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率先出列,有些惭愧地说道。
“主公,此前老夫所想怕是有些不足,袁公路元气尚未恢复,曹孟德又似是野心勃勃,且无双侯麾下兵将如此强壮,大有出关称霸中原之姿。”
“如此一来,区区一个南阳郡怕是满足不了无双侯的胃口,且曹孟德若是另有异心,仅凭袁公路一人却是无力北进兖州。”
田丰向来老成持重,此前所做谋算并无不妥。
可在进一步知悉了吕布与曹操的现状后,依然让袁术以南阳郡为代价换取与吕布结盟,再借由曹操之力北取兖州,其中的风险无疑太大了。
甚至,袁术很可能会被刘备、吕布、曹操三家所瓜分。
如此之事,田丰自然不敢继续劝说袁绍为之。
只是为中原局势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就此放弃无疑也让一众谋士心有不甘。
更重要的是必须要设法钳制刘备做大,否则袁术根本就挡不住刘备。
在袁绍不插手,任由中原局势自行发展的情况下。
不日,吕布必将东出虎牢关,与曹操相争夺取兖州。
坐拥贫瘠青州的曹操,难与吕布争锋,极大可能为吕布所败,让吕布以破竹之势一举夺兖州、破青州,称霸中原。
届时,在中原战乱大起之际,刘备断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将发动北伐进攻豫州。
只需是个明眼人都清楚袁术不可能会是刘备的对手,即便袁术不断据城死守,也不过是拖延死亡时间罢了。
倘若局势发展到这种地步,袁绍即便击败公孙瓒横扫河北,恐也难与吕布、刘备这两个庞然大物相提并论。
更重要的是,在麾下谋士合力推演下,吕布也难是刘备的对手。
一旦让刘备在袁绍彻底一统河北之前,再鲸吞掉吕布,那么袁绍就连跟刘备划黄河而治的资格都没有。
因此,意识到袁术不能倒的一众谋士,也是绞尽脑汁地不断商讨起来,试图讨论出一个可行之策。
起码,在袁绍击败公孙瓒横扫河北之前,袁术还不能倒。
只是面对着复杂的中原局势,一众谋士合力谋划,却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甚至派遣刺客全力暗杀李基都被郭图提了出来。
可李基出行不是大军随行,就是待在守备森严的寿春城内,时时还有着许褚与虎卫贴身保护,想要成功暗杀李基的可能性简直是低的可怜。
光是扬州所实行的户籍制度的棘手程度,想要让刺客死士蒙混过关进入寿春城都是件难事,更别说暗藏管制强弩等暗杀利器进入城内对李基出手。
除此之外,还有逢纪提出或可让袁术将一未出阁闺女嫁予吕布做平妻。
如此一来,袁吕二家有了姻亲关系,或可避免吕布得了南阳郡后生出反复之心,继续袭取兖州。
可这一策,同样是被袁绍给否了。
不是别的原因,单纯是逢纪提出袁吕二家联姻后,袁术可就是吕布的岳父,袁绍也算得上是吕布的伯父之时,袁绍莫名的后颈发凉,心惊肉跳。
“义父尚且杀之,何况岳父乎?”
审配反对的一言,更是深得袁绍之心。
这个时代的“义父”之重,可不是后世的干爹那般单纯的肉体关系,而是仅次于亲父一般的关系,同样也是需尽孝道的。
杀一次可以说是手滑,杀两次还说是一时冲动,谁信?
也正是因此,吕布即便如今成为外戚,当上了大将军,但威望尚且远远不如曾经的杀猪佬何进。
被吕布掌控着的朝廷,更是不被世人放在眼里。
大汉亦是以孝治国,结果掌控朝廷的是孝死了两任义父的吕布,这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而一众谋士来回商讨了许久,最终的结果还是绕回到了如何与吕布结盟上。
欲牵制刘备,吕布是必不可少的。
可吕布乃反复之徒,再如何重利亦是无用,唯有重威,方能迫使吕布不敢生出反复之心。
而看着麾下一众谋士愁眉不展的模样,袁绍却是骤然笑了,站了起来,朗声笑道。
“诸公何须苦恼以何威压之?”
“只教我袁本初大败公孙瓒,以横扫河北之姿虎视中原,其威不知重否?足否?”
袁绍这忽如其来的霸气,令帐下原本讨论得甚是激烈的一众谋士为之一怔,然后一众谋士几乎是下意识地折腰相拜,齐呼道。
“自是足矣!”
而田丰也是茅塞顿开一般,脱口而出补充道。
“届时,主公只需遣一部屯于黎阳,俯视兖州东郡,足可教吕布心生忌惮,不敢轻进兖州。”
第598章 界桥之战
“不止!”
继田丰之后,许攸亦是兴奋异常地补充道。
“曹阿瞒或有异志,可只要主公大势一成,其依然被钳制在青州之内,也只得俯首为主公鹰犬。”
“吕布纵使再如何反复,届时亦该知悉中原之势乃是南北刘袁之争。其得了南阳郡牵制刘备一时后,也必将识时务地将目标转至三辅、凉州等地攻略,以图后变。”
“届时,主公大可御袁公路、曹阿瞒制衡刘大耳,待横扫河北,并领幽、并、冀三州后,再统御八方,一举南下大败刘备,成就霸业。”
一时间,帐中众人只觉得笼罩于心头的阴霾消散无数。
此前,压在一众谋士身上的压力,来源可不仅是公孙瓒一人,还有南面早早就并占荆扬二州的刘备。
刘备的动作之快,让一众谋士甚至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生出了一种怕是袁绍在彻底击败公孙瓒之前,刘备就要北伐中原成功的大势。
如此种种,让这些押注在袁绍身上的谋士们不免得有种前途渺茫之感。
便是以弱胜强败了公孙瓒,最终亦敌不过李基所掀起的大势。
而袁绍扫视着下方一众似乎恢复了自信的谋士,霸气一笑,道。
“霸业之路,便始足于界桥,还请诸公助我。”
一众谋士纷纷起身回礼,躬身道。
“敢不效死命乎?”
