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原本众多只是准备远远观战凑个热闹的诸侯们,看向袁绍、袁术的目光之中不禁浮现了几分怪异。
不管如何说,起码公孙瓒有一点所说的确实是事实,那便是董卓乃是袁氏故吏。
当年董卓能够从一个被免职的校尉一举成为并州刺史兼河东郡守,正是由司徒袁隗先征为掾吏,后向朝廷举荐的。
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但却也是轻易可以查证的事实。
如今被再度提起,一些诸侯心中一动之间,不禁对于袁氏产生了大量联想。
而感受着那一道道怀疑的目光,袁术恼怒之下当场拔剑,道。“公孙伯圭!一而再,再而三地辱我袁氏,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乎?”
看着袁术那有着几分门外汉的持剑姿势,公孙瓒忍不住轻蔑地笑了笑。
就袁术这种公子哥的剑术水准,公孙瓒单挑十个都完全不虚。
而眼看着气氛紧张了起来,面露温和无害之色的刘备上前开口道。
“诸位莫恼,此本是翼德激怒董贼之言,怎么我等盟军内部反而先有矛盾乎?”
顿了顿,刘备接着说道。
“再者,司徒袁隗品行高洁,为大汉举荐人才无数,自然难免其中混入类似于董贼这般居心叵测之徒,岂能以个例而定先贤品德?”
而盟军之内的袁绍、袁术都因此开始急眼,虎牢关之内的董卓更可谓是气得七窍生烟,浑身肥肉都是一颤一颤的。
从来没有如此的一个时刻,能够让董卓如此为一个人而发怒!
即便是曾经背叛刺杀自己的曹操,此刻在董卓心中的地位也远远比不上张飞。
这,对于张飞而言仅仅耗费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
更为可恨的是,张飞的嗓门是出了名的有如奔雷,响亮且极具穿透力,即便是身居虎牢关之内,同样也可谓是听得清清楚楚。
而自董卓进京手握大权,废立天子,夜宿龙床,淫虐后宫以来,就从来没有遭受过这等侮辱!
董卓几乎是咆哮着开口道。“谁……谁去给咱把那燕人的嘴巴给撕了,咱重重有赏,封侯,赏万金,良田千顷。”
如此的重赏,几乎是让在场的西凉悍将们本能地想要伸出脚。
只是在近一个月内,张飞已然屡次以战绩证明了自己的水准,或比吕布差了一筹,但也绝对是一员猛将。
顿时,又有不少西凉悍将,硬生生地将想要踏出去的脚给收了回来。
而在一众西凉悍将之中,年纪算是最小的张绣心中,却依然有些蠢蠢欲动。
张绣即便在叔叔张济的帮助下加入了董卓麾下,却也由于资历与年龄的问题屡屡被看轻,这让自命不凡的张绣颇为不甘。
尤其是张绣曾远远地看见赵云的枪法路数,发现双方乃是师出同门,赵云或是自己从未谋面的小师弟。
如今,就连年龄更幼的小师弟赵云都借着与温侯吕布一战而扬名天下,这更是让张绣的内心浮现出不少念头。
张绣承认张飞的武勇虽强,但张绣自诩却是不会比张飞弱上多少。
且战场之上并非是纸面数据的比较,倘若张绣发挥得更好,未必就不能拿下张飞。
即便拿不下张飞,张绣自认也是自保无虞,亦能借此扬名,教天下人知道西凉军中尚有一猛将张绣。
只是,张绣所不知的是他的神色变幻几乎被张济尽收眼底,眼看着张绣就要主动开口请战,张济连忙先一步越众而出,高声道。
“张济愿战!”
张济的出战,不仅惊呆了张绣,就连其余的西凉悍将们也是大为讶然。
张济其人与其他西凉悍将们相对粗暴冲动的作风不同,平日里素来沉稳谨慎,武勇亦不算特别出众。
董卓同样也有些惊讶,语气里满是怀疑地开口道。“哦?若是败了,该当如何?”
张济拱手道。“主辱臣死!那燕人张飞辱相国太甚,济纵死亦不敢教他轻视我西凉!”
霎时间,原本怒到极点的董卓见状,眼中倒是闪过了一丝欣赏之色,对于这个在麾下效力多年,不算出众,但亦罕有犯错的张济好感大生。
董卓开口道。“既然汝有此心,那便由汝先行出战,若是能胜了那张飞,咱重重有赏。”
“谢相国!”
张济沉稳地应了一句,然后又开口道。“关东鼠辈甚是卑鄙,不知可否由我从子张绣压阵?”
董卓看了张绣一眼,打量了一下张绣后,点了点头,道。
“准了。”
旋即,张济朝着董卓、李儒以及其余同僚们拱了拱手,便领着张绣下了城楼整兵准备出战。
而到了城楼下,张绣再也按耐不住地冲着张济问道。
“叔父此为何意?那燕人张飞有万夫不敌之勇,叔父恐非张飞对手。”
“那你便是张飞的对手了吗?”
张济反问了这一句,让张绣当即便是有些哑口无言了起来,好一阵方才问道。
“叔父又是怎知我欲出战的?”
张济叹息了一声后,开口道。“绣儿,你还太过稚嫩了,什么都写在脸上。”
张绣脸上有些不服,梗着脖子道。
“侄儿未必就不是那张飞的对手,纵是不胜亦定然能全身而退,叔父不若由我代你出战。”
“全身而退,退往何处?”
张济沉声地呵斥道。
“若是相国心情大好之时,战败还能不被追究,可绣儿适才莫非完全没有注意相国的怒意?如此情形便是全身而退,相国亦定然取了绣儿的首级祭旗泄愤!”
