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想要清掉巨石,最少也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
明白了眼下的处境,刘表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了惨淡神色。
一个时辰?
无数伏兵就在山壁之上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荆州军,哪里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且就算没有巨石堵路,在如此狭窄的栈道里想要让近十万荆州军完全通过,也需要小半天的功夫。
旋即,刘表目光扫视着周遭的无数荆州兵,清楚地看到一个个荆州兵眼神之中流露的,都是面对埋伏的旁皇恐惧。
如此地形,荆州兵便是弯弓搭箭也未必能射得到山壁之上的伏兵。
相反,居高临下的伏兵有的是手段可以杀伤下方的荆州军。
而刘焉就如此不急不缓地等着,亲眼看着刘表听罢前后军所送来的报告,方才语气温和了几分,开口道。
“景升兄,事已至此,投降吧。”
“你我皆为汉室宗亲,本就是一家,如今败局已定,不如就此投降,也免得白白送了性命。”
这才是刘焉如此大费口舌的目的所在。
这近十万荆州军已成瓮中之鳖,是死是活,全在刘焉的一念之间。
倘若刘表与这十万荆州军愿意归降,那么刘焉顷刻间便能顺势地掌控整个荆州。
然而,渐渐从绝望之中回过神来的刘表,抬头看着山壁上的刘焉,骤然大笑道。
“刘焉,莫以为我不知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不仅是想要这些兵力,也想要荆州那一块地盘,更想要的是传国玉玺吧?”
刘焉没有吭声回答,而是继续凝视着刘表。
在刘焉得知了传国玉玺落入到刘表手中后,刘焉便彻底转变了战略目标,再也没有丝毫从汉中进攻三辅之地的念头,而是日日夜夜都恨不得将荆州给吞了。
北出汉中,即便费力击败了盘踞在三辅之地的董贼残党,还需要面对占了司隶与大义的无双侯吕布。
难度之高,让野心勃勃的刘焉都深感绝望。
如此一比较,南出荆州反倒是难度较低,更重要的是刘焉想要落入到刘表手中的玉玺!
可正面强攻荆州,且不说益州没有理由攻伐荆州,便是荆州也能借着地形险要牢牢扼守住门户,让益州军难以寸进。
且刘焉深知倘若进攻三辅之地,刘备或可为盟友,但刘焉一旦想取荆州,刘备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届时,面对着荆扬两州的联手,刘焉深知根本没有拿下荆州的可能。
也正是因此,刘焉费尽心思布置了这一盘瞒天过海的大棋,为了装病不惜斩了宠爱的姬妾,恶了倚重为门户的张鲁,瞒过了包括刘璋在内的所有人。
因为,刘焉深知刘表既然暗夺了传国玉玺不交还给朝廷,必然也是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仅有荆州一地,何以称帝?
而刘表想要扩大地盘,最好的选择无疑也是益州,如此方能设法诱使掉以轻心的刘表率领大军进入益州。
只要进了益州,以着益州堪称天险般的地形,再加上刘表不了解益州地形,有的是合适地形可以设下埋伏。
眼下刘焉一手缔造出眼下的局势,又以话语攻心,所图的也正是希望逼迫刘表投降,交出荆州,献出玉玺。
此刻幡然醒悟的刘表,显然也知道刘焉要的是什么。
只是刘表更清楚的是,一旦投降,这近十万荆州军或许可以活,甚至为了图个好名声,刘焉或许也只会将刘琦圈禁起来,留下一条性命。
可他刘表,绝对没有活的可能。
或许在刘焉入主襄阳的当晚,他刘表就会在某个意外中毫无意外地身亡。
这个结果……如何能让刚刚还在做着称帝美梦的刘表,就此心甘情愿地引颈待戮。
下一刻,刘表拔剑而出,高呼道。
“玉玺已被吾藏于一隐秘之处,此秘密仅有我一人知晓……”
“刘焉,请杀我!”
刘焉闻言,忍不住面露怒色,一时甚至分不清刘表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当真将传国玉玺给藏了起来。
旋即,不等刘焉再度开口,刘表高声道。
“全军听令,各部自行突围,但凡能回到荆州者,赏百金!”
“谁人若降,只要我刘景升回到荆州,便休教我行那不仁不义之事,让尔等三族俱化为齑粉。”
此言,刘表不仅自己高声道了一遍,还直接勒令亲卫放声重复了三遍,不断回荡于山谷之内,令无数荆州兵脸色大变。
紧接着,刘表深深地看了一眼山壁上的刘焉,直接率领着亲卫便沿着栈道向后方突围。
这一幕,看着立于山壁上方的刘焉胸膛不断起伏,然后神色一冷,下令道。
“放箭!”
霎时间,山壁上早就准备良久的益州军不仅仅放出箭雨无数,更是推下大量守城所用的檑木、巨石砸向下方的荆州兵。
甚至还抛下火油,直接以火箭点燃大片区域。
一时间,这处山谷中的狭窄栈道,响起着无数的惨叫声。
且此处栈道宽阔处也只能让五人勉强并行,有些狭窄之处甚至仅能容纳两人并行。
面对着益州军的伏杀,无数荆州军根本就没有任何手段进行回击,只能狼狈奔逃,相互踩踏,以寻求一处安全的躲避之所。
第539章 注视着益荆之战的眼眸
只是近十万沿着栈道而行的荆州军,就宛如是落入猎人陷井之中的长蛇似的。
然而,这条“长蛇”在刘焉所精心挑选的地形中,只能不断扭动、挣扎、嘶鸣……
这一刻,地形的优势被放大到了极点。
无数的荆州兵或是试图躲藏,举目皆是伤亡,无处可藏;或是有同归于尽的匹夫之勇,手举长矛,却是难以触及山壁上的敌人;或是哀嚎求饶,受伤倒地,然后又被同伴不断踩踏间化作肉泥。
战争的残酷,展现得淋漓尽致。
一些在山壁上不断攻击的益州兵目睹着这等惨状,心生不忍或是禁不住地呕吐的不在少数。
若是说,那蔓延近十里的残酷地狱中有哪里还算得上是一方净土,那便是护卫着刘表往后撤退的一众亲卫所在。
在刘焉的命令下,益州兵借着地势不断发起的攻击均是绕过了刘表。
即便刘焉觉得玉玺更大的概率就在刘表的身上随身携带着,而不会放心地将这等物件交给其余人或是放在其他地方保管。
可,刘焉不敢赌,也不想赌。
荆州与玉玺,均是刘焉所渴求之物。
二者,刘焉都要!
