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食是青精饭,名字简单,但制作不易,取南烛木的枝叶搡捣得到青黑色汁液,用来浸泡稻米,九蒸九曝后,制成的青精饭米粒紧小、黑如瑿珠,味道鲜美,还有强筋益颜久服变白却老的功效。
菜品有飞鸾脍炙羊肉烤鹿腿糖蟹,还有几道点心水果,李建成吃完后擦了擦手笑道:“你们有心了。”
东都府邸的管事松了口气道:“这都是仆们应该做的。”
李建成道:“快过年了,府中上下赏钱一贯绢帛三匹。”
屋内伺候闻言都欢喜的下拜:“仆婢们谢郎君赏赐,郎君千岁逢春。”
虽然都是家生子,但该有的赏赐也不能免,尤其也快到年节了,怎么也得赏钱置办身新衣服。
这也是为何百姓们卖儿卖女也求着卖入高门显贵的原因,只要不出差错,也不想着攀龙附凤,尽忠职守便不会缺衣少食,出门在外也有体面,不是寻常衙役敢欺负的。
这就要强过土里求食的人家了,甚至不仅是自己,儿孙也有了着落,不用服徭役不用缴税赋。
往后李建成也就没什么在府吃饭的机会了,又回到了长安时的那种日子,稍有些不同的是,他的座次更往前了。
虽说同品级地方官比京官略逊一筹,但也得看那人的具体情况,李建成已经不是说有靠山,他自己都已经成为许多人的靠山了。
调回京不需劳他人之手,想回自己就能回,那么自然也就不成为差距了。
大婚后外放地方为一郡父母官,更是让许多人将他当作李家的家主般对待,也就是年纪尚青,否则都可以称呼一声李公了。
也就在这时,李建成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杨玄感,他的身形更加雄壮了,举手投足很有魅力,显然其父杨素之死,不但没有击垮这位昔日的贵戚之首,反而让他更加成熟稳重了。
杨玄感看到李建成后,大步上前抱住了他,仿佛昔日的芥蒂从未有过一样,不过两人确实也没什么直接矛盾。
杨玄感不满的,只是原以为李建成会是自己鞍前马后的小兄弟,可没想到他竟然一跃而上,夺走了属于他的光辉。
“建成,多时未见了。”
李建成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只感觉拍打在石头上:“兄长别来无恙乎。”
“自长安一别,也有两年未见了。”
众人见状散开些地方让他们俩叙旧,李建成拉他坐下道:“听闻兄长与陛下南巡去了。”
“是啊。”杨玄感大口喝了一大口酒道:“也是亏的伱没去,一路太艰辛了,尤其是爬山宿谷的时候,我麾下家将都冻死了许多,下山后又病死了几十个,实在不是我们中原人能常来常往的地方啊。”
主要还是人太多的缘故,前军要小心埋伏,中军又要护卫陛下,若只是几十上百人过去,根本不会有事。
裴矩往来多次,从没听过有这么大的损失,但这不是能当中说的话,陛下怎么可能有错呢?
…………
第101章 百戏
俩人坐着聊了会儿近况后,走到楼外凭栏而望,李建成道“杨公走后,兄长辛苦了。”
杨玄感父心头一酸,父亲走后就只剩下他与叔父杨约辛苦维持,承袭了楚国公的爵位,也将门生故吏遣散,但皇帝的打压却一直没停下。
他自己被贬到地方,叔父杨约几经贬责,也被逐出朝堂,为淅阳太守,终是在半年前病逝了,他这才被调回京为礼部尚书。
叔父与父亲一样,都是病重后为了家族为了他不再求医问药,这样的苦痛,谁能知之?
杨玄感笑的勉强:“我们这等家世,总免不了起起落落。”
杨家还不算落到谷底了,毕竟才几年的功夫,从皇帝在杨素死后,依旧要继续打压,就可得知杨素留下了多大的家底。
“再过几年,兄长也就能舒展志向了。”
“借你吉言。”杨玄感打起精神道:“昨日我还见了渔阳上谷两郡的太守,言辞间都对你颇为推崇。
涿郡事物繁重,与高句丽开战后更是艰难,你若有需,但可去寻他们出力,必不会推辞。”
没想到杨玄感这时候就已经有意识的开始拉拢人了,更没想到渔阳上谷两郡的太守都是杨家的人。
李建成颇为意外,但也没客气:“那就多谢兄长了。”
接受别人的示好也是一种美德,李建成谢过,杨玄感也笑着表示过两天他就设宴,请他过来一起。
这洛阳城但凡是有名有姓的人设宴,就少有不邀请他的,李建成也自然的答应了。
宴后各自回府,杨玄感的楚国公府是这洛阳城中,除了皇宫外最奢华的府邸了,比李家在洛阳的唐国公府要大上一倍还多。
回府后的杨玄感让家仆离去,自己坐在正堂的坐榻上,就如同昔日的杨素一样,过一会儿堂外传来通禀之声。
杨玄感的堂叔杨慎走进来道:“李建成是皇帝的心腹,伱不该去拉拢他。”
杨玄感有些烦躁的摆手道:“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那到底该如何呢?