“好!”
袁绍忍不住大笑出声,道。“有诸公全力相助,胜得雄兵十万,安愁不胜公孙瓒?”
“且以公孙瓒麾下各部动向变化,短则十日,长则半月,必然按捺不住发起总攻,届时吾与公孙瓒于界桥一决生死!”
“成则霸业在望,败则魂断清河。”
这一刻,袁绍的炯炯双目似有精光流露,无有一丝退缩之意,惟有置生死于度外的死战气魄。
此气魄亦是感染了一众谋士,不仅令他们心悦诚服,更是让互有恩怨的他们摒弃前嫌,同心协力地为袁绍不断出谋划策,查漏补缺。
半月!
也正好是两周半后!
有意通过对峙之势消磨韩馥、袁绍双方钱粮的公孙瓒,终于动了。
汇聚麾下所有可用之兵。
包括赵云所统领的骑兵在内,七万骑兵就恍若是一大片阴影,般由远到近地缓缓朝着界桥方向蔓延。
即便袁绍麾下的士卒在漫长的对峙时间里,早就不知道见识了多少次骑兵,但真正看到那漫山遍野的黑压压一片骑兵时,依然禁不住的手脚发凉。
过往,可唯有草原异族能够汇聚出如此规模的庞大骑兵。
而公孙瓒也是在乌桓一族滑跪后,再兼得津门港贸易所得的钱粮,方才组建出了这么一支雄军。
在七万骑兵的衬托下,联合同至的韩馥五万步卒,显得却是如此的不显眼。
那七万骑兵缓缓行进间所响起的马蹄声,就恍若是将大地视若战鼓一般在敲响。
一时间,以清河为界,界桥为间距。
袁绍大军在界桥东南侧,公孙瓒所率领的大军则是在逼近界桥西北侧后,开始调整军阵布置。
而赵云所率领骑兵被公孙瓒布置在左侧侧翼,除却原本的三千白马义从以及两千乌桓骑兵外。
公孙瓒还异常大度地再分给了赵云五千乌桓骑兵,让赵云凑够万骑听用。
当然,在公孙瓒眼中,根本就没有用得上赵云一部的机会。
之所以特意还调拨了五千乌桓骑兵给赵云,完全就是出于投桃报李之心。
兄弟刘备千里迢迢调了赵云过来支援,还带上五千骑兵,那么个性向来豪爽的公孙瓒也就阔气地送了五千乌桓骑兵给赵云。
当世有能力统领万骑以上的骑将,不多。
恰好公孙瓒是其中一个。
性子谦逊的赵云深知自己的不足,数千之数的骑兵或能指挥得如臂驱使,但人数上万后,却明显感到几分吃力。
所以在界桥对峙期间,赵云也从未懈怠,时时多向公孙瓒讨教用兵之道,训练麾下骑兵。
经历近一年的不断练兵,身披白甲的赵云脸上也明显多了几分风霜与成熟,指挥着麾下万骑,护在大军左翼推进到了清河边上。
身上同样也披了一副轻甲防御流矢的郭嘉,模样倒还是那么不羁,骑着马停在赵云身旁,眯着眼看向清河对面严阵以待的袁军。
此处算是清河河道最为狭窄,水流最为平缓的一处了。
不过时值五月,常有降雨。
即便是此刻清河水位也是相当的高,水流湍急,士卒一旦落水怕是顷刻间就会被江水吞没。
界桥,则是横于清河之上的一处桥梁,可容数马并排通过,长约五十丈。
相隔五十丈的距离,郭嘉倒也没有目力看清袁军列阵的细节。
不过师从李基的郭嘉,倒是掌握了一点判断天象的能力,抬头扫视了一阵上空,嘀咕道。
“倒是选了个好日子,今日内怕是降不了什么雨滴。”
旋即,郭嘉看向赵云,问道。“子龙,袁军军阵可看出点什么来?”
但凡是擅射之将,目力与耳力都是相当不凡,类似于赵云、公孙瓒这等擅射之人,还不至于什么都看不出来。
赵云斟酌了一下,答道。“军阵严明,层层叠叠,暗藏杀机,今日公孙将军怕是有一场苦战。”
苦战?
郭嘉倒是没有赵云这么乐观。
公孙瓒的兵力之强,确实远胜袁军多矣。
郭嘉粗略以军阵之数判断了一下,列于界桥东南侧的袁军兵力约莫在六万到七万间。
可这一年以来,袁绍帐下一众谋士对公孙瓒不知用了多少削弱之策,让郭嘉对于那一票谋士也有了相当的了解。
一个个的,都绝非是易与之辈。
多谋之人,罕有不智之事。
双方对峙了一年左右,双方的兵力情报也是渐渐了然。
在这种情况下,那一票谋士还会支持袁绍在界桥与公孙瓒决战,可想而知必有算计。
只是,这一年来郭嘉屡屡为公孙瓒出谋,破解了不少虚弱公孙军的计谋,也为公孙瓒解决了一部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