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李基听着刘关张三人之间的商业互吹,一阵尴尬,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刘备与关羽的见解,不得不说暗合兵法之道,但是都合得不多。
认真说来,刘备大概是处于第五层,关羽是在第三层,张飞估摸是在地下停车场呆着。
然而,依据李基的判断,卢植之所以“围三阙一”大概是处于第九层。
因此,李基只能是沉默以待,露出着一丝尴尬而不失儒雅的笑容。
可惜,张飞显然没有理解李基特意给刘备留面子的良苦用心,大着嗓门追问道。
“子坤先生,你是不是也觉得大哥分析得很对?跟你比起来怎么样?”
李基的拇指与食指做出了一个冒犯高丽的手指,说道。
“还差这么一点点吧。”
刘备见状,心中倒已然是颇为满意,能与李基接近到这种程度,刘备时时向李基请教之下,深感自己确实有所进步。
不过,张飞倒是有些不屈不挠地问道。“具体是差了多少?大哥分析得那么还有不对吗?”
李基无奈地拿起三份竹简堆在一起,说道。“这是巨鹿。”
又拿起一份竹简放到桌案的另一角,指着说道。
“此乃广宗。”
“巨鹿乃大城,广宗乃小城。此前玄德兄与云长所分析亦不算无误,不过依子坤之见,北中郎将所考量,并非是黄巾死战反击。”
“以北中郎将之能,野战对决黄巾可谓是连战连胜,已然彻底将黄巾之士气打得大散,再无与北中郎将对阵之心气,方会以十倍之数龟缩于广宗之内。”
“因此,北中郎将对广宗围三阙一,意不在于一城一地之得失,所着眼乃是冀州之大局也。”
“以巨鹿之城高池深,北中郎将若想围之,攻之,难度骤升十倍不止,故以或非是北中郎将倾尽全力不可攻陷广宗,而是不愿逼迫黄巾弃小城广宗而退回大城巨鹿。”
随着李基的话音落下,刘备只觉得老脸骤红,关羽依然眯着眼看不出什么脸色变化,张飞则是瞪大着眼睛,眨了眨,砸了砸嘴道。
“好像懂了,好像又不太懂。”
李基问道。
“翼德,伱认为如何方算彻底平定黄巾之乱?是杀尽天下额系黄巾之人?还是直取妖道张角本人?亦或是完全击溃太平道所坚持之信仰?”
张飞一听,那双环目的目光中清澈透露着一丝丝懵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基无奈地叹息了一句,接着一针见血地开口道。
“此即是北中郎将的高明之处,北中郎将不在乎一城一地之得,即使倾尽全力攻陷广宗,广宗之后尚有巨鹿,于局势亦无增益。”
“因此,北中郎将围困广宗,意不在广宗,也不在巨鹿,而是意在张角本人!”
“被誉为‘黄天’代言人,又自称‘天公将军’的张角每被汉军压制于广宗不敢动弹分毫多一天,对于整个黄巾的士气都是打击,也将会让越来越多的太平道虔诚信徒对信仰产生动摇。”
“北中郎将之围三阙一,围的是黄巾,所打开的却是太平道的信仰之阙口。”
刘备听罢,忍不住深深地感慨了一句。
“卢师之谋,明见万里也,备尙不知何时方能得其一二分精髓。”
说到最后之时,刘备看向李基的眼神却不自觉再度透露出几分热烈。
之前,刘备只是单纯地觉得李基乃是当世难得一遇的大才,但却一直没有一个直观清晰的对比。
如今,李基仅凭些许探子所反馈的情报,却是轻易将卢植所设之谋,心中所算之事,不过是顷刻之间便已看破。
如此智谋,世罕有可堪者!
这一刻,刘备忽然产生了一丝庆幸。
幸好子坤并非是黄巾一员,若是张角得到子坤的全力相助,或当真可倾覆苍天!
只是,相对刘关张各自的想法,李基更为感慨的是卢植此计大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精妙,攻的并非是一城一地,更是黄巾的人心。
然而,可惜不等卢植功成。
不过区区一黄门就足以推动卢植这般力挽狂澜之人的下狱,偌大个朝廷到底还有几个真正一心为公之重臣?
整个大汉,又已经腐败到了何等地步?
“俺懂了!”
忽然,张飞一拍大腿,吼了一声,吓得在场的人都震了震。
“翼德是懂什么了?”刘备问道。
张飞沉吟了一下,悠然道。“果然还是子坤先生在这方面比大哥要厉害。”
??
李基。
所以我刚刚分析了那么多,完全就是对牛弹琴了吗?
好一个张三爷仅仅从中得到了一个结论,我在某个方面比刘备要厉害?
这么说,三爷的小脑袋瓜子还真的萌生过刘备的智谋在我之上的可能?
“翼德,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李基竖起拇指,赞道。
张飞咧着嘴,说道。“大哥,子坤先生这是在夸俺吗?”
