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却是简单了,房玄龄杜如晦等心腹本来就是六部侍郎,就等着这批人退下后补位的。
现在直接提拔就是了,虽然他们现在不在京中,但六部之中,有侍郎的侍郎暂且主持部事,侍郎都没有了的,再往下排,总有人能顶一顶。
中书侍郎由萧琮暂代,秦王李世民晋为尚书左仆射,纳言刘文静兼领吏部尚书。
群臣领命后出宫,武德殿之事,很快传遍了长安内外,官民缄默不敢言,甚至有举家出长安避祸的。
这种事,当然不是死那几十个人就完了的,随之而来的清算,才是最恐怖的,谁都怕牵扯到自家来。
果不其然,短短几天的功夫,刑部大牢就被装满了,素来少见的宫中禁卫,在秦王的带领下,一家又一家的抄家斩首。
长安都传言,只要是被秦王到家门前,便是大祸临头,直被传的宛如恶鬼,其名可让小儿止啼。
一下缺了那么多重臣,加上人心惶惶,政务上自然是错漏频出,但皇帝在这方面展示出了往日的宽仁,并未苛责什么。
而地方也果不其然的开始出乱子,造反的、弃官而逃的、当众辱骂皇帝的、还有自缢身亡的都数不胜数。
士林间也开始将皇帝比作炀帝,除了关陇外的世家,也并未帮皇帝解释,反而推波助澜。
天下的呼声就是要皇帝下罪己诏。
因为他们都在恐惧,皇帝连关陇宗室都可以这样毫无忌讳的随意杀伐,那对他们岂不更甚?
世家在大多时候是对立的,以为朝廷的官位就那么些个,大家都想多吃多占,自家占不过来,也想给自家亲戚。
但也有些时候,利益是相同的,就比如在这件事上。
一时间,竟然有政令难出长安的迹象。
萧琮刘文静王珪三人入宫陛见,见到皇帝后性子最急的刘文静道:“陛下,您前面下诏,命诸道聚兵五十万之事,是否应该暂缓,依现在的局势,很可能会引发大动乱的。”
新晋的民部尚书王珪道:“陛下,高句丽得闻您命襄阳郡公和荣平郡公发兵平壤,已经吓得连连请罪,要派遣使者入朝觐见,以求天子息怒。”
李建成此时脸色也有些憔悴,这么多天官员们不顶用,可不就得他多操心。
面对心腹们的意思,李建成摇头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可朝令夕改,朕已命河间王和秦王亲往,而高句丽,本就在计划之中。”
既然内部矛盾很难缓和,那么与突厥开战就是必须的了,唯有大胜,唯有大胜带来的威望,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方法。
七十万大军加上李靖李世民李孝恭徐世勣李密房玄龄杜如晦薛举等当世人杰,还有他积攒了多年的底蕴,就不信胜不过矛盾重重的突厥。
………………
第240章 回朝
高句丽,只是在打突厥的同时,顺便而已,作为让前朝覆灭的导火索,灭高句丽能带来的威望也很大。
失去了辽东城的高句丽,早就是李建成案板上的一块肉了,若无这件事,本打算是过几年在吃的。
但现在既然有需要了,自然是要毅然决然,不仅是命张忽峍罗艺进军平壤,还命使臣前往新罗百济传旨,命他们也出兵攻打高句丽,若不遵旨,同灭之。
等三人领旨离去后,李建成起身走到了殿中,微微仰头看向自己平日所坐的位置,还是不够高啊。
而群臣同样也是坐着上朝,原本以为是好的,现在看来,是要让他们站着上朝了,站着难受了,才知道君臣尊卑之别。
不过改革官制,需要巨大的威望和极大的魄力以及坚定的意志,李建成无疑具备后两者,现在要补全唯一欠缺的那一点。
李卫走进来道:“陛下,太上皇后请您过去。”
“是谁多嘴了,朕不是吩咐过,不许任何人去搅扰太上皇后的清净!”
李卫低着头:“奴婢们不敢阻拦太上皇。”
李建成血洗了朝堂,但对李渊却只是削减了一点用度,连软禁都没有,只是一直没有去见他。
真算起来,太上皇的吃喝受用,还是在皇帝之上,只不过莫说朝臣,现在连宗室都不敢去看他了。
“太上皇也在?”
