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芳则是难耐激动地开口道。
“正是那传闻之中贩卖草鞋以二千义兵起家,而后转战千里败黄巾焚张角之汉室宗亲刘玄德,并且与他同行的还有那名满天下,被大儒卢公称之:‘当世或无一人可堪敌手’的李三千!”
刘玄德!
李三千!
糜竺闻言,脸上亦是浮现着激动之色。
若论中平元年,以何事为最,必然是黄巾之乱!
若以何人最为耀眼,除却北中郎将卢植之外,那便是刘玄德以及李三千。
糜竺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要起身出去,欲寻刘玄德以及李三千一见,以观其风姿。
然而,糜竺脚步刚动,眉头略微一皱,开口道。
“不对,吾闻刘玄德与李三千欲以一郡而治天下,早早便前往吴郡上任,且所随者众,又怎么会至东海郡?”
作为从商之人,糜竺对于各地行商官路可谓是了如指掌。
其中,巨鹿郡往吴郡的路途纵是经过徐州,但也不至于会经过东海郡朐县这一处位于徐州濒临大海的边缘小县。
“子方,你可确认来人乃是汉室宗亲刘玄德以及名士李三千?”糜竺再问道。
糜芳被糜竺这么一连追问,自己都不禁有些自我怀疑了起来,说道。
“我见那两人被三百骑兵所保护,且所立旗帜亦是刘,为首者自称吴郡郡守刘玄德,亦有两耳垂肩,双手过膝之特征,且跟随于刘玄德身旁之人,其表甚美,其态颇伟,旷达优雅不似凡俗,完全符合传闻之言。”
三百骑兵?!
糜竺闻言,心中再无所虑。
三百骑兵可不是一般骗子所能组织起来的。
“走,且看看去。”
糜竺当即脚步一急,拉着糜芳就朝着外面走去。
对于这等名扬天下之人,糜竺心中亦可谓是难耐好奇,欲一睹其风姿也。
这种心态,甚至颇有点像粉丝去追星一般。
贩卖草鞋起家,转战千里,败黄巾焚张角,何其快哉?这乃是作为商人的糜竺,就算是做梦都不敢放开幻想的素材。
而辅助刘玄德屡定奇计,于巨鹿宴席间谈笑间以沙盘推演连胜五人,世人称之为“三千金难换一策”,且被大儒卢公盛誉为“当世或无一人可堪敌手”的李子坤。
在糜竺看来,那更是算无遗策神仙一般的人物。
一念至此,糜竺的内心不禁越发火热以及期待了起来,可盼能遥遥看上刘备与李基一眼。
然而,就当糜竺拉着糜芳匆匆推开侧门之时,赫然看见两人正于府前下马。
“吾乃吴郡郡守、汉室宗亲刘玄德,欲拜访糜家家主糜竺,不知阁下是糜家何人,可否代为禀报?”
第84章 真榜一大哥
刘……刘玄德?!
糜竺看着眼前双手过膝,面如冠玉,唇若涂脂之人,一时竟激动得气血上涌,整个人猛地怔住。
“这位小先生?”
直至刘备再度开口询问了一声,糜竺方才迟迟地回过神来,激动又紧张地追问道。
“刘郡守欲拜访何人?”
对于这重复的问题,刘备没有丝毫不耐,再度温和地拱手道。
“备所欲拜访者,乃是糜家家主糜竺,还请小先生代为引见。”
糜竺闻言,一时心中不自觉地萌生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
内心所尊崇之人,居然主动上门拜访,这是何等的荣耀?
“我,我便是糜家糜竺糜子仲,添为糜家家主。”
刘备脸上露出几分欣喜与歉意,说道。
“不想小先生便是糜子仲,备失礼了,未曾提前奉上拜帖便上门到访,还请见谅。”
“不,不,刘郡守的到来,糜家上下可谓是蓬荜生辉……”
顿了顿,糜竺冲着身后的仆从,命令道。“快快快,大开中门,以迎刘郡守。”
当即,不等刘备推辞,在糜竺的命令下,糜家便以着最高礼仪将刘备迎了进去,甚至让刘备一时有了几分受宠若惊之感。
毕竟,糜家乃是徐州有数的巨富之家,名声颇大,生意更是遍布徐州周边的数州之地。
以着曾经刘备的眼光看来,那赫然是个庞然大物,如今对于刘备的到来如此礼遇。
“子坤,莫非这便是名声的作用乎?”
