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武器的熟悉感,牛金闷声应道,示意他与部下都准备好。
“出击,开门!”
伴随着嘎吱的声响,樊城大门渐渐被打开。
继而在那漆黑的城洞里,骑卒率先出城,领头之人乃是牛金。因马蹄被布所包裹,马蹄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沉闷。在骑卒的奔腾声之后,步卒也随之鱼贯出城。
口衔枚,蹄裹布,借着昏暗的火把光亮,魏军军士在城外整队。
趁着步骑整队之际,曹仁眺望汉军营寨,得见汉营那方鼓声震天,喊杀声四起,便知曹真已率步骑发起总攻。
“吁!”
曹仁策马至牛金身侧,扬鞭问道:“今援军从敌营西北侧攻营,我军可从东南向攻营,里表呼应大破贼军。”
“诺!”
牛金手挽缰绳,双眸仔细观察了下夜幕中的状况,便高举长槊,喊道:“随我来!”
牛金率骑卒先行,曹仁率步卒快步而进。步骑军士或持松明,或握刀矛,向汉军营垒徐徐而进,行进间队列有序,甲胄铿锵之声于黑夜中响起。
汉军似乎在与曹真所部作战,鼓声格外热烈,各营火光冲天,喊杀声络绎不绝,整个汉寨陷入混乱当中。
听着嘈杂的声音,魏军似乎感受到曹真袭营给汉军的骚乱,愈发加快了脚步,希望能尽快加入战斗,与曹真配合击破汉军。
牛金率数百魏骑冲到汉营边缘,在他们在月色的照耀下,仅能看到营寨有寥寥数名人影攒动,外围已无军士把守,但营内嘈杂、喊杀声不断。
得见如此,一名骑卒快马当先,策马跃过沟壑,挥刀砍向挡道的汉卒。
寒芒闪过,刀下人倒。但骑卒却是惊愕,他没感觉到刀入肌肤、鲜血飞溅的杀人快感,且常有的人喊哀嚎声也无,顿时心生疑惑。
他降低马速缓行,用手上的松明去照倒地的汉卒。在昏暗的火光下,却见他刚刚所杀的汉卒非是人,而是由稻草人身披军服所假扮。
“情况如何?”
牛金策马入营,观望四周,得见空荡无人的汉营,疑惑问道。
“将军,营中无人!”
“将军,敌以草人扮成真人!”
众骑纷纷簇拥而来,七嘴八舌在那说着营中的奇怪现象。
“不好!”
当牛金看到骑卒拎着过来的假人,心中顿生不妙,高喊道:“撤,快撤!”
“贼军于营中设有埋伏~”
“咚!”
“咚!”
话声未落,此前寂寥的汉营,响起了军鼓声。数以千计的人影在月光映照下晃动,营内营外冒出无数亮光,人头奔走攒动,喊杀声震天。
牛金见有伏兵包围而来,不敢犹豫怠慢,当下率左右百骑去寻曹仁,其所统骑卒则被他所放弃。
“嗖!”
不知何处冒出汉军弓弩手,朝着逃出营口的魏骑射去。破空声乍现,数百根箭矢从黑夜中飞射而出。正在奔驰的魏骑猛地一顿,十余具人影倒地,冷哼声不绝。显然黑夜能见度低,精准度远不如白天,因中箭而亡者少,多是受伤之人。
牛金持槊挥舞格挡箭矢,加之甲胄厚实,纵有中箭但亦被甲胄挡住。牛金有惊无险地率从骑逃出汉营陷阱,仅是因天黑,跟在他左右的骑卒仅剩数十人。
“将军!”
步卒离骑卒不远,牛金在火光中找到不知细情的曹仁,喊道:“将军,中计也!”
曹仁听着黑夜中愈发逼近的喊杀声,问道:“中什么计,曹真何在?”
牛金拉住曹仁的手,着急说道:“将军,我军计划被贼军知晓,其在营外布有大军设伏专候我军!”
“什么!”
闻言,曹仁脸色大变,喃喃说道:“那封曹真书信岂不有假?”
事到如今,曹仁已是后知后觉,渐渐猜到今夜的一切皆是出自汉军之手。
莫非那夜的书信被汉军所得?
