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与黄忠那似乎有若长江水面般平静的神态相比，纪灵的神色更添了数分凝重。
纪灵本以为自己已经高估了黄忠，没想到黄忠的勇力还是被低估了。
那看似已经开始年迈的身躯中，所蕴藏的是纪灵所感觉难以抗衡的巨力。
那交错的一瞬，双方表面看似互有攻防，实则纪灵深知是自己已经落入了下风。
‘遑论是力量，还是技巧，亦或者是时机的把握……眼前这个将老未老的老将，都似乎在吾之上。’
这个结论一出，令纪灵心中不禁一沉，眼神之中反倒是流露出越发浓郁的杀意。
岂能让这等无名之辈，阻碍了主公霸业？
此乃臣下之耻！
顿时，纪灵精神一震，战意越是勃发了三分，调转马头便再度朝着黄忠冲去。
“老匹夫，再来！！”
沙场厮杀，可绝非是力量、技巧占优便是必胜！
眼前这老将已近天命之年，而纪灵自诩尙是当打之年，便是熬都定然要在此处熬死这个老将，否则让这等猛人扼守城关，何人能先登破城？
而此前黄忠未曾估摸清楚自己的水平在当世大概是什么层次，旁人便是轻蔑以“老匹夫”称之，黄忠也没有底气反驳。
可与纪灵交锋了一瞬，却是让黄忠明白这名扬荆豫两州的纪灵，水平大概也就是此前长江遇到的那个小子的水准。
如此水准，还敢再不知深浅地口出狂言，却是让黄忠为之一怒，提刀便再度朝着纪灵迎了上去，喝道。
“乳臭未干的小子，既然急着送死，老夫便成全你。”
这一次，纪灵与黄忠已深知对方并非是三五合间能够打发的对手，纪灵更是不想给年迈的黄忠歇息的时间。
因此，这一次黄忠与纪灵碰撞到一起，两人却是打着圈似的不断近距离激斗了起来。
一杆三尖两刃刀，化作了阵阵银光不断笼罩向黄忠周身要害；
一把九凤朝阳刀，则是舞得水泼不进之余，偶尔凌厉的反击便让纪灵有些狼狈。
第535章 新野之战
如此的激斗，看得双方将士几乎是眼花缭乱，就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的那一瞬便分出了胜负。
汉人尚武，更是推崇斗将！
这一刻，黄忠与纪灵所表现出来的惊人武力，无疑是看得无数将士都热血沸腾了起来。
等袁术听闻纪灵与一老将激斗多时且未分胜负，匆匆驱着战车抵达前军，眺望着黄忠与纪灵之间的激斗之余，连忙问道。
“这斗得如何了？”
部将荀正连忙答道。
“纪将军与那老将已恶斗了四十余合，不过眼前的形势，纪将军进攻多于防守，料想继续斗下去取胜不难。”
袁术听罢，连连点头，为之安心了许多，且也不觉得所倚重的麾下第一猛将会输给一个无名老将。
然而，与黄忠近距离不断厮杀着的纪灵，此刻心中却是可谓是叫苦不已。
纪灵不断地主动进攻，一开始是为了圈住黄忠，强行消耗眼前这老将的体力。
只是，如此恶斗了四十回合下来，纪灵已是感觉手脚开始发软无力，混身汗流浃背，气喘如牛。
相反，眼前的黄忠反倒依然神色平稳，尽显气力悠长，看不见一点疲态。
我纪灵怎么可能连区区一个老将的体力都比不上？
纪灵甚至一时有些怀疑人生。
更重要的是，随着黄忠渐渐摸清了纪灵的路数，偶尔的反击让纪灵已然开始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这老将刀法似乎更偏向于防守反击，似乎滔滔江水般连绵不断，气力亦是悠长得不像是这个岁数。’
‘再如此被这般消磨体力下去，不仅杀不了这老将，说不得我反倒要折在这里。’
一念至此，纪灵心中退意越发萌生。
当即，纪灵手中的三尖两刃刀一晃，一扯缰绳，驾驭着战马脱离与黄忠的纠缠，大喝道。
“本将念你岁数极大尚有这般武勇不易，也不愿以壮欺老，暂且饶你性命。若你尚有几分自知之明便趁机远遁而去吧，否则待攻城之时，可就勿怪我取你性命。”
这也是纪灵最后的嘴硬，也是为了避免己方士卒的士气暴跌的一种方式。
然而，或许黄忠的招数更擅于防守而非攻伐，但并不代表黄忠就没有攻伐的手段。
纪灵这般勇将一旦亲自攻城，对于新野城而言无疑会是莫大威胁，黄忠如何愿意让纪灵就此全身而退？
当即，就在纪灵扭头没有看向黄忠一瞬，那黄忠反手将背后的麒麟宝弓抽到身前，瞬息间，弓已满弦。
“中！”
黄忠轻喝出声的同时，箭矢离弦而去。
距离纪灵最近的陈兰、雷薄完全目睹了黄忠的动作。
只是，黄忠射箭的速度太快了，快得陈兰、雷薄完全来不及反应过来，下意识脸色剧变，脱口而出想向纪灵提醒之时，那箭矢已即将奔至纪灵的背后。
“纪将军小心冷箭！”
纪灵没有听清陈兰、雷薄的话语，但却是注意到了陈兰、雷薄那焦急得扭曲的表情，身体随之本能地往着一侧躲去。
“噗！”
