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纮完全没有理会贾诩这一应声虫的意思,直接高声反驳道。
“李基或是足智多谋,但其谋能化斧钺破虎牢雄关乎?眼下最新军报,盟军二十余万大军被阻于虎牢关下多日,李子坤又能有何作为?”
夏侯博感受到张纮言语之中的轻蔑,怒不可遏地开口道。
“老匹夫,焉有何资格直呼子坤先生之名?汝不过一小小刀笔小吏,承蒙子坤先生厚托,暂由汝主持吴郡部份政务,竟如此不思感恩?”
张纮涨红着脸,怒斥道。
“老夫所忠的非是李基一人,更非李基门下走狗,乃是主公臣属,所食的乃是汉禄,反倒是你在此狺狺狂吠,汝是李基之臣?亦或者是主公之臣?”
而这一场争吵足足持续了近半个时辰,眼看着相对不善言辞的夏侯博被喷得快急眼要拔剑了,顾雍这才连忙拖着张纮离开府衙。
“区区竖子,眼中仅有些许忠义,不足为谋也!”
出了府衙,依然没有解气的张纮,还在冲着身后府衙的方向怒骂不止。
“子纲消消气,勿要气坏身体了。”顾雍开口劝说着。
“哼!”
张纮冷哼一声,脸色缓和了些许后,对着顾雍开口道。
“元叹,且不管那尸位素餐之辈,不若随老夫回府上喝酒,正好子布也在府内,我们三人倒是很久没有叙一叙了。”
顾雍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应了下来,然后心中猛然一惊,意识到一旦自己跟着张纮回府,那恐怕会沾上一些大麻烦。
当即,顾雍不动声色地流露出几分无奈地开口道。
“唉,数日前张仲景为我开了几剂药,言明万万不能沾半点酒,否则便会药性变毒性……”
顿了顿,顾雍拱了拱手道。
“下次,下次一定,这一次也只能是拂了子纲的好意了,下次由我寻一壶美酒邀子纲到府上饮宴。”
张纮没有流露出什么不满,而是颇为期待似的捻了捻胡须,道。“那老夫便等元叹的好酒了。”
只是,在双方走到府衙门前街道口分开后,张纮的脸色微微一沉,上了跟在后方的轿子后直接返回府邸之中。
而回到了府邸后,张纮直奔位于府邸西北侧临近后门的一处房间,推门而入。
与张纮并称“二张”的张昭正坐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着零零散散吴郡、会稽郡以及其余郡归附刘备的一些世家家主或是代表。
一处不大的房间,容纳着足足十来个人。
在张纮推门而入,然后又迅速合上房门后,张昭扫了一眼孤身一人的张纮,道。“顾元叹没有前来吗?”
张纮坐在了张昭相邻的空位之余,答道。“借故拒绝了,看来还是在刻意与我们保持距离。”
张昭闻言,不禁流露出几分遗憾之色,道。
“可惜,若是顾元叹愿意完全倒向我等,定能劝说主公就此退兵返回吴郡。”
顿了顿,张昭又向张纮询问起此番在府衙之中所得知的最新军报,张纮也是一一如实道出,且细细说明了如今吴郡中手握大权的其余四人态度与反应。
张昭与在场的世家中人听罢后,均是流露出几分思索之色。
对于张昭与扬州世家而言,盟军攻势受阻无疑算得上一件好事。
在曾经的吴郡与会稽郡,世家几乎就是李基手中的玩物,莫说想如过去那般架空郡守,由世家实质掌控大权,便是连一点实权都没能从李基的手指缝漏出来。
这让吴郡、会稽郡的世家对于李基可谓是又敬又惧,只要李基在吴郡的一天,就让两地仅存的世家本能地夹着尾巴做人。
直至顾雍离开吴郡,推举了张昭代为协助李基处理吴郡之中的大小政务,甚至在不久之后,就连李基本人都离开了吴郡,远渡重洋前往瀛洲。
这也让吴郡、会稽郡,乃至于整个扬州的世家都看到了希望所在。
