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清河河水的减少,即便公孙瓒不开口也瞒不了多久,如今由公孙瓒主动揭破,更是能让袁军士气大跌。
随着清河的水位还在明显地缓缓下降,在袁军产生骚动的一刻钟后。
一辆战车出现在了界桥的另一端,袁绍那似是蕴含着不甘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公孙伯圭,这一战算你胜了又何妨?界桥便暂且让给你,我们来日再战。”
旋即,袁军在留了一部继续扼守界桥且开始对界桥进行破坏外,其余大军则是开始缓缓后退。
这一幕,让公孙军的士气明显地拔高了不止一筹,面露狰狞笑容的将士不在少数。
骑兵最为擅长的,可不是攻坚,而是衔尾追杀。
界桥之后,最近的甘陵城也有近百里之遥,跑得掉吗?
郭嘉的眉头更是下意识地紧皱。
如此状况,袁军后撤一旦被公孙瓒率领大部骑兵衔尾追杀百里,怕是有兵仙再世代为指挥,也要演变为大溃败不可。
以近一年以来,袁绍所表现出来的英武,以及其帐下那一票谋士的多智,怎会如此不智?
这般状况,退则死,坚守尚且还能有一线生机。
‘莫非……界桥之后设有埋伏?’
郭嘉本能地闪过这个念头,然后又瞬间打消。
除非是“十面埋伏”那般的布置,不然在兵力没有绝对占优的情况下,设下埋伏对于地形的依赖程度极高。
而界桥之后的地形是如何?
莫说是公孙瓒,就连郭嘉同样是一清二楚。
大片大片的平原,根本就不可能设得下限制骑兵的埋伏。
没有埋伏?
可郭嘉依然觉得不对,十个不对劲里有十万个不对。
袁绍绝非如此庸碌无能之人,绝不会不知此刻后退逃窜,只会导致大败。
‘袁本初……绝对还有后手,可后手何在?’
郭嘉皱眉苦思,不断扫视着战场,一时却还是不得其解。
然而,公孙瓒眼见袁军开始后撤,袁绍的战车没入了军阵之中,即将要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这让公孙瓒如何能够接受?
“袁本初莫不是以为效仿汝弟荆襄车神袁公路,孤身驾车狂飙百里就能走得了?”
公孙瓒大笑出声,而后手中马槊一指,高呼道。
“白马在否?”
“在!”
白马义从齐声应答,声震数里。
这也让此刻守在界桥对岸的麹义手掌下意识摩挲起腰间佩剑,冷着脸低声道。
“哼,白马?定叫尔等有来无回。”
第601章 白马与先登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
“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幽燕男儿的誓言,于界桥之上回荡。
眼见袁绍率领大军后撤,仅留了一部扼守桥口之余,还在不断尝试破坏界桥。
在公孙瓒的一声令下,以严纲为大将率领五千白马义从过界桥,破敌阵,咬住袁军大部。
白马义从一动,远望之就像是一片白云涌动。
界桥不短,但在白马义从的速度下,几乎是片刻间似乎就冲了过半的距离。
而麹义在凝望着白马义从,麾下扼守着桥口的八百先登死士几乎是瞬间就完成了列阵。
先登死士所列之阵,并非是此前袁军刻意放开了一个口子再三面夹击的阵势。
八百先登死士堵死在界桥前方,整体分成三层,一人跪地,一人半蹲,一人站立,摆出了一个在严纲看来莫名其妙的阵型。
且这些与普通步卒截然不同的先登死士,后背负有强弩,腰间配着一把长刀,神色淡漠平静。
即便是面对着白马义从自界桥上涌来的威势,八百先登死士神色依然没有丝毫变化。
而面对着白马义从急速掠过界桥中段,麹义依然没有下达任何命令。
直至……白马义从的距离更近,即将过了界桥的三分之二。
仅剩的些许距离,于白马义从的速度而言,不过是咫尺之间。
这区区八百人摆出了这般不伦不类的阵型,甚至手中连一面大盾都没有,更是完全没有被严纲放在眼里。
白马义从或许是以速度与骑射见长,但并不代表白马义从就不具备冲阵的能力。
区区几百人,顷刻间就会化作白马义从马蹄下的肉泥。
直至,双方距离仅剩数十步,麹义已然能够无比清晰地看到最前方白马义从的五官模样时。
麹义如山石一般的脸庞终于动了,喝道。
“甲,放!”