下一瞬，那可裂石穿甲的箭矢命中了纪灵的左肩，且直接突破了甲胄，箭头自背后透体而出。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纪灵浑身冷汗直冒。
然而，还不等纪灵做出任何反应，这一次纪灵再度听到了箭矢破空声。
“二连珠？！”
纪灵心中一寒。
只是，第二根箭矢却并没有瞄准纪灵，所瞄准的是纪灵胯下的战马，直接贯穿了纪灵胯下战马的脖颈。
战马发出着一声悲鸣，从急速状况中直接栽倒在地，将马背上的纪灵也跟着掀翻。
“没死？”
黄忠并未预料到纪灵能躲过第一箭，本以为必定能射杀纪灵，第二箭则能击毙战马，强行把纪灵的尸首留下来威慑袁术大军的。
当即，纪灵的身形被倒下的战马遮住大半，反倒是不好再射第三箭。
黄忠只能一夹马腹，再度驱使着那看似平平无奇的老黄马爆发出惊人速度朝着纪灵追上去。
“快，快保护纪将军！”
只是陈兰、雷薄本就距离纪灵不远，眼看着纪灵倒地，当即便是招呼着数十名弓手放箭拦住黄忠之余，一众亲卫不惜冒着箭雨拼死上前将倒地的纪灵给抢了回来。
颇感无奈的黄忠对此，也只能是当众大笑三声，道。
“哈哈哈，袁公路麾下无人也！”
旋即，黄忠这才领着部曲撤回城内，又将此前所斩的梁纲首级悬挂在城楼之上示威。
一时间，袁术所率领的大军本就因在炎热气候下多日行军而疲乏不堪，再目睹了梁纲被斩，纪灵败北，士气一时可谓是降到了冰点。
只是黄忠的嘲讽，无疑是彻底激怒了袁术，完全不顾麾下一众文武的劝阻，执意下令强攻新野城，甚至以重赏激励的方式试图提振士气。
然而，面对着一众士气低迷的豫州士卒，在这一处战场上威势已堪称惊人的黄忠所过之处，无数豫州士卒几乎是下意识地为之退让。
持续了半日的惨烈攻城战，在黄忠的坐镇下，豫州军甚至没能给新野城造成一次真正有威胁的进攻。
反倒是随着将至黄昏，豫州军丢下了近五千具尸体匆匆撤离进行安营扎寨。
这对于新野城来说，毫无疑问是一场大胜。
更重要的是豫州军低迷的士气以及惨烈的损失，必将要进行数日休整，才能再度组织出有效的攻城。
……
等已经抵达了秭归的刘表看到新野城传回的战报，整个人可谓是容光焕发，道。
“天助我也，磐儿麾下竟还有这般勇猛的部将！”
一开始刘表所做的打算，乃是新野城能阻拦三五日，消磨一下袁术大军的锐气也就不错了。
新野城实在守不住的话，刘磐还能领着残兵沿着淯水上提前准备的船只顺流而下，返回襄阳城与刘琦汇合，共守襄阳。
有着宛城作为一枚钉子扎在后方伺机而动，也能让豫州军需时刻注意后方粮道，进一步缓解襄阳城所需面临的压力。
只要襄阳城如此一味死守，便足以让袁术铩羽而归。
第536章 瓮与瓮
可令刘表都没有想到的是，刘磐居然大大挫败了袁术大军的锐气，短期内还稳稳地将新野城给守住。
如此一来，无疑是能为刘表争取到更多的时间，甚至自知事不可为的袁术就此退走也不是不可能的。
“天命，果真在老夫的身上！”
这一刻，刘表只觉得形势一片大好。
袁术大军的锐气受挫，一时攻不下新野城不说；
监视柴桑的探子所传回的情报，刘备的大军也同样没有任何异动。
且，益州军也将成了瓮中之鳖……
刘表目光犀利地盯着面前的地图，然后拿起割肉所用的小刀，猛然一刀扎在地图上所圈红的一处区域。
大量斥候不断的探查下，刘表大体已经找到了益州军主力的方位，且明日便是与魏延约定好进攻益州军的时间。
与刘焉的文官出身不同，刘表在上任荆州州牧前，那可是妥妥的武官，所就任的是北军中侯，掌监北军五营。
而在刘表的指挥下，除了留下必要的防守兵力外，整个秭归已然集中了十万荆州军，就等着以雷霆之势主动对益州军发起进攻。
且刘表心中实则已经做好了魏延所献奇策失败，未能绕至敌后偷袭巫县成功的心理预期。
如今荆州局势一片大好，便是强攻，刘表也要强行将益州军给吃了，以此叩开益州大门。
即便局势影响，一时不可能完全拿下整个益州，但也绝对要趁机拿下作为益州门户的巴郡控制权。
只要巴郡在手，等刘焉一死，刘表就再也无须有任何顾忌鲸吞整个益州，让益、荆连成一片，奠定王霸之业。
“大事将成，老夫居然已有些沉不住气了。”
刘表笑了笑，目光却依然盯着地图，反复斟酌着明日用兵的计划。
……
翌日，清晨。
刘表一改往日风格，身穿甲胄，登台亲自激励大军士气后，率领十万大军西出秭归，直奔着益州军主力所驻扎的方位。
只是，与刘表预期之中的一番恶战不同。
等刘表率军抵达益州军营寨之时，所看到的是一片显得杂乱无章的营地。
益州军……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