与已经对李基崇敬有加,且双方还有着蔡邕这一层关系的顾雍不同,张昭原本乃是徐州彭城一个小世家出身。
这便是让扬州世家看到了拉拢张昭,让张昭同为扬州世家一份子的希望。
结果,也正如扬州世家所希望的那样,本就是小世家出身的张昭对于扬州世家并不抗拒。
通过联姻娶妻的方式,张昭迅速地被扬州世家所接纳,且迅速地成为了扬州世家在刘备集团之中的代言人。
为了巩固地位,张昭还从徐州拉来了自己的远方族弟与至交好友张纮一并融入扬州世家,且两人相互协作之下,迅速地在刘备集团之中彻底站稳脚跟。
然而,还不等张昭、张纮在扬州世家的鼎力支持下,彻底在刘备集团之中占据极重的话语权。
随着李基从海外归来,重新又坐上了郡丞的位置……
不管是张昭、张纮,还是诸多由于张昭、张纮的存在而对刘备开始投资的扬州世家,只觉得天都塌了。
明明在李基不在的日子里,张昭、张纮也可谓是兢兢业业地辅助刘备治理吴郡。
除了张昭、张纮偶尔需要回馈一下世家之外,张昭、张纮自认也不曾懈怠过一分,且整个吴郡几乎也是在这两年间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繁荣起来。
这让张昭、张纮自觉以贡献能力而论,已不在李基之下。
然而,事实却是给了张昭、张纮一个沉重的打击,两年多以来兢兢业业所做的功绩,最后换来的却是李基一句轻描淡写的“还不错”。
就仿佛这些功劳都是李基的……
开什么玩笑?!
只是,身为主公的刘备反而觉得理所当然,对于消失了两年有余的李基再度以大权相托。
然后,李基则是以着极其强硬的手腕,直接对刘备治下进行军政改革。
良田造册、户籍登记、推行军户……
这一桩桩的改革,却是对于这几年间暗戳戳地在吴郡、会稽郡两地收了不少黑户,以及暗中开发了不少良田的世家一个沉重打击。
尽做了他人嫁衣的张昭、张纮以及一众世家,如何能够甘心?
更重要的是,倘若只是一时的损失,世家们还能忍耐下去,但以着当下的趋势,却是李基只要一日大权在握。
那么在刘备治下,世家就能与平民享有越来越接近的“公平”。
可世家想要的压根就是“特权”,而并非是“公平”!
政治、土地、教育、律法……
这些原本世家相对于平民所享有的特权,在刘备治下几乎是在一点点地被瓦解。
第386章 溜须拍马贾文和
“仁德书院”数年间的不断发展扩大,入学的平民学子占比在不断放大;
刘备的名声以及“仁德书院”的支持,也让刘备渐渐摆脱了必须借助世家子弟治理地方的窘境;
此前重新丈量吴郡、会稽郡土地,更是收回了大量世家没有在官府中登记的土地……
这一件件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事情,无疑都是在不知不觉中不断削弱了世家的影响力。
而在众人还在衡量之时,一个坐在下方的老者缓缓开口道。
“子布、子纲,盟军于虎牢关下攻势遇阻,此无疑是喜事也。否则让那些外来之人继续立下大功,恐怕用不了三年五载,吴郡再无我等江东世家的容身之地。”
此言一出,点头出声附和者却是不在少数。
“或此言有些刺耳,但刘玄德若不在虎牢关战败,恐怕无有重用我等之日。”
“怕就怕,倘若真让刘玄德成功讨董,只会更加重用那些外来者。”
“多说无益,眼下关键还是在于如何让刘玄德明白想要掌控吴郡,是万万离不开了我等的……”
“依我看,还是断了刘玄德粮草,然后将罪责推到糜竺身上。”
“你疯了吗?若当真直接断了刘玄德粮草,纵使刘玄德以仁德为怀,回来定然也会大开杀戒的,多少个人头够砍?”