但是那夜庞统身亡,汉军应是无备,怎能夺得书信?
今下曹仁虽有许多疑惑未解,但以今下形势可容不得他多思。
不待他说什么话,汉军各部已寻着魏军步卒点起的火把追杀而来。漆黑的夜色下喊杀声大起,四面各有火把被点燃起。在那忽闪忽亮的火光中,汉军将士现形而出,向着无措的魏军杀来。
“走!”
曹仁顾不上多想,吩咐左右说道:“撤军回城!”
但曹仁都率兵出城了,想撤退哪有这么容易?
魏卒后撤而退之际,径直遭到冯习率所部拦腰截杀。
夜色下,汉魏两军鏖战在一起,喊杀声震天,刀砍矛戳,军士互相搏杀。被人突袭与突袭别人岂能相同,魏军步骑人数本身不多,遭汉军突袭,仅是作战少许,便因军心不稳而混乱。
曹仁可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带着步骑向樊城撤退。
在回城的途中,又遭汉军伏击。
霍笃披甲持槊,策马将卒拦截,大声喊道:“曹仁匹夫,中庞督之计,还不受死!”
这番话信息量够大,得闻庞统未死,一切出自他的布置,把曹仁吓得不轻。
“杀!”
霍笃率骑卒直奔曹仁杀来,途中刀砍枪刺,纵马践踏,将魏军杀得心慌不已,互相奔走而逃,无久战之心。
曹仁哪敢与霍笃作战,深知黑夜中举着火把目标太大,直接让左右放舍弃火把,与牛金率从骑潜入黑夜而逃。
很快,汉军杀败魏卒,魏卒或降或逃,已不成建制。但曹仁潜入黑夜而逃,着实让众人难寻。
“将军,没有曹仁踪迹!”侍从策马而来,喊道。
霍笃望着漆黑且又混乱的郊野,喊道:“骑卒追击搜索,步卒列阵行至樊城外,纵擒不得曹仁,亦不可让曹仁回城。”
“诺!”
仅有月亮照明的黑夜下,曹仁率着从骑摸黑而行,凡是有亮光声响大的地方,他都不敢靠近。好不容易靠近樊城,却见四面城外已有汉军步骑驻守,一直在寻找他的身影。
樊城外的郊野,牛金望着已在城外巡逻、驻防的汉军,说道:“将军,贼将有备,已将樊城四门合围,我等怕是难以入城。”
牛金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有汉军将士听见。
曹仁长叹了口气,说道:“庞统狡诈,竟以假死欺我!”
说着,奔波大半天的曹仁竟有些累了,下马坐到地上休息。
“将军,今下精锐尽数覆没,樊城怕是守不住了。不如向北而行,前往陛下大营。”牛金建议道。
曹仁感觉左脚有沙石搁着难受,叹气说道:“且看看尚有多少从骑?”
说着,曹仁遂把左脚上的靴子脱下,准备将沙石倒出。
牛金瞧了几眼,仔细数了数人头,说道:“尚有十七骑,连金则有十八骑。”
牛金话音刚落,曹仁刚尚未将靴穿上,却见黑夜中几名汉军游骑未持松明,冷不丁从黑夜冒出,朝他们大声呵斥道:“可是贼军?曹仁何在?”
这番询问,吓得曹仁七魂丧了六魄,来不及穿上左靴,直接着角韈(袜子)上马。
牛金似乎有备,当场拉弓射杀两骑,一人咽喉中箭,一人眼窝中箭。牛金这般勇武的表现,以及曹仁左右的十七骑杀出,直接将汉军游骑吓散。
汉军游骑虽走,但曹仁已是被吓倒了,盖知汉军大部片刻便至。他顾不上自己的左靴,直接带着包括牛金在内的十八骑向北逃窜。
(本章完)
第474章 襄樊终降
十二月十日,清晨。
寒冬时节,时将至黎明前夕,因热冷失衡,冷雾渐起,迷茫于襄樊之间。
汉营大帐中,庞统与远道而来的蒯祺谈笑。
蒯祺嘴角含笑,拱手向庞统致贺,说道:“恭喜士元大破曹仁,今曹仁出城兵败,襄樊则必被士元所取。时君之名,不日将名动江汉尔!”
