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怎么说，兰陵萧家也是正经显赫过的望族，当年与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陈郡袁氏并称，王谢袁萧，族学渊源子弟杰出。
“倒从未曾听说过莒国公还有一女？”
窦氏白了他一眼：“谁家女郎没到婚许的年岁能被外人轻易知道的，何况听晋王妃说，女郎喜静，极少外出。”
李建成看着喜不自胜的母亲与祖母道：“还未见过相貌品行，怎么就偏疼起来了。”
独孤氏道：“你不是见过莒国公吗，他夫人蔡氏也是个品行端正姿容极美的，想来生出来的女郎相貌品行都差不了。”
李建成也是无话可说，若说在朝中，谁能与晋王杨广的俊美相媲美，那也就是莒国公了，那可真是风流倜傥的人物。
窦氏笑道：“王妃说，女郎样貌还比较像她呢。”
好了，李建成是真的一点意见都没有了。
两家开始正式接触，但因为两人都还没到成婚的年纪，便也不急六礼，但京中消息灵通些的都已经听说了这个消息。
………
太子被废，皇帝又年近花甲，那么立储便是如今的当务之急，文武勋臣纷纷上书，无疑晋王的呼声是最高的。
但太子之事上，晋王出手的痕迹不小，因此也有些官员觉得既然废长择贤，那么其余几位皇子，也同样是帝后嫡出，也可入主东宫。
原先朝中好似只有太子和晋王两派，可太子倒下后，突然又出现了为蜀王和汉王摇旗呐喊的官员，甚至连都已经被罢贬了所有职位，只剩下秦王名号的杨俊都有人支持。
显然这些人是在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且他们不知道向皇帝说了什么，原本都决定要立晋王的皇帝又迟疑了起来。
晋王府内，一众文武都沉着脸，到嘴里的鸭子飞了，一时吃不到肉，自然心情不顺。
而杨广则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安慰众人道：“诸卿，孙子言，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如今不过遇小小挫折而已，诸卿具是人杰，定能助孤平之，岂可郁郁寡欢呢？”
李建成不得不承认，这时候的杨广很有魅力，有让人甘愿为其赴汤蹈火的的能力。
在杨广的主导下，针对其余几个皇子的计划便开始了。
李建成决定要出些力，其实让他来看，晋王大势已成，麾下文武具全，得到最后的胜利几乎就是必然的，那几位皇子，各有各的缺点弱势，针对破之即可。
这也是立功分肉的过程，但他又不想太显眼，便示意父亲先领下了彻底断了秦王杨俊的夺嫡之念的任务。
这让有些职位不够的官员有些怨念，蜀王汉王这样的大功，必然是越国公和褒国公的，他们不敢上去分肉吃，就剩下个最简单几乎能算是白捡的秦王让他们喝汤，竟还被李家抢走了。
但怨归怨，唐国公他们也得罪不起，而且汤还是要喝的，几滴也比没有强，都殷勤的凑到李渊身前，吹捧着想要提供帮助。
李渊别的本事暂且看不出来，但一手哄着能让所有人都开心的本事确实很厉害，大大小小有用的人没有用的人都吩咐了些事给他们做，并许诺会将他们的功劳苦劳细细禀报给晋王殿下。
不能直接解决掉问题人的前提下，又想要解决问题，那么无非是威逼利诱栽赃陷害这一套。
而秦王杨俊就有些让人难以下手了，不是他多强，而是大哥已经把自己作死了，他在藩地的王府以香涂粉壁，玉砌金阶，梁柱楣栋之间，周以明镜，间以宝珠，极荣饰之美。
不仅是爱奢靡，还好女色，在藩地特意建了水殿，每日常聚宾客，与那数十名舞妓在里面轻歌曼舞荒唐度日，结果被悍妻得知，愤而下毒，差点被毒死了。
中毒后事情败露，皇后震怒，秦王妃被勒令自尽，而犯了奢靡女色两大忌讳的秦王，在太子之前就已经失去了帝后的宠爱。
因而举荐秦王为太子的，不过是为了浑水摸鱼，但杨广不仅是想要登上太子之位，他要加强威势，为以后登基做准备，几个弟弟都要狠狠敲打一遍。
几天后，李建成与父亲商议完，便让他入宫去求见陛下，顺便为秦王求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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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齐聚
李渊同样曾任千牛备身，而且是好些年，因而与皇帝的情份还是比较深厚的，虽然并不影响杨坚打压李家。
陛见后李渊先是规规矩矩的向姨父检讨了自己在外任太守时疏于政务等过错，杨坚也是毫不留情的批评了他一顿。