“太上皇走了。”
李建成点点头,抬步而出,他与李渊的那点父子之情,经过此事已经彻底消失了,暂时不动他,只是因为他没了威胁,而在这风口浪尖,也犯不上给那些造反的多一个理由。
李渊才五十多岁,时日还长着呢。
很快到了窦氏的寝殿,李建成现在殿门前,让神态柔和起来,然后才入内。
窦氏显然是哭过的,见李建成过来了,她更是止不住泪水。
“母后,没事了,一场闹剧罢了,您不要担心。”
“我儿,你爹他糊涂了,他怎么就不早点死了呢!”
窦氏咬牙切齿愤愤的说着,丝毫没有顾及身旁的宫女宦官们。
这话让李建成心口一暖,这些天以来,便是他的心腹们,明里暗里劝的也都是一定要善待太上皇,否则对错便要反转了。
“你们都出去吧。”
“诺。”
等人都出去了,李建成坐到窦氏的榻边,他来此世都有二十年了,真正全心全意爱护他的,也只有祖母独孤氏和母亲窦氏。
“娘,没事的。”
窦氏看着儿子憔悴了许多的面容哀伤道:“我儿,娘的时日也不多了,可你爹如此,我又怎么能放心得下伱呢?”
李建成连连安慰,但心中对李渊的厌憎越发深重,窦氏的情况,所有人都清楚,便是几个儿媳,天天带着孙辈过来陪伴,也没有一个多嘴的。
偏偏李渊这个自己做错了的,竟然还有脸面,让自己身体极为不好的发妻,在缠绵病榻之际,还要为丈夫和儿子的斗争而伤神费心。
“您不必为儿子担心,那几个挑拨是非的奸臣已经被儿臣处置了,再没有人胆敢去蛊惑父皇了。”
窦氏轻轻摇头,她虽然许久未等下榻了,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内宅妇人,她很清楚儿子现在虽然赢了,但处境一定很不好。
这么多贵戚宗室岂是那般好杀的,若但凭杀就能解决一切,那前面的那些皇帝,都是蠢才不成。
“我要见内外命妇,总得有人将我儿受的委屈说清楚。”
她与李渊是原配夫妻,生儿育女相伴一辈子了,但这情分,怎么也比不过自己与儿子的母子之情。
建成是她的长子,是最最特殊的那个骨肉,包含了她所有的期待,也达成了她全部的期望。
而此时,魏征已经领着齐王到了长安城外,两人的脸色都极为难看。
这一路长安的消息不断震惊着他们,朝局简直是天翻地覆了。
李元吉欣喜弹劾他的裴寂死了,但也恐惧本来力保他的几个宗室叔伯死了,最关键的是,父皇貌似是彻底指望不上了。
不过他还是怀揣着点希望,朝廷一下死了那么多,地方听闻也开始不太平了,皇兄连老三那个废人都拖出来任用,说不定会允许他戴罪立功呢。
魏征就是完完全全的愤怒,太上皇和裴寂等人,竟将大好局面毁坏成这个样子,竟然有内忧外患山河破碎的危险了。
就在入城的时候,他们发现并州少尹王安竟然也策马而来,其脸上阴霾密布,再没有那傲然洒脱,有的只有深深的恐惧。
他身后还有七八名官员,都是李元吉熟悉的,不知为何,见如此,他心中反而是轻松了不少。
大家一起,总好过他独自面对皇兄。
王安来到魏征面前,下马拜倒:“求魏公能在陛下面前为下官说几句,下官与裴寂绝无勾连,更不知其胆敢逼宫干政之事。”
李元吉冷笑道:“谁信呢,裴寂刚在朝弹劾本王,你就已经帮他收集好了罪证,依孤看,你们便是一党!”
