或许就离出口不远了！”
“李大人，你怎么这么糊涂？”耿炳文道：“之前可是你亲口说的，这是八卦阵！若真是诸葛孔明的八卦阵，怎么可能仅仅这点作用？”
“这明显是朱棣没有启动杀阵！李将军你仔细想想，朱棣万一不安排人埋伏，而是启动了八卦阵的杀阵我们该怎么办？到时候，将士只会崩溃的更快！这种时候带着大军乱跑，简直是在自掘坟墓！”
听了耿炳文的这番话，李坚以及其他的将军，都很是绝望。
而耿炳文给李坚那样一问，心完全乱了。
他大抵也是不愿意接受不战而败这个事实吧。
带着万分的无奈下达了新的命令。
让将士们十人为组，每隔一刻钟离开一队，寻找离开大阵的办法。
耿炳文很清楚，这个时候下达这种命令。
基本上和肉包子打狗没什么区别。
离开的人，大概率会直接投降朱棣。
可这样至少比带着大军在八卦阵里乱窜会好一些。
这已经是耿炳文能想出来，最好的对策了。
耿炳文开始了最后的垂死挣扎。
朱棣则是不慌不忙的，一点点接收那些来投奔自己的明军。
他现在的力量，已经从最初的两万。
膨胀到了八万大军。
这可谓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捷。
但朱棣也没沾沾自喜，依然非常谨慎的盯着耿炳文的一举一动，丝毫没有任何的疏忽。
而另一边。
李景隆在经过了连夜的跋涉之后。
也带着自己的人赶到了滹沱河的位置。
现在的滹沱河断流的事情，他们早就通过情报得知。
所以虽然同样震惊，但也并没有停下步伐，立刻就按照原定的计划从黄壁庄绕行。
可当出了黄壁庄之后，李景隆却忽然让部队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