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只是一道人的张角,对于军阵谋略何以谈得上精通?
一时间,张角看着家被偷了,整个人无疑是惊惧交加。
然而,无数的黄巾溃兵依然在朝着广宗城的方向涌来,张角只得引得无数黄巾朝着漳水的方向而去。
缓缓回过神来的张角,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暗道。
‘事到如今,也唯有先行撤回巨鹿,再做打算了。’
‘只是……’
张角回首看着后方密密麻麻,一眼似乎看不见尽头的黄巾浪潮,心中微安之余,又有些苦涩。
如今,所追随的教众恐怕只剩十万左右了。
更为严重的地方是,张角率领诸多教众出城追击汉军之时,根本就没有想到广宗城会被偷了。
因此,这十万黄巾身上没有丁点的粮食,甚至就连张角如今亦是饥肠辘辘。
“须尽快渡过漳水,以漳水天险暂且阻挡汉军,否则被汉军沿途追杀至巨鹿,这十万饥肠辘辘的教众焉能活命乎?”
渐渐的,看似一身仙风道骨的张角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所在。
现在,卢植所率领的汉军暂时没有全线压上继续追杀,乃是教众多少尚有几分气力,且数量依然远远在汉军之上。
然而,待教众一路奔逃至气力耗尽之时,这十万黄巾恐将成待宰羔羊。
“除了尽快渡过漳水之外,还需联系巨鹿城派遣大军接应……”
张角思索了片刻后,唤来十余个心腹,让他们各自分散寻机独自过漳水前往巨鹿求援。
随即,张角犹豫了片刻,看着后方那铺天盖地且行动渐渐迟缓的教众,心中一狠,率领着尙成编制的五千黄巾力士加速脱离,直奔着薄落津渡口方向而去。
第50章 薄落津之变
这一刻,惊惧交加的张角已经彻底没了凭借这些教众抵挡卢植的念头。
相反,在张角看来,这些士气尽丧的教众只会拖累自己的速度,导致被汉军给包围的可能。
因此张角狠心之下,决定将这些教众充当盾牌拖延汉军,自己则先行逃……
不,应该说身为大贤良师的自己亲自去漳水为教众们开路,以图生计。
而等潜伏于黄巾之中的探子传回消息,张角率领五千黄巾力士脱离大部队不知所踪之时,卢植惊得不自觉地捻断了数根胡须,咬牙切齿地喝道。
“贼子可恨!贼子可耻!贼子可杀!!!”
任卢植如何都没有料想到,张角此人居然会如此狠辣无耻,将那些被他所蛊惑的十万教众直接抛弃。
须知为了控制张角率领广宗黄巾撤至薄落津的时间,卢植甚至主动放缓了汉军追击广宗黄巾的速度,避免给予张角太大的压力。
在卢植的谋划之中,耗费足足半月时间一点点引导广宗城内的信仰舆论,再借由假死,让信仰舆论裹挟着张角不得不出城。
信仰,从来都是一种既恐怖坚韧又无知脆弱的事物。
信仰的无知,会让他们坚信半月前就开始流传的“天罚预言”,当卢植再度现身,又会将他们的士气彻底击穿;
信仰的坚韧,又会让他们在彷徨饥饿之中,依然会一直追随着大贤良师的脚步逃往漳水方向,直至体能彻底耗尽化作待宰羔羊。
信仰的脆弱,又将会在张角被俘或被杀之后,彻底瓦解太平道教众的战意。
本来在卢植的计算之中,只要出现一支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薄落津截住广宗黄巾的奇兵。
那么被一路撵到薄落津的黄巾贼人,纵使有十万之数,所剩战力亦是不多。
只需将断绝了去路的张角俘虏或斩杀,那么这就将会是一场完美的战役,足以终结黄巾之乱的战役。
“现在张角抛却行动迟缓的大量教众,率领着五千黄巾力士轻装而行,必然会在约定的戌时之前抵达薄落津。”
“而薄落津本就是黄巾作为转运后勤辎重的一个重要渡口,一旦让张角在薄落津站稳脚跟,大事休矣!”
卢植皱着眉,喃喃地道了一句,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明白了张角这一看似自断臂膀的举动,恰恰将给予了张角一丝活命之机。
如果不是卢植的涵养极高,恐怕卢植此刻内心大概会用一句话来概括感受:
“真TM的是傻壁克高手。”
但凡是个正常的统帅,在明明尙不是绝境的情况下,都绝对做不出抛弃十万部下先行撤至后方的事情。
这一刻,卢植不禁有种棘手的感觉。
即使后续顺利将那十余万黄巾贼人一举吞下,但是最为重要的张角就此逃脱的话,无疑也是意义不大。
卢植沉思了良久,各种对策不断在脑海之中浮现,甚至考虑了派遣那三千三河骑兵凭借高机动性绕过十万黄巾贼人去追张角的可能。
最终,卢植放弃了这一冒险的想法,长长地叹息了一句。
“唉,希望玄德能拦住妖道张角。”
只是,卢植心中对此所抱有的希望亦是不大!