“算……算是吧。”
刘备不敢戳穿,更怕自己也被李基一并评价为:大聪明。
毕竟,刘备感觉自己那一通洋洋洒洒的分析,也有点像是个大聪明,哪里还敢吱声跳出来探讨一番自己算不算是个大聪明。
关二爷此刻更是眯着眼,仿佛睡着了似的。
第37章 二选一
在此之前,“聪明”这个词还是一个褒义词。
因此,被子坤先生称赞为“大聪明”,令张飞不禁一时有些自得。
唯有在场目睹全过程的刘备、关羽,明显感受到了其中的某种隐喻,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不语。
“咳咳……”
最终还是李基轻咳了一声,重新将话题放回到了正事之上,询问道。“玄德兄,不知你可有什么信物可向北中郎将证明自己的身份。”
“嗯,子坤可有大用?”刘备问道。
“没错。”
李基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欲破巨鹿,必先破人心;欲破人心,又须直指粮草或妖道张角;粮草且无须多说,然,欲破妖道张角,巨鹿又将会是难以绕过的障碍。”
随即,李基豁然起身走到营帐之中所挂的那一面简略冀州地图,手指在如今所处的高邑一指,然后往前一划途径巨鹿,又朝着广宗的方向而去,说道。
“此环环相扣,已非玄德兄所率领六千士卒可解之。如今之计,计在于北中郎将,若我等做北中郎将之奇兵,兵锋直指妖道张角,或有所作为。”
刘关张闻言,神色惧是振奋了不少,但刘备兴奋过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般,说道。
“巨鹿处于广宗之后方,我等若率军过巨鹿往广宗,必被巨鹿所隔,甚至会被巨鹿、广宗两地黄巾前后夹击。”
李基笑道。
“玄德兄,所谓兵者,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张梁性格谨慎小心,且身系巨鹿大城,欲破其城,甚难。然,其人亦是难成大事,无虑也。”
顿了顿,李基的手指朝着广宗一指,说道。
“我所虑者,乃广宗也。此计,我等在于奇,北中郎将在于正,需正奇相合,直击广宗张角一部,一战定乾坤。”
“故,这一切的前提条件,乃是需让北中郎将相信我等。若是北中郎将心有一丝疑虑,怀疑我等乃是黄巾贼人所使的反间计,非但计必不成,我等亦会陷于险地。”
张飞闻言,开口道。“这还不简单,将刘焉给的那什么督贼曹符印送去,自可证明我等身份。”
李基笑道。“黄巾攻陷之城池何其多也?所杀官吏不计其数,所缴获的各级符印不说堆放成山,恐怕也足以铺一条小路了。”
“如此一来,可就难矣。”
关羽也是皱了皱眉,说道。“莫非,需让大哥本人横穿巨鹿郡前往广宗?可如此实危险之极,且大军也将无人统率。”
一旁的刘备低着头来回度步,似是在不断回忆着什么,然后开口道。
“备拜别恩师返乡之前,卢师赠予亲自注解兵书典籍三卷,此物难以作伪,且非所赠之人,亦难知之或可以此为证。”
“那兵书典籍三卷,今在何处?”李基追问道。
“说来也巧。”
刘备忽然就笑了起来,说道。“若无子坤,备必将那三卷兵书典籍小心存放于涿县,以免遗失。”
顿时,李基就反应了过来,朝自己指了指。
刘备则是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其中一卷,七日前,备尚且看子坤捧于手上昼读夜诵。”
当即,李基走向堆放在营帐一角的两个大箱子,依照刘备所说书名翻找了起来。
只是,颇为遗憾的是李基并没有将卢植所赠的三卷兵书典籍都带着行军,原因则是在于卢植除了是位兵法大家之外,更是当世有数的大儒。
因此,卢植赠予刘备的三卷竹简中,仅有一卷是兵法,其余两卷都是儒家经典注解。
那两卷李基随手翻阅了一遍就束之高阁了,仅仅将大量与兵法有关的竹简装了两个大箱子带于行军路上研读。
“找到了。”
不到片刻功夫,李基就将刘备所说的那一卷竹简给找了出来。
“有了此物,玄德兄再亲自手书一份,北中郎将可无疑也。”李基笑着说道。
“子坤,书信该写何物?”刘备问道。
李基闻言,则是陷入了一阵深思之中。
在上一次的推演之中,在黄巾彻底与汉军绞杀成一团之际,刘备所率大军奇袭攻陷黄巾中军,乃至于一举斩杀张角奠定胜局。
这……无疑也给李基提供了另一种可能。
以奇兵相助董卓可胜,那若以奇兵相助卢植,未必没有胜机!
当然,上一次推演之中的辉煌大胜,最重要的是还是临阵换将且董卓一败再败,这才让张角一把梭哈寻求翻盘的机会,反而提前给自己钉上棺材板。
如今,卢植面临的难题亦会在于如何使广宗黄巾出城,否则若是将刘备这不到六千士卒用于攻城,那与担沙塞海有什么区别?
然而如此一来,李基则需要面临将主动权交予卢植的手上,这让李基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安与没底。
本能的,李基的意识沉浸于“计谋模拟器”之内,却发现“计谋模拟器”之中依然没有出现第三个选择。
‘与推演董卓之败结合了一部分历史轨迹所得出的结论不同,我对于北中郎将卢植与广宗黄巾知晓的信息过少,故以直接无从推演模拟吗?’
李基心念一动之下,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所在。
‘更重要的是,以着纯粹的理性来看,估计刘备仅凭着一卷竹简与书信,能否取信卢植压上全军去相信一支奇兵改变已定战略,也暂且无法判断。’
‘毕竟,其中涉及到的卢植主观想法过多,也牵扯到刘备过去与卢植的关系,这些都是我所不知的。’
‘只是目前来看想要有所作为,只能是在董卓与卢植之间二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