且刘焉也压根就不急,此处距离荆州境内的路程足足有近四百里,且多是高低起伏,狭窄难行的栈道。
更重要的是此前向刘表投诚的鱼复城与圩关,实乃是刘焉真正的心腹。
即便刘表有本事率领残军奔行四百里逃回到圩关附近,只要扼守住鱼复城与圩关,刘表也依然是一条垂死挣扎的鱼儿罢了。
而来自于山壁上的伏击,主动地避让着刘表所在的位置,这同样也被不少机敏的荆州兵所察觉。
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无须刘表下达命令,大量荆州兵就下意识以着刘表为中心汇聚,不断地朝着后方逃去。
一声声在山谷中不断回荡的哀嚎声,与刘表那发白深沉的脸庞两相映衬,让刘表的内心越发的不甘。
来时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此际却是宛如丧家之犬。
只是,刘表的心中依然保留着一丝希望,借以玉玺威胁刘焉,然后逃回荆州的希望。
只要能到达那里……
只要能够返回荆州,那么就还有希望!
甚至返回荆州后如何破局,刘表心中也已经有了初步的构想。
近十万荆州大军俱丧于此处,刘表莫说是保住玉玺,就算是想要保住荆州都已经不太可能。
‘返回荆州后便将襄阳和玉玺都抛出去,吾暂且退到江夏郡以及全力经营荆南四郡……’
‘待恢复一定元气后,再设法在袁术、刘备、刘焉三人相互撕咬中谋求翻身的机会!’
在如此低谷之中,刘表的脑子却是处于前所未有的清晰状态,找到了一条破局的道路。
等等……
忽然,正匆匆逃亡的刘表脚步一顿,眼眸睁大。
设法让袁术、刘备、刘焉三人相互撕咬争夺襄阳和玉玺?
这让刘表猛地想起,之前刘备遣使而来所表达的意思,对此刘表始终疑惑不解。
可结合着眼下的处境,刘表骤然产生了一种刘备似乎对此早有预料,预料到了自己必有此一败,预料到自己会亲自求着请着刘备入场。
如此一来,在天下人的眼中,袁术、刘焉、刘备三人中无疑凸显得刘备一举一动俱是为了拨乱反正的大义,而非是如袁术、刘焉那般纯粹为了一己私欲而掀起战争。
‘刘玄德……’
‘不,国士侯!这便是以谋略之名威压了一世之人吗?莫非是他仅凭些许情报就判断出了刘焉所用奸计,更是猜到了老夫会沦落到这等下场。’
‘甚至,将老夫视作了一枚棋子,一枚让身为荆州牧的老夫亲自邀请刘玄德入主荆州的棋子……’
莫名的,刘表脑海中浮现出一双深沉幽远的眼眸,似是早早就看破了一切的眼眸。
即便刘表一生都未曾亲眼见过李基,但此刻心中却是感觉李基的眼眸或就是如此,且在隔着数千里外的柴桑谈笑之余,注视着益荆之战的走向……
忽然,又是一声凄厉的哀嚎声,让思维不自觉地发散的刘表回过神来,连忙再度迈动双腿,在一众亲卫的掩护下继续逃亡。
即便,刚刚那些仅是刘表的脑海中灵光一闪的猜测,压根就没有更多的佐证,但刘表隐隐却已经断定这就是一直都于柴桑坐看风云的李基的想法。
只是,刘表也清楚即便如此,自己返回荆州后也不得不邀请刘备入场。
或许刘表不懂勾股定理,但也知道最稳固的关系就是三角关系。
三方相互制衡,才不会迅速地让一方在荆州独大以及夺取了玉玺。
唯有让袁术、刘焉、刘备三方不断以着襄阳为中心进行乱战,届时退至江夏郡与荆南四郡恢复了些许元气的刘表才有火中取栗,重振旗鼓的机会。
一念至此,刘表却也是来不及继续细想,在这一片混乱下不断朝着后方逃去。
且在本能的求生欲下,不少荆州兵也意识到了刘表所在的区域,反倒是少有的安全地方。
因此在刘表不断往后逃亡的过程,同样也不乏荆州兵本能地以着刘表为中心进行靠拢。
只是,山谷内狭窄的地形,注定了只会形成长蛇状的阵型。
即便是朝着刘表靠拢,又有多少人能靠近刘表?
相反,不断聚集的人群不断提升了伏兵的杀伤效率,甚至大大阻碍了刘表逃亡的速度。
眼看着速度越来越慢,刘表发狠地命令道。
“挡路者,杀!”
当即,那些受了刘表大恩愿效死力的亲卫们,直接拔刀将挡路以及朝着刘表挤压的荆州兵斩杀。
这也宛如是一个引子似的,让荆州兵本就绝望绷紧的神经彻底崩溃,对着同僚拔刀相向厮杀起来的不在少数。
甚至一些疯狂的荆州兵直接持着兵器向刘表攻来,意欲与刘表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