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等大可组织抽调两万精锐骑兵从侧门而出,绕至大营之外,然后再令大营之中各部落青壮收缩后退至大帐附近依据地形死守。”
“只要坚守至大雨结束,绕至大营之外的精锐骑兵便可给与汉军致命一击。”
顿时,大帐之中不少同样也是时常经历战阵的乌桓大人,对于丘力居的决策表示着支持。
如此一来,只待雨势一结束。
前后夹击之下,汉军必败无疑!
如此暴雨,必不持久。
再兼之以大帐为中心死守,有着各个在一众乌桓青壮心目中地位极高的乌桓大人与邑帅督战,亦可保证乌桓青壮的士气不会溃散。
只是,就在诸多乌桓大人与邑帅均随之认可,然后各自抽调精锐心腹准备组成一支两万骑兵从大营侧门离开之时。
“轰隆隆!!!”
一声恍若天崩地裂般的雷鸣声响起,吓得大帐之中不少乌桓大人与邑帅浑身下意识一震,手中拿着的物件都掉落在地。
而丘力居略微一愣过后,脸色猛然地苍白了起来,仿佛是在短短的一瞬间完全褪去了血色,喃喃地道了一句。
“完了!”
人尚且会不可抑制地对雷声产生恐惧,何况马匹乎?
随着这连续不断的雷声响起,不仅仅是诸多乌桓人心生恐惧,乌桓大营之中大量战马更是疯狂地嘶鸣暴动了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莫说是乌桓人,就算是霍去病再世都未必能够稳稳地坐在马背之上。
这一阵雷声,同样也对汉军有所影响。
只是诸多汉军在雨中操练之时,却是时时都要遭受到张飞那有如奔雷似的嗓音所干扰,这也让这四万汉军在如此雷声之下所遭受的影响要远低于乌桓人。
且与兵不找到将,将找不到兵的乌桓人相比,中军鼓声未曾中断,就仿佛是在源源不断地给汉军士卒提供着指引。
指引,在这种视野不清的乱战之中,比一切都要来得重要。
这一场暴雨,持续时间也远比丘力居所想象的还要久。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
在幽州士卒已然杀得精疲力尽之下,李基一直有所保留的最后一万有生力量也尽数压了上去,替代着幽州士卒继续不断攻破着乌桓大营仓促组织起来的一条条防线。
终于,在似乎永无尽头的暴雨以及似乎屠夫一般的汉军所带来的巨大压力下……
乌桓人的士气迎来了彻底的崩溃!
大量的乌桓人在根本控制不住战马的情况下,甚至选择以双腿逃离战场。
而在雨势以及雷声终于渐渐停歇后,在乌桓大帐已然被张飞所攻破的情况下,众多士气彻底崩溃的乌桓人骑上战马便是仓皇往着北面逃离。
连绵的暴雨冲刷走了大营之中的血气,但却是冲不走那遍地的尸骸。
大胜!
以四万步卒击八万乌桓骑兵,完胜!
李基始终稳坐在战车之中,手中的佩剑始终没有出鞘厮杀,甚至在战车周边始终有着最为精锐的一千步卒拱卫着自己。
可,李基深知自己的佩剑或许没有染血,但双手已沾满了洗不干净的血腥。
四万余……
李基在战车上站了起来眺望着整个乌桓大营,估摸着汉军所真正攻陷的大营区域,大概判断出了死在大营之中的乌桓人数字。
余下的,尽数北逃了。
李基看向着北面远去的乌桓人身影,并没有继续指挥在雨中鏖战了一个半时辰的汉军步卒,继续顺势沿途追杀乌桓。
并非是李基大发慈悲,不愿双手继续沾染乌桓之血,而是步卒想要追杀骑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李基只能希望自己此前的安排已经到位,公孙瓒以及赵云能够赶得及抵达预定位置,给予乌桓这条断脊之犬最后一闷棍。
第293章 乌桓王为何大笑?
“哒哒哒……”
杂乱的马蹄声仿佛也在透露着主人的心情。
败了!
仅仅只是一场大雨,集中了当下乌桓过半青壮的近八万大军,居然就如此被四万左右的汉军步卒所击溃。
这一幕,过去谁若是提出这种假设,丘力居只会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如今,丘力居只觉得仿佛近在咫尺可以让乌桓再度伟大的想法……是个笑话。
明明丘力居深知只需在大营之中坚守到暴雨结束,甚至只要等让无数战马暴动的雷鸣结束。
那么就是乌桓一族的喘息之机,即便是将袭营的汉军尽数留下来都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做不到!
不管组织了多少乌桓勇士往前冲锋,所面对的都仿佛是屠杀。
汉军,不可抵挡!
尤其是那个燕人张三,率领着成建制的汉军,以着那独特的咆哮声在暴雨响雷的环境之中,在大营之中不断横穿直撞。
不仅仅屡次打散了丘力居勉强尝试着集合起来的乌桓精锐,就连大帐都让那个燕人张三率军攻破冲垮,进一步瓦解了丘力居在暴雨之中对整个乌桓大军的指挥。
也就是暴雨遮挡了乌桓人视线的情况下,让乌桓人根本察觉不了具体的伤亡率,只能感觉到汉军在势不可挡地不断突破逼近。
不然,乌桓人根本支撑不到死伤过半才溃败北逃。
“可恶!!汉狗!!!”