刘备低声地发出着一声感慨。
而一路跟着刘备的李基,默默地左右观察着糜家的反应,眼中露出着几分若有所思之色,答道。
“恐怕不仅是主公的名声极大,还有几分糜家如今处境的原因。”
“四民阶级”自《管子》一书被提及: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
只是在汉代时期,商者可并非是贱籍,让商人彻底沦为贱籍是自科举制度兴起才开始。
战国先秦时期,有商人吕不韦以“奇货可居”被拜为丞相。
直至东汉汉末的糜家、甄家皆为当世有数巨商,糜家家主糜竺于蜀汉立国之时地位尤在诸葛亮之上,甄家有女甄宓更是魏国皇后,且被曹植写下千古名赋《洛神赋》赞美之。
由此可见,东汉末年的商人地位虽低,却远未沦为遭他人鄙夷之贱籍地步,更遑论糜家、甄家本就是世家之一,世家与商人还没有彻底分离。
只是,刘备与李基特意入东海郡寻糜家沿途打听之间所收集的信息以及如今糜竺的反应,倒是间接说明了糜家如今的处境或许并非有多好。
更何况,糜竺那看着刘备的眼神,纯纯就是一小粉丝看到偶像的表现。
这让李基对于此行刘备拉拢糜竺,无疑多了几分信心。
而随着刘备与李基被引入正厅,糜竺更是大摆宴席且设上一众歌舞款待刘备、李基。
以歌舞规格,菜肴精美而言,此次宴席可称之为最,山珍海味与飞禽走兽可谓应有尽有,生怕是怠慢了刘备,尽显糜家的豪横。
若是以着后世标准而言,那便是吃上一口就得判刑五年、十年的。
这让李基一边品尝着,一边心中不自觉地默数着“五年”、“十年”、“五年”,简直就是罪大恶极,无期徒刑,越吃越爽。
而刘备初尝之下,亦颇觉得新奇,连连动筷。
然而,未多时,刘备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愁苦之色,让注意到的糜竺急问道。
“玄德公,可是菜肴有甚不合口味之处?”
“否也。”
“那可是歌舞不合玄德公心意?”糜竺再问道。
“否也。”
刘备再度摇了摇头,说道。“子仲所设之宴,无论是菜肴亦或者是歌舞,皆乃是备生平所未见也。”
“既然如此,为何吾观玄德公脸上有几分愁苦之色?”糜竺问道。
“唉……”
刘备叹息了一声,说道。
“实乃吾遍观如此菜肴,心中却不禁想起那大量未能饱腹之流民饥民,心中自觉怜惜痛楚。”
糜竺闻言,一时不禁心生自惭形愧,道。
“玄德公果真乃是仁德之主,徐州有大量流民之事,吾亦有所耳闻,当地世家无一怜悯之,且糜家近来饱受其余世家打压,自顾不暇,亦是未曾有心救助之。”
“不想,唯有仅仅是途径徐州之地的玄德公,心怀仁德,将那些孤苦流民置于心中。”
顿了顿,糜竺接着开口道。
“吾愿以玄德公为榜样,略尽绵薄之力,以三万石粮食于各处施粥救助流民。”
此言一出,不管是刘备还是李基,脑海里都下意识浮现了两个字——“豪横”!
小嘴一张,那开口就是三万石粮草。
如今刘备军中每位士卒行军每月消耗的粮草也不过是三石,这三万石粮草完全足够一万大军一个月的用度了,这放在哪里都决然不是一个小数字了。
刘备闻言,几乎是当场就起身对着榜一大哥躬身行礼,道。
“备代那诸多流民谢子仲的活命之恩。”
而李基则是适时地开口道。
“只是子仲此举虽能使万千流民短期内活命,但纵使子仲倾尽糜家之富,也不可能一直养着无数流民。若欲救流民,授之于鱼不如授之以渔也。”
只是,这一句糜竺却也是不知该如何答之。
糜家乃是徐州巨富不假,如今糜竺添为糜家家主,那更是大汉头号富哥,但是糜家本就养有僮仆食客近万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空置的耕地招收流民。
然而,就在糜竺心中一狠,正欲舍田地而报刘备看重之恩而开口之时……
“备有心于吴郡广收流民而安置之,子仲若能在徐州广派稀粥以活流民,已是极大的帮助也。”
顿了顿,刘备朝着糜竺一拱手,道。
“此次特意至东海郡寻子仲,便是听闻子仲有雍容大方,仁义气度,故以欲请子仲相助之。”
“玄德公请讲,吾定当略尽绵薄之力。”糜竺正色道。
“备已打算于徐州官道沿途行军路上顺便修建木质营寨,以便流民暂且栖身,若是子仲有意施粥救助流民,可否烦请子仲派人于木质营寨中施粥,然后指引流民们往着吴郡方向而去?”刘备问道。
听着这小小的要求,糜竺自无不可地应承了下来。
并且,糜竺回想起传闻之中刘备欲以一郡而治天下,如今更是欲广收流民开发吴郡之地,心中略微犹豫之后,主动开口道。
“玄德公欲开发吴郡之地,又需安置大量流民,所耗钱粮必是难以衡量之多,吾家中亦算是薄有家资,留之无用……”
顿了顿,糜竺缓缓地开口道。“故以,吾欲献钱千万,粮十万石,奴仆两千以助玄德公之志。”
这一刻,刘备忍不住豁然起身,面露欣喜之色,追问道。
“子仲此言当真?非戏言乎?”
莫说是刘备,就连李基看向糜竺的眼神都多了几分震惊之色。
须知,此刻尙非是群雄割据的乱世时代,明面上汉天子尚在,朝廷威严尚在。
因此,刘备虽然已被任命为吴郡郡守,但放眼整个大汉而言,依然算不得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人物。
一开始,李基也只想着由刘备来拉拢糜竺,继而让糜竺全力支持带动吴郡的商业罢了。
不想,糜竺居然有如此魄力,当场就献上如此钱粮赠予刘备。
纵使糜家是徐州巨富,可不算那些不动产,恐怕这已然是糜家小半的流动资产了。
“自然不是戏言。”糜竺答道。
“然,备不过一小小郡守,承蒙子仲如此厚爱,当何以报之?”刘备感动莫名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