魏征没有理会,只是直接入城奔皇宫而去,李元吉王安也只能跟上。
很快,刚从太上皇后寝宫出来的李建成就得到了消息,便命他们在武德殿等候,并召来群臣宗室。
原本他是要借李元吉,来杀鸡儆猴的,谁能想到,裴寂等人如此舍身。
等群臣都到齐了,皇帝才姗姗上殿,魏征先是复命,并将此行查到的仔细禀报,并有人证物证,证实齐王在地方却是为非作歹草菅人命。
李元吉赶忙辩解:“这是裴寂和王安窜通勾结,阴谋陷害与我,是怕我在并州节制兵马,得闻朝中变故会勤王护驾,请陛下明察。”
这话一出,群臣宗室都忍不住低下了头,齐王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是个什么德行谁不知道。
若是太上皇真成了,恐怕第一个拥戴支持的便是他了。
李建成没理会他,目光落在王安身上,当年他破魏刀儿入主晋阳时也曾与其在在宴中交谈过。
…………
第241章 圈禁
“王卿,为何未经传召,便擅离职守。”
王安大礼参拜:“陛下,臣得闻裴寂之事,因不久前曾与其有过几封书信往来,其中还牵扯齐王,因而特入京请罪。”
皇帝平淡的问了一句:“那就是如齐王所言,你栽赃陷害朝廷亲王了?”
“不,臣只是按照裴寂的示意,将齐王作为如实向钦差道明。”
“你胡说,皇兄…”
李建成已经没有心情与李元吉闹腾了,直接开口向魏征问道:“齐王之事,可有冤错?”
魏征道:“臣不知道王少尹和裴寂有什么联系,也无暇去查探,臣奉命查的是齐王,而齐王确实为恶一方,败坏朝廷法度,而王安等身为并州官吏,这两年间知情不奏,亦当严惩。”
李建成点点头:“宗正以为该如何处理?”
晋王李玄霸出列:“臣以为该免去齐王官职削其爵位,圈禁京中思过。”
“诸卿以为呢?”
若是在以前,一定是绝大多数官员都附议晋王所言,但现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情洗后,不少官员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所谓的立场,如果不能依据皇帝的心意而转变,那么只有死路一条。
因而半数官员附议晋王,半数谏言应当严惩,就如前长乐县公李幼良之例。
如此一来,皇帝的态度就成为了决定性的。
李建成对这个素来不安分的弟弟,也早就没有了什么耐心:“齐王枉负朕意,凶顽暴戾害民毁律,着令废除其爵位罢其官职,开除宗籍圈禁宗人府!”
“不!皇兄,陛下,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不…不能如此对我,我是您的胞弟啊,父皇母后,我要见父皇母后!”
李元吉面容扭曲,他不能被永世圈禁,但根本没人理会他,群臣宗室,都只是低垂下了头颅,对皇帝的恐惧愈发强烈。
有些老臣直感觉熟悉无比,当年炀帝登基后,他们也是这样…
秦王和晋王对视一眼,还是站出来求情,但皇帝没有理会,反而毫不顾忌的当着群臣的面,告诫他们一定要引以为戒。
失态的废齐王被拖了下去,宁肯三日不食,也不能一日不猎的他,也不知在宗人府狭小的天地间能活多久。
然后就是王安,皇帝将其入刑部大牢,等朝廷再次遣派使臣去并州查案,才能将其定罪惩处。
王安千恩万谢,虽然可能还是免不了一死,但陛下既然没有以勾结裴寂贼逆的罪名直接下令斩首,那便是天恩浩荡了,这样起码不连累家族。
在散朝前,皇帝下旨晋封了楚郡王为亲王,暂管并州诸事。
…………
而徐世勣等人得知裴寂等一干党羽,都已经被抄家流族后,也就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专心的与突厥交战。
突厥大营中,颉利可汗阴沉着脸,不时向长安方向望去,而另一边端坐的统叶护可汗更是面色难看。
“约定的时间早就已经过去了,我们派遣的使者也没有一个回来的,看来事情是失败了。”
颉利可汗愤恨道:“该死的中原人,早就跟他们说,放我们到长安城下,便万无一失,偏偏还想防备,结果到头来什么都不办成!”
统叶护直接起身道:“我要领着我的兵马撤退了,这次或许是我错了,不应该信任那些中原人,更不该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