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鲁荒王:家父明太祖 第467节

  “东边的海湾里全是他们的船。”

  一个汉子微微皱著眉,神情也有几分凝重:“看起来可不是一伙人。”

  “大人,朝廷的援兵……”

  王俊良没说话,快速想了一下,随即轻声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一听王俊良这么说,两个汉子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之前大人已经向朝廷求援,信送了几封,可上面的老爷一直都没有回复,援军更是杳无音信。

  “大人,您要不……走吧!”

  蹲著的汉子缓缓起身,凝重的神色在脸上化开,竟化作憨厚的笑意:“您在这,咱们……”

  “说的什么话!”王俊良一瞪眼,沉声喝道:“我是昌国的县丞!”

  “外敌入侵,守土护疆是本官的职责,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被王俊良训了两句,两个汉子却丝毫不恼,依旧憨厚的笑,甚至笑的更灿烂了。

  “干你们的事,记得我的话,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说!”

  王俊良留下一句话,径直转身,没入无边的暴雨之中。

  他的官袍早已湿透,上面还沾染著洗不去的泥沙,处处破损,早已没了往日的色采,更像是一件破烂的长衫。

  俩汉子对视一眼,彼此咧嘴一笑,披上刚刚拧掉积水,依旧湿漉的上衣,迈步进入暴雨之中,追上王俊良。

  雨,越下越大了。

  城墙的缺口被沙包简单的堵住,算是挡住了流淌的雨水。

  可以挡住雨水,却不一定能挡住倭寇。

  干活的时候,王俊良一直在想如何防御的事,却始终找不出个稳妥的办法来。

  昌国县城墙低矮,用黄土堆砌,原本外面还有一层夯土,可因为多年雨水冲刷,早已不堪重负。

  再加上连日征战,这城墙只是看起来像是墙,至于防御作用,已能忽略不计了。

  晚间,雨小了些,王俊良返回县衙,坐在空旷的偏房中,啃著手里的粗粮干粮,眉头不展。

  现在他要琢磨的不光是防御倭寇进攻的事,还有城内百姓口粮和安置的问题。

  狂风骤雨,对本就不牢靠的民房是毁灭打击,现在城中多处民房都已被狂风吹散,大量的民众暂时被王俊良安置在粮仓中。

  说是粮仓,里面却也没什么粮了,剩下的粮食,也只够全城百姓吃三天的。

  三天,如果不击退倭寇,调集粮草,兵乱之后就是饥荒,那整个昌国县……

  “大人,喝口热乎水吧。”

  师爷坐在王俊良身侧,从怀中取出一个水壶,递给王俊良。

  他伸手接过,感觉一阵温热。

  “哪来的?”

  王俊良微微皱眉,师爷却咧嘴一笑,道:“属下把家里的家具拆了,给百姓取暖用。”

  “这是刚烧的,您多少喝点,去去寒气。”

  王俊良看向师爷,心中有些苦涩,打开水壶浅浅的喝了一口,轻声道:“你跟著我,受苦了。”

  和寻常做官的搭档一样,王俊良的师爷也是在他考取功名之后找上门来的,拿钱资助,且想著在昌国弄些产业。

  这样的情况在大明屡见不鲜,那些寒门学子有了功名,外放做官的时候,有些人根本拿不出路费,就更别说到了驻地重修县衙,招募吏员了。

  这时候,便会有人找上门来,掏钱资助,做老爷们的师爷,和老爷共同赴任。

  如此做自是各取所需,老爷有了启动资金,这些掏钱的师爷也有了顺理成章的门路,是在当地兴办商行,还是做些其他买卖,有老爷开绿灯,有赚无赔。

  自然,天下各处贪腐,官商勾结等事,也有如此滋生的,但这已成了约定俗成之事,非一人之力可改。

  故此,寒门子弟考功名,做了官之后大多忘了初心,其实有的也是被逼无奈,事态如此。

  由此可见,做个清官又谈何容易。

  王俊良的境遇和其他寒门子弟相差不多,但他有自己的操守,选择搭档的时候,也曾约法三章。

  到了昌国,王俊良从不做官商勾结之事,只是国法之内让师爷做些小买卖。

  现在昌国县如此境遇,跟他搭班子的师爷莫说收回投进来的钱了,命都有可能搭上。

  “老爷您说的哪里话。”

  听到王俊良的话,师爷咧嘴一笑,道:“当初小人是因为报国无门,科举屡试不中才找上老爷的。”

  “小人所做的一切都是遵从本心,和老爷您没关系。”

  王俊良闻言轻轻一笑,将水壶递给对方,长叹口气道:“你这心思,若能做一地主官,也是当地百姓的福气,只是现在……”

  “老爷,海边集结的倭寇,数量不少吧?”

  师爷忽然开口,打断了王俊良的话,王俊良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他们和你说了?”

  “我不是让他们谁都别说吗!”