若是您没拦我,在大斗拔谷的时候,或许就可刺杀掉杨广,为吾父吾叔报仇雪恨!”
杨慎走上前一把拽住杨玄感,想要把他拖下来清醒清醒,可尴尬的事,杨玄感是何等体魄,而杨慎不过一文士,如何能拽得动。
杨玄感无奈的自己下塌站好,杨慎面色涨红的训斥道:“朝臣士子的心还是心向大隋,皇上奢靡享乐苛待百姓,却也一直在胜在开疆扩土,莫说不一定能刺杀掉,便是成功弑君又能如何?
不过是齐王得意,我杨家满门诛绝遗臭万年罢了,若只是要如此下场,你父你叔,何必甘愿受死,早一起反了不更好?”
喘了一会儿粗气杨慎劝道:“皇帝召你回京任礼部尚书,已经说明他在放松对杨家的警惕了,你这时候更应该恭顺,等待时机。”
“若是等不来时机呢?”
“那就安心做大隋的顺臣忠臣,这点事,还要我教你吗!”
…………
往后一直到年节期间,洛阳城都热闹非凡,等到正月十五更是不同凡响,十数万天下各地的奇人异事奉旨齐聚京城,到处都是张灯结彩花团锦簇。
这当然不是为了给他们看的,是为了来朝贺的国王使臣们,皇帝最爱彰示天朝上国的风采。
但毕竟是冬天了,树秃花谢不甚美观,皇帝便命人在洛阳所有街道旁的行道树上都缠上彩色的绢帛,
端门街一带,俱要娇歌艳舞,盛陈百戏,这边装社火,那处蹬高橇,几个在寒天赤膊舞柘板,滚绣球的团团而转,耍长竿的高入青云,软索横空弄丸夹道。
又命禁卫将洛阳城中的乞丐全部逐赶出城,百姓若要出门,必须衣着光鲜,否则以乞丐论处。
在端门外,周长五千步的会场之中搭起了无数的锦蓬,排列了许多的绣帐,演奏乐器的就有一万八千人,丝竹动地、锣鼓喧天,方圆几十里都听得一清二楚,自昏至旦,灯火光烛天地。
看的诸多使臣目瞪口呆、都连连道:“中华如此富丽,真天朝也。”
莫说诸多外藩使臣没见过这样的盛世繁华,便是洛阳城中的达官显贵也是跟着涨见识了。
西域最值得看中的莫过商道,皇帝又下旨,所有的门市必须重新装修,没有门市的小商小贩,无论卖菜卖肉卖虾卖酒,都必须铺上上好的龙须草编的席子。
另外酒肆饭馆,一旦见到胡商使臣,必要主动邀请入内吃喝,且不得收取丝毫银钱,也必须回答这一句“天朝丰饶,酒食例不取直。”
如此一连十五日,日日如此,也有外使道:“天朝城外亦有贫者,衣不盖形,何如以此物与之,缠树何为?”
听到这话的官员脸色剧变,连连劝住,更不敢将这等话传入正志得意满的陛下耳中。
李建成也在四处赏玩,这样的景致,除却今时,便是他将来顺利夺得天下,也是绝舍不得如此耗费的,看一次少一次啊。
根本不敢想这半个月要耗费多少,只能说先帝晚年虽然昏聩了一点,但按照一辈子来看,确实是个极简朴的人。
当了皇帝也是没享受到什么,就是平素喜欢亲手杀几个官员而已,跟当今陛下比起来,算是圣贤了。
就在李建成领着友人游玩时,路过城门口时发现一伙白衣僧人,素冠练衣焚香持华口诵佛经要入城,因皇帝敬重僧人,监门者皆稽首退让。
但那些僧人却突然抢夺兵器杀害了城卒,并且高声呼喊:“新佛出世,除去众魔!”