跪于地的先登死士手指一动。
“砰砰砰砰!”
一连串短促的巨响声响起,让尚且位于界桥中段的严纲心脏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强弩?!
严纲瞬间就辨别出了这个强弩的声响。
与或许能被甲胄所挡的箭矢不同,弩箭的威力无疑远在箭矢之上。
在弩箭的面前,白马义从所披甲胄与薄纸无异。
触之。
人马俱死。
下一瞬,严纲就听到了最前方响起了一阵惨叫哀嚎之声。
累年身处战场,让严纲仅凭声音就判断出了伤亡的数字约莫在百人左右。
狭窄的界桥,让白马义从相互挤在一起,避无可避,弩箭覆盖下,怕是让前方化作一片死地。
这让严纲又惊又怒之下,高呼下令道。
“强弩重新装填耗时良久,各部加快速度,冲过去!踏碎他们!!!”
白马义从作为公孙瓒的嫡系中的嫡系,百人便已算得上是不轻的损失。
自公孙瓒得势以来,率领白马义从巡视塞外,威压异族,每年损失的白马义从也不过是数十罢了。
白马义从本就是令行禁止的强兵,区区强弩,自然吓不退他们,袍泽的鲜血反而将他们所激怒。
再加上严纲的命令,让挤在界桥上的白马义从速度都隐约快了一截。
然而面对着怒火冲天的白马义从,麹义的脸色依然平静如常,以目为尺,估算着白马义从的距离,再喝。
“乙,放!”
半蹲于地的先登死士手指亦随之一动。
“砰砰砰砰!!”
又是一连串的强弩声音炸响,将冲在最前的相邻数十步内的白马义从尽数射倒,不少尸体直接便无力载倒入渐渐断流的清河之内。
这一幕莫说是严纲,就连还在后方的公孙瓒眉头也是紧皱。
距离的原因,让公孙瓒只能听到强弩声响,但却是看不清细节。
严纲隐约察觉到不对,但开弓焉有回头箭。
五千白马义从前仆后继地挤入界桥之内,就连步卒想要调转方向都不是易事,更别说是骑兵了。
然而,严纲很快就听到了第三波强弩响声,令严纲的心神一颤。
‘袁军所准备的强弩再多,也应……应该没有了吧?’
“砰砰砰砰!!!”
第四波……
第五波……
一波接一波响起的强弩,让严纲如坠噩梦。
终于,原本在中段的严纲冲到了最前方,完全看清了先登死士所摆出的阵势,终于明白了为何袁军所准备的强弩似是没有尽头。
八百先登死士分为三层,轮番释放弩箭,再在间隔中轮流填充。
倘若是平原,白马义从可以将马速提高,先登死士的这种法子未必管用。
可界桥的宽度有限,根本就不可能让白马义从可以放开地跑。
‘过不去!’
严纲下意识地勒马,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念头。
只是,还不等严纲高声大喝制止白马义从继续前进,又是一波弩箭释放而出。
严纲奋力举起兵器护住混身要害,腹腔却还是不可避免地中了一箭,甚至弩箭在突破甲胄后,还近乎从血肉中完全穿了出去。
剧烈的疼痛,让严纲的意识近乎模糊,无力地趴在马背上,用尽着身上最后的力气,大呼。
“勿强冲,后退!放箭!!放箭!!!”
重复两声过后,严纲怒睁着双目直直地看着麹义的方向,流露出满满的不甘。
‘主公横扫河北就在今日,我竟不能亲眼目睹……’
严纲临死前的大呼,令原本前仆后继地往前挤着的白马义从产生了明显的混乱。
人挤人,马挤马的情况下,实质上后方的白马义从根本就看不清前方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知似乎有强弩阻碍,所以迟迟都没能冲过去。
更重要的是,诸多原本协助严纲传达命令的亲卫也是随之阵亡,让严纲的命令根本就没能准备传达出去。
一时间,距离严纲比较近的前方白马义从下意识勒马止步,后方的白马义从却还是不断往前挤着。
目睹着界桥上的白马义从出现了明显的混乱,麹义当即令四百先登死士原地压阵。
旋即,麹义亲率着四百先登死士主动踏上界桥冲着白马义从而去,高呼道。
“先登死士,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