霎时间,反应过来的张绣脸色一阵煞白,然后猛然反应了过来,看向面前的张济,喃喃地问道。
“那叔父……”
“绣儿,切记今后做事勿要冲动,吾一生无子,一直将汝视作己出……”
顿了顿,张济左右环顾无人后,凑到了张绣耳边低声道。
“相国其人对生者苛刻,对为其而死者又相当宽容感怀,今若是叔父死于关外,绣儿必能得相国厚待。”
“且今天下大势不在关东诸侯便是在相国,相国若胜,绣儿只需谨慎而行,余生高官厚禄无忧也……”
“若是相国败,绣儿未曾以西凉将领身份出战,他日亦还能寻个好着落之处。”
说到这里之时,张绣已是泪眼摩挲,心如刀绞,明白张济这无疑已经是在交代后事了。
此去,张济已心怀死志,且还是为了保护张绣而死,这如何能不让张绣悲痛不已。
最后,张济用力地拍了拍张绣的肩膀,一向硬朗的神色柔和了许多,道。
“乱世将至,绣儿当谨慎再谨慎,好自为之。”
旋即,张济不再理会呆立在原地泪如雨下的张绣,大踏步地朝着自己的本部亲兵而去,翻身上马后,接过亲兵递过来的长槊。
而猛然反应过来的张绣,却是冲着张济的方向飞奔而来,高声道。
“叔父且慢!由我出战,我誓死亦必杀那张飞……”
第362章 我儿奉先莫要再喝了
张济眼看着张绣一副分寸大乱的模样,眼中闪过一抹柔和,然后又化作了决意。
张绣的水平,作为叔父的张济可谓是一清二楚,年纪虽幼,但比之华雄却是在伯仲之间。
可与关羽、张飞之流相比,如今的张绣无疑是差了一筹。
若是张绣出战,命必不保!
“二三子,将绣儿架下去。”
张济喝了一声,当即便有几个亲卫上前强行拦住张绣。
此去张济本就怀抱死意,以命保住张绣之余,也为张绣的余生谋个好前程,自然不需要什么压阵之人。
之所以找了个借口将张绣叫出来,也就是为了向张绣交待几句放心不下的话语罢了。
旋即,张济没有理会张绣的哭喊,一夹马腹,便是率领着一众本部精锐朝着关外而去。
这一幕,让张绣只觉得一阵窒息,过去一直被叔父张济所保护的张绣首次感受到了一种无力感……
下一刻,张绣便是听到了关外传来一声大吼。
“西凉张济在此,辱我主者速来受死!!!”
而后,城楼之上鼓声大振,关外似乎亦是响起着交战的动静。
张绣猛然反应过来,环顾四周就想要抢过一匹快马冲出去帮张济之时,交战的动静没有持续十合,虎牢关上的鼓声便是戛然而止。
随即,张绣便隐隐听到了城楼之上董卓所发出的气急败坏声音,然后又在询问是否还有人出战。
而后,虎牢关外再度响起着张飞那自带嘲讽的声音。
只是,此刻脑袋几乎一片空白的张绣双目失神地跪倒在地,看着虎牢关外的方向,双目失神而泪流不止……
直至一脸怒意的董卓下了城楼走到面前,张绣依然茫然不知。
下一刻,董卓抬脚直接将挡在面前的张绣踹倒在地,呵斥道。“大丈夫做那女儿态有何作用?”
旋即,往前走了两步的董卓又停了下来,手指朝着张绣一指,道。
“张济无子,今后他的部众便都交给你来统领了,张济或有些无能,但说到底是为了咱而死的,汝回去好生安葬张济,赏赐之物少不了你的。”
顿时,跟在董卓身后的一些西凉悍将,看向张绣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羡慕。
有了董卓这一句话,诸多原本还想着瓜分张绣部众的西凉悍将顿时熄了这个心思,且明白自此张绣必然会被董卓所看重,荣华富贵,唾手可得矣。
而董卓在说了这一句话后,听着关外张飞还不在响起的声音,脸上烦躁的怒意几乎又再度按捺不住,怒气冲冲便是直接大踏步离去。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气又只能徒生气……
这无疑就是董卓的现状。
等回到了在虎牢关内的府邸后,董卓更是拔剑亲自砍死了好几个仆从婢女,方才将心中的愤怒发泄了些许出来。
良久过后,气喘吁吁的董卓方才将手中汉剑随意往地上一砸,整个人往地上一坐,恼怒地开口道。
“俱是些浪费军饷的废物,就连一个能够斩杀那个口无遮拦的张飞的都没有。”
而在董卓发泄之时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的李儒,直至这时方才走了过来,道。
“相国,关中自然是有可斩杀张飞之人。”
董卓闻言,先是一怔,然后摆了摆手道。“那个逆子纵使再勇,又有何用?”
李儒则是趁机继续进言道。
“相国,这段时间以来,我派人去细细调查了一番当晚温侯率兵袭营之事,败北不似做伪。”
“且温侯再度遭到了赵云、关羽、张飞的埋伏之时能够脱逃,也是多亏了其麾下一健将拼死挡住了关羽。”
“再者,温侯向来看重并州狼骑,视其为手足一般,即便是当真暗通关东诸侯,又如何会愿意不惜以三千并州狼骑的性命演戏?”
董卓闻言,亦是陷入一阵深思之中。
尽管董卓性格暴虐残忍,但能够从一个良家子爬到如今的地位,显然是极有心计之人。
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吕布被软禁于府中,日日破口大骂不止,完全没有一丝心虚,这也不是以着吕布的城府能够做出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