  “不用他们说。”师爷也喝了一口水,轻声道:“猜都能猜到了。”

  “不光是我,县里的百姓也都猜到了。”

  “刚才我回来之前,几个县里的老辈也和我说了,让大人不必心焦。”

  说著,他看向王俊良,轻声道:“如果倭寇再来,他们必与县城共存亡。”

  听到这话,王俊良心中一阵翻涌,心底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在躁动,鼓的他双目发烫。

  “他们……”

  “大人,莫要多想了。”师爷再次开口道:“倭寇若来,咱们有刀就用刀,没刀就用箭。”

  “刀剑都没有,咱们还有石头,还有棍棒,还有一腔热血。”

  “他们永远也拿不下县城的。”

  入夜之后,雨停了。

  屋檐的雨滴缓缓而落,坠在水坑中,传出阵阵轻响。

  昌国县城内,一片寂静,十几个身穿破烂官衣的护军站在破旧的城墙上,向远方眺望。

  夜里的海是一种没道理的黑,好似一望无际的深渊,可以吞噬世间的一切。

  风越来越小了,天空的阴云已被吹去,化作大片大片的云朵,时不时遮蔽月光,在海面上留下团团阴影。

  几个护军靠在简易的瞭望塔上,双目半闭半睁,尽可能在战斗之前恢复体力。

  夜深,月明星稀,风完全停了,天空万里无云。

  狡黠的月光洒落而下,银白的光照在茂密的林间,透过仍未滴落的水滴,映出点点璀璨。

  林中的树好似动了一下,瞭望塔上的护军双目一凝,便见诸多身影正在林间快速移动,直奔城池方向而来。

  “倭寇!倭寇!”

  看到这些影子,那护军立刻高声嘶吼,两侧正在休息的兵丁同时被惊醒,惊慌的看向远处。

  通往海岸的那片林子中,无数黑影正快步而来,道道寒芒闪烁,那是已然出鞘的长刀。

  “倭寇来袭!倭寇来袭!”

  “快!快去通知大人!”

  “放箭!”

  嗖嗖。

  昌国县的城墙上站不住人,瞭望塔上的士兵此时弯弓搭箭,箭矢如雨点般呼啸而去,林间立刻传来阵阵惨叫。

  “啊!”

  “八嘎!”

  胡乱的叫骂声传来,那些人行进的速度更快了。

  很快,已然有倭寇冲出了林子,乱叫著冲向县城。

  他们都穿著简易的盔甲,或是皮质,或是木质,有些干脆就是在胸前绑了几根竹子,充当护心镜。

  月光之下,所有倭寇都露出狰狞的面孔,踩著泥泞的道路,乱叫著向前冲来。

  “不要乱!放箭!”

  王俊良已经第一时间赶到了城墙边,此时也爬上了瞭望塔,指著下面的倭寇高声喝道:“挡住城门!”

  “对准爬城墙的放箭!”

  “长矛手!”

  城内,大量民众手持简易的长矛木棍,都凝神看著低矮的城头,只要有倭寇的影子出现,这些用竹竿制成的长矛,立刻就会捅出,要了这些倭寇的性命。

  “压机给给!”

  倭寇群中,一人的盔甲明显和别人不同,此人手持长刀,不断的叫喊著,身边的倭寇不要命的往前冲。

  这些人看似冲的没有章法,可冲击的方向却有讲究。

  一部分倭寇直奔昌国县城门,另外的一些人却朝著城墙的缺口猛冲,手中长刀不断向沙包上劈砍。

  只几下,沙包便被戳开一个大窟窿,里面的沙土快速流失,缺口似乎马上就要被冲开了。

  王俊良站在瞭望塔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此时双目一凝,厉声喝道:“爬上城墙去,捅他们!”

  “不能让他们冲破城墙!”

  说著,他竟直接从瞭望塔上跳下来,一把抓起一根削尖了的竹竿,快速爬上城墙,挥动竹竿拼命的往下捅。

  王俊良身先士卒,城中百姓和护军纷纷响应,数十人开始往城墙上爬,用手里的竹竿死命的往下捅。

  惨叫声此起彼伏,有些倭寇直接被捅中脖颈,哀嚎著摔落下去,有些则顺势抓住竹竿,将城墙上的人拽下来。

  掉下去的人,瞬间就没了性命。

  嗖嗖!

  城下的倭寇也拈弓搭箭,对准城头上的守军激发,立刻射倒一片。

  王俊良的眼睛都红了,手里的竹竿被倭寇拽走,他直接抽出长刀,奋力向下挥。

  “杀!杀!”

  “守住城墙!一步不退!”

  “杀!”

  城内军民同仇敌忾,当真是一步不退。

  有人被拽下城墙没了性命,有人被箭矢射中倒在血泊中,但守城的军民却无一人惧怕。

  一人倒下,另一人立刻补上,前赴后继,奋勇向前。

  可倭寇的数量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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