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第7节

  “梁、梁王臣弟刘武,参见陛下!”

  “奉诏归朝,以奔父丧,万请陛下节哀……”

  “寡人欲先往霸陵,祭奠先皇父……”

  ——对于即将发生的一揽子糟心事,刘荣,有自己的考量。

  见此,刘荣心下又是一笑,面上却只淡淡点下头。

  “王免礼,平身。”

  在反复商讨之后,以陈平、周勃为首,得以顺利平定诸吕之乱的元勋朝臣,最终做出了决断。

  “不知?”

  “另外,皇祖母也已经派来好几拨人,来催促侄儿带王叔去长乐……”

  暗下稍一思虑,猜测着刘嫖那骇人听闻的盘算,或许已经和刘武通了气;

  知道刘荣是自己最强力,甚至是唯一的竞争对手,刘武这才闹出这么一出,好给刘荣一个下马威。

  而在当时,无论是才刚五岁的代王刘武,还是七岁不到的淮阳王刘武,都由于年纪太小,而并未按制度离京就藩。

  原本只是为死去的先帝老爹感到不忿,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出来,却听闻刘荣这大大出乎自己所料的回答,刘武也不由一时愣了神。

  “寡人心怀赤孝,身负父丧,本当先往霸陵。”

  略带哀痛的一声安抚,只引得刘武吭哧吭哧一阵哀哭,刘荣又是好一阵劝,才总算让这位梁王殿下稍忍住胸中哀痛。

  “万当节哀……”

  “若暂不往,便请王叔随侄儿入城。”

  “侄儿,又怎敢悖逆先皇遗诏?”

  “若王叔欲往霸陵,则自去便是,侄儿先行回宫复命。”

  “啧啧啧……”

  故而,在刘荣上下打量这位正值壮年的梁王时,刘武望向刘荣的目光,却时刻透着一股陌生和追忆。

  说着,刘荣面上适时涌上一抹担忧之色,似是很担心别有用心的人,会借此攻讦自家王叔。

  而在当时,皇长孙刘荣,才刚年满四岁。

  甚至即便日后,得知姐姐刘嫖和母亲窦太后的心思,开始动起那不该有的念头,刘武也依旧对旁人说:那日,我侄儿可还担心我,会因此事而被人攻讦呢……

  “这般天真烂漫,都能在皇家全须全尾的长大成人,一生享尽荣华富贵不说,还差点过了一把储君皇太弟的瘾。”

  一听刘武这话、这咄咄逼人的气势,刘荣只当下一惊!

  来者不善,也不至于来的这么不善、这么突然吧?

  “朕躬安。”

  而在迎接队伍最前方,刘荣则规规矩矩侧身避礼,只将手中节牦立的挺拔,再压低声线。

  刘荣说话得功夫,刘武也逐渐从方才,那些许忧虑中回过神,索性将‘悖诏’一事暂时撇到一边,重新端起了宗亲诸侯的架子。

  费了好大功夫修回来,总算是不辱使命。

  意识到这一点,便见刘荣悄然挺直腰杆,面上也顿生一抹疏离。

  “太宗孝文皇帝遗诏:国丧三月,举国皆罢。”

  至于借着‘悖逆先皇遗诏’一事做文章,打击刘武的政治威望,刘荣只纠结了一秒,就果断放弃了这个打算。

  随后,少帝刘弘被长安朝堂定性为‘吕氏所出,逆贼伪帝’,汉家皇位悬而不决。

  ——迎立太祖高皇帝刘邦的第四个儿子、孝惠皇帝刘盈同父异母的弟弟:代王刘恒,也就是先太宗孝文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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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丧才刚结束,皇长子,就如此迫不及待的脱下了孝丧?”

  以淮阳王的身份,又在长安多留了足足八年,年满十五岁,又最终被迁封为梁王的刘武,才终得以离京就国。

  不知是不是穿越者的先见之明,让刘荣对即将发生的那件事耿耿于怀:在过去,刘荣和这位王叔之间的关系,着实算不上有多亲密。

  似是好意的解释一番,刘荣又极为刻意的低下头,在刘武身上自下而上打量一遍。

  话虽如此,刘武暗下却已是莫名担忧了起来,全然没有考虑到:那个最有可能借此攻讦自己的‘有心人’,此刻正手持天子节,堂而皇之的站在自己面前。

  “便是皇祖母、父皇,都不敢违背先帝的遗诏,已各自换下孝、丧。”

  同年,皇次子刘武获封代王,又过了两年,迁淮阳王。

  “此间事,父皇早有口谕。”

  十五岁离京就藩,又按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每三年一朝长安;

  满打满算,自十五岁就藩至今,足足过去了十二年之久,这才只是刘武第五次入朝觐见。

  刘荣只能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幸有皇长子警醒,方使寡人念及:只顾着父孝,竟枉顾了君臣尊卑,属实不该……”

  “寡人,何德何能……”

  当然,不全是刘荣不主动亲近的缘故,也有刘武很少回长安的原因。

  “竟是皇长孙……”

  “命可真好。”