且不说刘备本身也就战力大概等同于郡兵级别的六千兵力,正面列阵迎战也未必会是张角所率领的五千黄巾力士对手。
更何况,刘备一部所需一路横跨整个巨鹿郡,损失断然不小。
相反,卢植反倒有些担心会害了刘备,致使那一支奇军反倒葬送在巨鹿郡之中。
……
戌时。
天色已暗。
而也是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刘备率领着四千余士卒赶到了薄落津外。
刘备看着遥遥可及的薄落津渡口,向着身旁的关羽问道。
“翼德呢?可已赶至?”
“三弟未有消息。”关羽答道。
刘备闻言,略微犹豫了一下,分辨了一下时辰,说道。
“不等翼德了,戌时已至,先依约将薄落津占领,以免误了战机。”
说罢,刘备神色凝重地伸手到腰间缓缓拔出佩剑。
这一刻,看似沉稳平静的刘备,内心同样也是充满了紧张!
这一战不仅仅事关刘备的前途,更是关联着整个天下的和平走向,这让刘备心中热血渐沸。
就在刘备即将拔出佩剑,甚至命令进攻薄落津的话语都涌到喉咙之时,一只手按在了刘备的腰间,硬生生地摁住了刘备的剑柄。
这忽如其来的变故,令刘备下意识地想喝一声“大胆”。
然而,当刘备扭头看着摁着自己的是李基之时,硬生生地将那两个字给憋了回去,紧绷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问道。
“子坤,有何指教?”
“不太对。”
李基眯着眼,遥遥地看着薄落津的方向开口道。
刘备与关羽闻言,均是神色一凝,也朝着薄落津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是由于距离问题,再加上薄落津本就是一个渡口,外有三人高的圆木护栏,内亦有大量房屋仓库,仅凭肉眼根本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刘备看了半晌,不明所以地问道。“哪里不对?”
“莫非……有埋伏?”关羽也跟着猜测道。
李基点了点头,遥遥地朝着薄落津外侧江面的位置,说道。“玄德兄,云长,你们且看江面上的渡船数量。”
此生还未曾真正游历过渡口的刘备,扫视了一阵,依然不解其意,问道。
“子坤,这有什么问题吗?渡船多的话,不正是说明薄落津没有开始大规模以渡船搭载黄巾过漳水吗?”
李基拧着眉头,说道。
“太多了,多得完全将薄落津外围的江面完全堵住,这个数量过于异常,就像是……”
略微顿了顿,李基的语气充满了凝重地说道。
“就像是本应在漳水东侧的渡船尽数集中到了薄落津!也就是说,薄落津之中很可能多了一批自漳水东侧而来的的黄巾贼子。”
此言一出,刘备与关羽均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李基的大脑则是飞速地运转,嘴巴极快地道出着种种存在的可能性。
“或仅仅只是巧合聚集在薄落津的黄巾,或北中郎将那一侧计谋泄露布下了埋伏,又或是广宗黄巾比计划之中更早撤至了薄落津……”
毫无疑问,这一刻对于这种出于预料之内的变化,让李基感到无所适从,甚至心生了一丝丝的慌乱。
然而,就在这时。
李基搭在刘备腰间的手掌骤然被握住,回应着李基的则是刘备那在黑夜之中依然明亮的目光。
“玄德兄……”
“子坤。”
刘备拍了拍李基的手掌,笑着说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已经做到了吾所不敢想象之事,而接下来便交由吾。”
随即,刘备缓缓地腰间双剑拔出握于手中,坚定地开口道。
“事已至此,焉有退缩之余地?进则生,退则前功尽弃,纵不为吾等之富贵,为了天下庶民之安宁,吾亦当奋身一搏。”
“薄落津之内无论是否有埋伏……”
“破之!!!”
说到最后之时,刘备大喝一声,手中之剑高举而起,然后身先士卒地朝着薄落津的方向而去。
“杀!!”
一如平地惊雷……
早已是蓄势待发的四千余士卒,追随着刘备于黑夜之中高举而起的“刘”字旗与火把,齐齐朝着薄落津杀去。
强攻!
在李基心存疑虑,本能地衡量得失进退之时,刘备遵循着信念却是当机立断,决死一搏。
令李基略微为之心安的是,在刘备率军强攻薄落津之际,并没有出现什么陷阱或箭雨,反而在薄落津之内明显出现了一阵骚乱。
而薄落津的大门不过是一扇木门,且门后还没有诸多杂物堵死。
因此,随着关羽于马背纵身而起,手中青龙偃月刀以着力劈华山之势轰然斩于那一扇木门。
“轰!”
在众多士卒震惊的目光之中,木门居然从中直接被一分为二。
“将军神勇!”
霎时间,本就高昂的士气再度一震,追随着刘备与关羽朝薄落津之内冲杀了进去。
只是被外围的圆木护栏所挡,李基接下来只能听到薄落津之内骤然响起了大片大片的喊杀声,却是根本看不见具体的状况。
李基的眉毛紧拧,看着身后那十位依然小心地保护着自己的亲卫,目光不断来回地扫视着薄落津周围的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