为首的僧人还对其余人传教:“认为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初住断一分无明,证一分中道之理。”
就在百姓退避之时,齐王杨暕突然率人而至,几十个僧众又没有弓弩,虽然不惧死,但也不是亲王府卫的对手,很快就都如刺猬般倒下了。
李建成看着他们若有所思,这怎么看都觉得太凑巧了吧。
……………
第102章 外室
他与齐王有矛盾,但没急着去做什么说什么,皇帝可不是好蒙蔽的,尤其是涉及到齐王身上的时候,不可主动插手。
齐王如今也不好过,先是从乐平公主手中接过原本要献给皇帝的美女,然后派人去强要西域宝马,皇帝在这儿拼命炫耀着天朝上国的富庶。
儿子却在外强取豪夺,干着劫匪的勾当,这样丢脸,自然是让杨广厌弃。
眼见齐王的人抓了领头的僧人回去,城卒收掩尸体,总不好在这大喜的日子,让外使看到如此血腥之事。
第二天就听说皇帝下旨各郡搜捕弥勒教,仅在东都附近因与弥勒教有牵连而判罪的有一千多家,皇帝还赏赐了齐王,齐王府门前又恢复了车如流水的境况。
李建成入宫准备向皇帝辞行:“虽陛下恩荣臣等在东都多留些时日,但臣身负重任,涿郡驰道行宫等诸事关乎征讨高句丽,臣无一日敢疏忽懈怠,因而特来奏请陛下。”
杨广摆手道:“朕接到消息了,你临行前安排的很好,涿郡那边尚且稳当,驰道行宫也有了些规模,而征高丽还要准备些时日,不必着急。”
“对了,昨夜你可看见那群匪盗了?”
“回禀陛下,臣昨夜正巧游玩到建国门附近,眼见那群匪盗穿着白衣白帽焚香持花而来,陛下也知道臣蒙您教诲,素来敬重僧道,于是停在原地想等他们入城后去见礼。
却没想到他们突然暴起作乱,好在齐王殿下及时率王府卫兵赶到,将他们斩于城门口,否则让他们入城作乱,惊扰到外使可就不好了。”
满城的人都在游玩作乐,齐王却领着近百王府护卫正巧出现在有贼作乱的城门口,李建成暗暗将意思表达完。
杨广听完就皱起了眉头:“依你看,若无齐王赶到,那群人能做乱到什么程度?”
李建成思索片刻道:“依臣愚见,应该也不会太大,臣未见有贼逆在城中呼应,匪盗加起来不过数十人,虽凶悍但身手寻常也无弓弩。
臣当时也准备领家仆上前与他们交战,只要拖缓片刻,城卒便可赶来。”
杨广确实是把李建成当作心腹的,李建成才二十岁,而在他麾下效命已经整整十年了,他是眼看着李建成长大的。
因而也没有掩饰,直言道:“这些贼逆是否与齐王有牵连。”
“臣不敢言。”
………
“殿下,您不该这时候见客。”
柳謇之形销骨立,才短短两三年功夫,那个与长孙晟并称的美男子已经为了齐王憔悴的不成样子了。
齐王经历挫折倒也听进去几分劝了,闻言吩咐管事:“闭门谢客,就说孤身体不适。”
然后有些不解道:“孤不是做了好事吗?本欲出城游猎,结果碰到那群白衣贼众人暴起,连父皇都下旨奖励孤了。”
柳謇之屏退旁人:“殿下,齐王殿下,您与我说实话,真的与这些贼众没有联系,这不是您故意安排以图挽回圣心的?”
齐王气的拍桌子:“这是谁造谣中伤孤王。”
柳謇之摇摇头:“是个人见如此巧合都会这样想,殿下,寒冬腊月万兽藏踪的,谁会出城打猎呢?又这么巧遇到贼众冲击东都。”
杨暕也一时无言以对,只能略微尴尬的承认道:“孤不是去打猎,是出城去见外室,她刚刚为孤生下了一个女儿。”
柳謇之脸色更黑了:“您糊涂了,王妃早逝,您也还没续弦,便是王妃尚在,您贵为亲王,多纳嫔妾为皇室开枝散叶,帝后也只有欢喜的份儿,何必去养什么外室。”
杨暕微微侧过脸去:“那人身份不太合适,而且还有夫君。”
柳謇之已经站不稳了,只感觉眼前发黑,想要用手指齐王,但又碍于君臣尊卑,伸手扶住桌案:“是…是谁家妇人?”
见齐王不愿说,柳謇之气的直拍桌子,原先那的洒脱气质全无:“不说,我便去陛下面前请罪,然后回府自尽,起码保全家小。”
齐王杨暕也明白他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又见没有旁人便承认道:“是先王妃韦氏的姐姐。”
“是内书侍郎元茂的妻子?”
“是。”
……
京兆韦氏与代北元氏的联姻,这样的人齐王竟然也敢动,也是亏的元茂竟然忍下来了,也就是皇帝膝下只有这一个成年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