但批评后还是道：“如今是多事之秋，你回京了也好，便先领城门校尉，
城门校尉听着不怎么样，但其实也是从四品的官职，掌京师城门屯兵，此职历来多为皇帝外戚宠信所把持。
杨坚这时候把李渊放在这儿，显然也是觉得太子被废后朝局有些混乱，需要一个信任的人负责城防。
若李渊只是没有爵位的后族外戚，那定然是欢喜的，但他是李氏的族长大隋的唐国公，嫡长子年纪尚小当你的千牛备身也就罢了。
老子这把年岁了，在外给你当个下等州的太守，被伱叫回来骂一顿，还要给你看城门，这未免有点欺人太甚了吧。
但李渊还是恭敬的谢过，并再三表忠，让杨坚颇为满意，忍不住与外甥说起了家常话。
李渊捧着杨坚说了一会儿后将话题引到了秦王杨俊身上，酝酿了一会儿后道：“秦王殿下仁恕孝顺，自小便笃信佛法，只是在外被小人引诱，稍有奢靡享乐，并非大罪过，不应至此，愿陛下详之。”
杨坚有些意外的看着李渊沉声道：“朝中近来也有人劝朕立秦王为储，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还是秦王请你来做说客！”
李渊赶忙解释道：“臣也是与几位殿下一同长大的，秦王病后因帝后责罚，萎靡不振，臣心中不忍，因而求情。”
杨坚根本不信，只是冷哼道：“朕膝下有五子，废太子奢靡好色，因而被废为庶人，杨俊所犯之过与杨勇无异，今尚且能保留了王爵之位，已是朕怜爱之故，若是赦免复职甚至立其为储，何以约束其余皇子宗亲！”
说罢还不解气，让李渊亲自去秦王府上传口谕，李渊听完后面露难色，但在杨坚越发冰冷的眼神中奉旨离去。
秦王府就在太平坊，出了含光门便是，秦王府里面也聚集了不少官员，但品级都不怎么高，而且不少都是陈朝旧臣。
李渊奉旨到，杨俊在嫔陈氏的陪同下出来接旨，陈氏乃陈叔宝第五女临成公主。
杨俊身材高大但面色却很苍白，他中毒一场虽侥幸未死，但身体一直不算康健。
李渊面朝南方而立宣读皇帝口谕道：“朕戮力关塞，创兹大业，作训垂范，庶臣下守之而不失，汝为吾子，而欲败之，不知何以责汝！”
杨俊原本就虚浮的身体立时就摇晃了起来，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家仆赶忙上前搀扶施救。
而同样听完了旨意的官员们，则是不约而同的离秦王府而去，在这关键时候，陛下如此毫不留情的斥责，可见秦王是丝毫指望都没有了。
李渊怜惜的看了眼那位正哭的梨花带雨的陈氏，真是好美，但他也不好久留，只能告罪一声离去。
只是没想到秦王竟然就此病重了，上奏疏请罪后，又言自己恐怕命不久矣，希望能得父母垂怜，能在临终前见一面以叙天伦，但杨坚则是认为他不过是在扮可怜，又下一道口谕训斥…
李渊在家抱着小儿子叹道：“天家无父子，果然不假呀，我记得陛下昔年不是如此的，对诸子都极为疼爱，而如今恐怕也就对汉王尚且还留存些偏爱，其余皇子已是臣子了。”
窦氏道：“陛下脾性越发偏激，恐怕晋王便是坐上了太子之位，也不会太好过。”
李建成正陪着李秀宁一起逗那鹦鹉说话，李渊对着儿子道：“建成，汉王请你赴宴，便是不去也不好这般强硬的拒绝吧。”
“本就便是不怀好意，又何必给他留情面，不怕汉王不高兴，晋王殿下听闻高兴便足矣。”
方才汉王杨晾派人来请李建成赴宴，还送来了两车礼物，但被李建成吩咐直接将人赶出去，还将那两车礼物也直接倒在了街上。
不过李建成也知道，汉王不是个心胸开阔的，李家在他藩地内的产业生意恐怕是别想做了，这也是李渊觉得不必如此强硬的缘故，彼此留些情面，总好过撕破脸后一点余地都没有。
但一时之得失不算什么，尤其还只是银钱上的损失，家里库房积攒着那许多的家底儿是做什么的，就是为了在这关头不必被俗利所掣肘。
杨晾不是胸怀宽广的，而杨广更是如此，他登基后怎等容如此一个对手，继续在眼下作威作福呢，多也不过几年，汉王轻则被废圈禁，重则身死魂飞。
…………
随着杨素出手，蜀王杨秀被强召回京，如此皇帝五子齐聚京城，而对太子之位的争夺也让朝野议论纷纷，但总归还是晋王的呼声最高。
随着秦王缠绵病榻的消息，秦王也算彻底出局，没有人敢压宝一个朝不保夕的人。
而自蜀王入京，他的风头渐渐压过了汉王，毕竟汉王年纪太小，就藩短短两年，并没有什么功劳可言。
而蜀王杨秀坐镇益州，都督二十四州诸军事十余年，还是颇有功勋的。
蜀王胆气豪壮，容貌雄伟，美须髯多武艺，可谓是诸皇子当中，最类其父的那个，不少朝臣都对他非常敬畏。
只是杨坚并不喜爱这个最像自己的儿子，八九岁时就打发他就藩，还曾经对皇后道：“秀必以恶终，我在当无虑，至兄弟必反。”
杨素也是凭着这句话，私下劝说皇帝将杨秀召回，杨坚也在担心若是立其余人为储，这个脾性暴烈的儿子会立刻在蜀地造反，祸乱江山社稷，便顺势将其召回。