  随着最后一个‘哀’字说出口,梁王刘武已是来到了刘荣身前五步的位置,朝着刘荣便是一叩首,旋即嚎啕大哭起来。

  次年,年仅九岁的皇长子刘启得立为储君、其母窦氏得立为皇后;

  许是拿不准自己这次究竟犯了多大忌讳,看着刘荣手中那杆天子节牦,刘武连语气都不由软下三分,语气中更是隐约带上了些请求。

  以手中天子节作为老爹的‘身替’,再亲自以‘嘴替’的身份应过礼,刘荣这才快步走上前,伸手将梁王刘武从地上扶起。

  “怎至今都还披麻戴孝,身着孝丧……”

  见刘武如此作态,被派来迎接王驾的奉常官员,也都半真半假的各自抹起了泪。

  趁着这位王叔平复情绪的时间,刘荣也不着痕迹的打量起这位在历史上,留下不知多少典故的梁孝王。

  拐弯抹角的一番话,权当是为自己‘悖诏服丧’一事开脱,便见刘武深吸一口气。

  “呃,竟是皇长子亲迎……”

  就是这一章,后半段出了点结构性的问题,和整本书的大纲矛盾了。

  隐约察觉到不对,又略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看了看身上孝丧,方故作淡然道:“寡人赤孝之心,皇兄和母后,当是不会怪罪的……”

  虽然感到陌生,但毕竟几年前才见过,刘武也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大侄儿。

  每三年来一次长安,每次也就只待个把月——别说刘荣心怀芥蒂,本能的想要离这位王叔远一点,便是有心亲近,也着实没什么机会。

  颇有些生疏的问候一番,刘武才刚止住了哭声,面上便莫名涌现出一抹不快。

  “——父皇已于宣室翘首以盼,等候王叔多时。”

  ——二十三年前,吕太后驾崩,诸吕外戚发动宫变,最终被元勋朝臣平定;

  “烦请天(子)使行于前,引寡人入宫面圣。”

  “莫非直到启程之时,梁王叔,都还未收到先皇遗诏?”

  感谢各位看官老爷海涵。

  这算昨天的第二更,12点前有今天第一更,12点后有另外一更。

第9章 执棋者

  “卿怎么看?”

  未央宫,宣室殿。

  手上端着茶汤,小口小口嘬着,分明殿内并不见第二道身影,天子启也还是仿若自言自语般开口发问。

  片刻之后,又追问道:“朕怎么觉得~”

  在不提供任何支持的同时,又要求戍边王确保边墙安稳、确保大股蛮骑,不会出现在长城以南。

  “——左右不过嘴上说着不要、不敢,暗地里乐开花来,还偏要等朕再三言劝?”

  “——梁王闻之,模棱两可……”

  “臣记得皇长子年幼时,曾有卜士为之卦算,言:命不久,勿善终。”

  “更何况我天家血脉?”

  对于皇长子刘荣,帷幔后的那道黑影显然也不敢多说——终究事关储位,稍有不慎,便很可能会犯了忌讳,轻则人头落地,重则宗族销户;

  但当天子启问起梁王刘武时,那黑影话语之中,却全然不见对宗亲诸侯、太后幼子、皇帝手足的尊敬。

  ·

  “老二老三,也顺带盯着些吧。”

  如果天子启当真愿意立皇太弟,刘武或许可能说不定~还真有胆子接;

  而代国地处北境苦寒之地,又直面草原上的外蛮:匈奴人。

  “都到了这般地步,若那小子连这点脾气都没有,那朕倒是该好好查查:是哪家庶民黔首的血脉被误抱进朕的未央宫、被朕错认成皇长子了?”

  又静默片刻,见天子启似是没有其他事要交代,正要离去,便闻天子启幽幽道出一句:“皇长子那边,派人盯着点。”

  “这仨混小子,那就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如今……”

  “事不可为,便莫强求。”

  还不就是早年摆弄针线,又不舍得点灯……

  至于皇位?

  就好比后世,那些宁愿乐呵呵赔人医药费,也不愿愁眉苦脸给儿子上药的父亲一样:天子启也同样希望自己的血脉,能有这种略带些野蛮的强势。

  毕竟是自己的血脉,尤其还是颇具特殊意义的长子;

  在听到旁人打算欺负儿子时,儿子非但没吃亏,反倒还欺负了回去!

  别管占不占理,但凡是做父亲的,就都会心下暗爽。

  ——窦太后的眼疾咋来的?

  “想来,太后毕竟掌椒房多年,宫里这些个弯弯绕,太后早已驾轻就熟?”

  “呵……”

  于是,为了避免落人口实,同时也是为了保住身家性命,代王刘恒颁下了自己人生中唯一一道王令:在代国,凡是官府收上来的税赋,都直接送到北墙做军费,一枚铜钱、一粒粟米都不允许截留。

  这不,人都还没入宫,消息就已经送到了天子启这里。

  想要什么东西,根本不会去思考计谋、计策,而是会毫不顾忌的直接伸出手:皇帝哥哥/太后母亲,弟弟/儿子想要这个东西,你们给我弄来吧!

  很显然,对于自己这个弟弟的天真烂漫,天子启也有着足够明确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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