丘力居从牙缝之中一点点地挤出了这几个字,所感受着一丝丝绝望在心间笼罩。
乌桓族的人口体量并不算大,即便是算上塞外一些难以统计的牧民,乌桓族撑死也到不了五十万人口。
渔阳郡与右北平郡的大批老弱妇孺死了,丘力居仅仅只是忿怒,但觉得这些损失并不是不可弥补的。
大量的钱粮奴隶,可以迅速地为乌桓族补充损失。
然而,大量青壮的折损对于乌桓而言,是当下的丘力居有些难以接受的。
几乎倾尽全族之力的乌桓才有十六万左右的骑兵,一下子折损了四万余,所产生的影响是极其深远的。
兵力不足,也就代表着乌桓今后莫说想要占领幽州,恐怕还需要考虑是否会引来鲜卑族的觊觎。
甚至,还有大汉后续的报复……
乌桓原本就是生存在大汉、鲜卑、匈奴之间存在的夹缝之中,这一刻丘力居骤然意识到了乌桓所面临的处境可谓是急转直下。
旋即,从深深的思虑之中回过神来的丘力居抬头四望,发现零零散散地跟在自己左右北逃的乌桓人不过万余,且大半就连马匹都没有,垂头丧气,一副余惊未消的模样。
且,丘力居看向还有十余个跟着一并逃了出来的乌桓大人与邑帅,察觉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已然再无半点尊重与信任,反而满是质疑与愤怒。
这让丘力居意识到处境艰难的不仅仅是乌桓,更为艰难的反倒是自己。
如此惨烈的一败,让原本地位就不稳固的丘力居,无疑将会面对大量乌桓大人与邑帅的质疑与否认。
丘力居略微一怔过后,猛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统领辽东属国乌桓定居点的“峭王”苏仆延见状,语气充斥着不满地质问道。
“乌桓王为何大笑?莫不是觉得败得还不够惨?”
旋即,丘力居的笑声一止,脸上的颓败一扫而空,傲然地开口道。
“本王所笑,那便是大汉无谋且已是黔驴技穷,幽州诸郡合该终归我乌桓所有。”
“乌桓王莫非得了癔症?仅凭这万余残兵败将欲取幽州?”苏仆延毫不客气地反问了一句。
“万余?”
丘力居冷哼一声,道。“撤出大营者,何止万余?只需派出亲信在附近收拢溃兵,相信最少还能收拢三万余乌桓勇士。”
而另一个也是跟着一并逃出的“汗鲁王”乌延嘲讽道。
“就算还能有三万余可用的乌桓勇士,又有何用?便是连八万大军在乌桓王的指挥下都被汉军步卒打得溃败而逃。”
“愚蠢!”
丘力居怒骂了一声,道。“你们身为乌桓大人统领一方部众,目光居然也是如此短浅。”
“你……”
乌延闻言大怒,手掌下意识就往着腰间的弯刀摸去。
只是,还不等乌延拔刀,苏仆延就连忙将乌延给按住,转而朝着丘力居开口道。
“乌桓王,如今初逢大败,各部落均是损失惨重,尤其是‘汗鲁王’所统领的右北平郡诸多定居点更是被汉军破坏得七七八八。”
“若是乌桓王不能给我们一个说法,恐怕是难以服众吧?”
相对比暴怒的乌延,苏仆延看似在阻止双方的矛盾,实则所说之话同样也是夹枪带棒,甚至随着此言一出,一部分没有发声的乌桓大人与邑帅看向丘力居的眼神更加不满。
显然,若是丘力居一个处理不好,这里说不准就会先爆发一场内部矛盾。
“哼!”
丘力居双手抱胸,自信傲然地开口道。
“本王既然说出这番话,自然是有本王的道理……”
顿了顿,丘力居的目光扫视着诸多乌桓大人以及邑帅,开口道。“诸位,试问若是过去的大汉,面对乌桓作乱会是如何应对?”
苏仆延犹豫了一下,答道。“汉庭自然会派遣大军,直接镇压。”
“没错!”
丘力居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可眼下幽州渔阳郡、右北平郡、辽西郡相继沦陷,就连幽州治所蓟城都被我等围了两个月。”
“若是汉庭有所作为,又或者还有顾忌边疆的余力,又怎么会迟迟没有任何动静?”
苏仆延闻言,目光微动,反问道。“大汉的强盛衰落与否,都掩盖不了此次乌桓王的战败吧?”
丘力居看着苏仆延的眼神流露出一抹杀意,但却是迅速地按捺了下去,道。
“恰恰相反,尽管此番战败了,但那些乌桓勇士的死亡无疑是有价值的,彻底弄清楚了幽州的虚实。”
“若不是幽州已是无计可施,又怎么可能会冒险奇袭大营?”
“而此次战败,并非是败于乌桓之勇逊色于汉人,而是天公不作美,恰好天降大雨,又有雷鸣不断,使得我族勇士难以驾驭战马。”
“可只要本王收拢乌桓勇士,还能再聚集起三万余大军,且我儿蹋顿手中尚有八万兵力。两军汇合后,以幽州那不过三四万之数的步卒,如何能正面拦我乌桓大军?”
“届时我乌桓一族……进,依然可劫掠幽州;退,亦能暂时助张举割据一方,待冬季一过,再图后计。”
不得不说,这一番彻底说动了在场的绝大部分乌桓大人与邑帅。
归根到底,诸多乌桓大人与邑帅愿意遵丘力居为主,唯利益耳。
且丘力居所描绘的蓝图更是充满了诱惑力,眼下之败,对于大局的影响似乎不大,反而莫名使不少乌桓大人的内心变得踏实了起来。
毕竟,这一次面对着乌桓叛乱,汉军并非是以着绝对的兵力正面压服乌桓,反而是冒险奇袭,还是有着天气相助才有所作为。
可对于崇尚武勇的乌桓人看来,这未尝又不是在间接说明大汉的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