杨秀自然是不敢直接造反的，只能乖乖回京，但他想的也很美，觉得父皇这时候召他回京，多半是想立他为储君。
于是在几个臣仆的劝说下，竟然在来京的路上就打造了一些只有太子甚至皇帝才能用的器物供自己享用，逾制的很。
………………
第35章 太子
若说今时的蜀王杨秀比昔年的随国公杨坚差什么，可能就是差在了身边没有一个独孤伽罗提点，差在了没有高熲等王佐之才的辅佐吧。
毫无意外的，杨秀前脚才入京安置，心向蜀王的官员刚刚开始造势细数杨秀多年来的功劳，后脚逾越礼制的大罪便被杨素上奏弹劾了。
皇帝虽然一时并没有下罪杨秀，但也没有见他，只勒令其在王府修身养性，不得随意外出。
但在杨素的规劝下，皇帝还是命汝南郡公独孤楷南下，接替蜀王的益州总管之职。
消息传出后杨秀慌了，赶忙上书请罪：“忝荷国恩，出临藩岳，不能奉法，罪当万死。”
有时候认罪并不能得到谅解，对如今的杨坚更是如此，何况还有晋王党羽趁机弹劾杨秀在藩地穷奢极欲残害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的罪责。
还不等杨秀喘口气，杨素和公宇文述就奉命来搜查府邸，顺顺利利的搜出了两个木偶人，那两个木偶被丝绳束手，铁钉穿心，头顶枷锁。
一个写书着当今陛下的名姓，另一个写着汉王杨谅的名字，木偶身侧各刻着一行小字：“请西岳慈父圣母神兵收杨坚、杨谅神魂，如此形状，勿令散荡！
这无疑是厌胜之术，至于为何没有晋王杨广的木偶，那就只能说，谁也不敢冒这个风险，虽然晋王说了，日后必不会计较。
但杨素不敢宇文述更不敢，其余人就更别说了，这也是唯一的破绽。
但很多时候，破绽也要看是否会有人细究，尤其是在废太子和秦王蜀王这个前车之鉴下。
比如这时候该揪着破绽不放的汉王杨晾，已经是整日居常怏怏尤不自安了，虽然臣仆们都劝他该上书陛下，指出这是晋王的栽赃陷害。
只要晋王倒下，那么您便是唯一保存的皇子，也就是大隋的太子储君了。
可汉王却是没有这个胆量气魄，他已经怕了，怕了二哥还有他麾下的那帮人，他甚至怀疑，这是故意卖给他的破绽，就等他上钩了。
于是汉王竟然上书，请求皇帝让他回藩地镇守，这让许多人都寒了心。
这其中是否有皇帝陛下就不得而知了，但皇帝的怒火都倾泻在了蜀王身上，当朝言称：“秦王糜费财物，我以父道训之，今秀蠹害生民，当以君道绳之，斩秀于市，以谢百姓！”
晋王赶紧求情，其余官员复议，但怒极的皇帝差点就要当着文武官员的面，将谏议大夫庆整的舌头割下来。
只因为他一句“陛下儿子无多，何至如此？”
闹到最后，罢免了杨秀的蜀王王爵，废为庶人，而且把他放在内侍省，让宦官把他软禁起来，不允许他再见妻儿，并只给了两个相貌极为凶恶的獠婢侍奉他。
而汉王杨晾也如愿被放回了藩地，那么帝五子当中，就仅剩下晋王了，太子之位的归属也就没有了丝毫疑问。
这期间废太子秦王蜀王汉王，难道没有手段攻击晋王吗，当然也是有的，只是都被皇后独孤伽罗轻描淡写的挡下了，晋王从来就立于不败之地。
…………
开皇十九年，在册定吉日后，于十一月三日举行册封皇太子的典礼，这是大隋的第二位皇太子，本来是要按照杨勇昔年的规制举办的。
但杨广自行上书，请求降低了皇太子礼服的等级，并提议改制，太子东宫的官员不再单独向太子称臣，而是与朝臣无异，只向皇帝称臣。
这无疑让杨坚很满意，一时父慈子孝。
而在整整三日的典礼后，李建成终于在太子东宫的酒宴上了有了一席之地，他的目的都基本达成，只等再过几年杨广登基然后谋求外放了。
穿着与往常无异的太子杨广，突然过来牵住李建成的手，将他拉到了一个人身前并笑着介绍道：“内兄，这便是建成了。”
莒国公萧琮先是对着杨广拱手一礼，然后便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片刻后才缓慢的点头。
他仅有一女，素来视为掌上明珠，自然是早早打听过李建成的消息了，不是从市井流言中，而是真切的从他所做所为的事情中。
不得不承认，这般年岁，能在父亲不在的情况下，凭着一封信，硬生生冲到晋王眼前，并得到晋王夫妇喜爱，且还能在夺嫡中立下颇多功劳，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但若真说起来，他是不愿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他们父女大起大落，从皇帝公主到了如今，自不会再盼什么富贵，只盼着平平安安。
可惜他不能拒绝太子，家族也离不开太子的庇佑，他身为兰陵萧氏的族长，不能因为私心而弃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