逼迫得这些世家抱团的,无疑正是刘备麾下以着李基为首的非扬州的文臣武将。
一般而言,本土派系与外来派系的冲突,都会是本土派系占优。
只是在刘备治下,却是本土派系被压得快喘不过气来,只能如此抱团求生。
那一句句议论之声,同样也在不断地传入到了张昭、张纮的耳中。
“诸位,且听吾一言。”
张昭叩了叩桌案,随着屋内的声音渐渐静下来后,开口道。
“主公被李基所蒙蔽,一意孤行而率军远赴千里讨董,何其劳民伤财也?其中固然有李基善于蛊惑。”
“但深究到底,关键无疑在于李基乃随主公起势之人,与主公所依仗的将领赵子龙、关云长、张翼德等私交甚密。”
“兵权,方是重中之重!”
此乃张昭一番痛定思痛下,所得出的定论所在。
常理而言,“制衡之道”方是驭下王道,可刘备麾下却是呈现着李基同时手握军政大权,这合理吗?
很不合理!
最终,张昭渐渐明白了为何主公会任由李基如此手握重权而不加以制衡,甚至张昭主动摆明与李基敌对,刘备却完全没有扶持的原因所在。
关键在于……兵权!
张昭仅在政务上有所作为,如何能制衡得了被刘备麾下将领们视为神人的李基?
而在场众人听闻张昭之言,神色亦是为之一惊。
张纮更是皱着眉地开口问道。
“子布,主公离开吴郡之前将虎符交托给夏侯博所掌管,夏侯博又岂会助我等江东世家?没有虎符,如何掌握兵权?”
张昭起身缓缓度步,走到了一烛光面前,沉声道。“常理自然不行,所以需要一个非常理的状况出现……”
“若是有外敌进犯吴郡,夏侯博不过是一莽夫游侠,指挥几百人尚且可以,如何懂得用兵列阵?”
“顾元叹亦是不擅谋略,糜竺、简雍、孙乾皆乃中人之姿……”
听着张昭说到这里之时,张纮不忘开口提醒道。“子布,可勿忘了还有贾文和,此人能被李基托付为代郡丞,料想会有一二分本事。”
“呵~”
张昭直接笑出了声,摆了摆手,道。“贾文和其人,吾早就探查清楚了,其不过是一溜须拍马之徒,不足为虑。”
“哦?可其人既能与李基为友,不应是无能之徒。”张纮谨慎地提醒道。
“李基之所以看重贾文和,不过是幼年之时曾被贾文和相救,且亦是此原由,贾文和方才被李基向主公荐才……”
顿了顿,张昭如数家珍般地说了起来。
“贾文和如今之所以能在府衙中身居高位,对此吾早就打探清楚乃是李基屡屡假公济私,由贾文和去领了功劳。”
“主公抵达吴郡上任前,李基指派贾诩率先前来探路,结果郡中盗贼四起,贾文和却是龟缩城中毫无作为;”
“中平二年,中原大灾,流民大肆南下,李基派遣贾文和前去督察粮草,结果险些由于砂石混于稀粥而险些致使流民暴动,幸得主公及时前往安抚……”
“可纵使如此,李基依然一力保住贾文和,又以借粮与分置流民为由,派遣贾文和到扬州各郡为使,结果又引发了会稽郡郭异领兵进犯钱唐县。”
“而后,李基为了保住贾文和,不惜让贾文和托病一年有余不现身于他人面前,直至率军前往瀛洲,方才连忙带着贾文和陪同随军分润功劳。”
“如上种种,尙不能说明那贾文和不过是个溜须拍马的无能之徒乎?”
这一桩桩的事件被张昭说出来,无论是张纮还是其余世家家主,除了点头赞同之外,便是想找个借口反驳也难寻一丝依据。
主要是贾诩所负责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有着李基的影子。
甚至于不少爆发出来的问题,贾诩在其中还仿佛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