庞统捋着短须,笑道:“曹仁虽败,贼精锐尽散,但欲速下襄樊,恐仍是不易,且还需蒯君相助。”
蒯祺,诸葛亮姐夫。黄忠取东三郡时,蒯祺献郡而降。及巴蜀平定后,蒯祺初任江阳郡太守;因治政有功,复任房陵太守。
之前出任房陵太守的孟达,败于张郃之手,初时下落不明,后来则是被人找到。孟达折断了右臂,虽侥幸活了下来,但右臂基本是残废了。
见孟达右臂残废,难以出镇地方理事。刘备怜悯之下,封孟达闲散荣职留京,多赐钱财、食邑以为是役之功。
房陵太守空除了,则需有人复任。考虑到房陵地理位置关键,刘备委命蒯祺再次出任房陵太守。
因张郃之故,蒯祺未至房陵郡就职,则是入吕蒙军中,为其效力。
吕蒙与蒯祺交谈,得知他与章陵太守吕常有旧,又见庞统在谋取樊城,念及襄阳已困守一年有余,或许可用古诈降图之,故让蒯祺东进,劝降襄阳守将吕常,则是恰逢庞统诈以破曹仁。
蒯祺脸上笑吟吟,说道:“不论如何,你我或可言衣锦还乡也!”
蒯、黄、庞、蔡襄阳四姓,关系深厚密切。诸葛亮娶黄氏女,大姐嫁与蒯祺为妻,二姐嫁与庞山民为妻。今蒯祺与庞统早年相识,关系自是匪浅,言语间无上下从属之分。
“如是也!”
庞统摇头而微叹,说道:“虽有衣锦还乡之荣,但乡野凋敝,不知乡人又所在何方?”
此话一出,蒯祺沉默下来。随着曹操南下,刘备崛起,襄樊成为南北对峙的战争前线,往昔繁荣的襄阳已是凋敝,不知多少百姓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二人沉默间,费祎趋步入帐,禀告道:“都督,我军骑卒追搜,但不得曹仁踪迹。且我军派遣使者劝降樊城,守将朱治闭门不答。”
在曹仁所部被击溃后,庞统将情形告诉与樊城守军,且还劝降朱治。然朱治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心中还有负隅顽抗之念。
庞统微微挑眉,冷笑说道:“贼人冥顽不灵,看来需下点猛药!”
说着,庞统看向蒯祺,说道:“有劳蒯君出面,持曹军败旗渡江,从子明将军旧计,言语半真半假,诱降襄阳守将吕常。吕常若降,则樊城必降也!”
“诺!”
蒯祺不含糊,即刻起身,向庞统行礼而退。
浓雾重重下,蒯祺领侍一人,乘小舟渡汉水,至襄阳城外求见吕常。
吕常,南阳博望人。其初为刘表帐下武将,与襄阳诸氏多有联络。因蔡瑁搭线之故,吕常率部曲投效曹操,被封为厉节中郎将。
及曹操南征江汉,因吕常为南阳人士,熟悉荆襄地理,则被曹操委任为章陵太守,坐镇随枣走廊。
今吕常虽困守襄阳城一年有余,但却他与城中将士并没多么过度忧愁。毕竟在这一年多里,南汉并没派兵攻打过襄阳,仅是监视吕常的动作。
得知蒯祺前来求见,吕常初是惊讶,继而则是命人放旧识蒯祺入城。
此时的吕常在城内开辟的菜圃间劳作,持锄翻土,为来年的春天做打算。
看着忙于菜圃的吕常,蒯祺笑道:“吕君好生惬意,荆襄战火连天,君且能操持菜圃,端是不易。”
见到旧识蒯祺,吕常放下锄头,请其入亭,无奈说道:“襄阳犹如囚笼,令我难出。纵汉北战火不休,我亦无能为力施展。被困襄阳时有一年之久,粮辎半空,为长久计,何不如于城内耕作,以待援兵解困!”
说着,吕常为蒯祺倒了盏茶,说道:“不知蒯君此番入城,是为何意也?”
蒯祺不禁笑道:“君欲待援军,行忠义之事,然恐援军难至,空等曹公尔!”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