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太阳初露头,黄射纠合其部下,烧火煮饭,准备进攻柴桑城。
霍峻在营帐内正在摆弄柴桑城的沙盘,柴桑位于依山、傍湖的水网地带。虽不临近长江,然而其却东西临湖,唯有南北旱道可以通行。出南门走旱道可到庐山,出北门可至长江水寨。
因此进攻柴桑城可供选择的道路不多,唯有南北两条陆路可以进攻。单面受敌的情况下,如果要想攻破此城,颇是困难。若按照关羽的起大兵多面进攻,大体上也是不容易的。
然而柴桑城也不是没有缺点,其位于两湖之间的突起的丘陵地带,城池狭窄,难以囤积大兵,这也是为何徐盛只领兵五百,即便江夏异动,也只增兵三百的缘故。
听着黄射所部出发的鼓声,霍峻将象征黄射的小旗插在柴桑的北门。这是黄射选择的进攻城门方向,也是最有利于大军展开。
“参军,黄偏将率部前去攻打柴桑城了。”高翔走入营帐内,说道:“参军,让黄偏将独率将士进攻柴桑城是否托大,我军应当为其压阵。”
霍峻手中攥着象征自己的小旗,笑道:“莫非丰露以为黄偏将难克柴桑?”
高翔微微颔首,忧虑说道:“翔与其部众多有往来,其部虽善水战,然军纪不明,将士难言骁勇。今若让其强攻柴桑城,翔恐其难破城池。且那徐盛真如参军所言骁勇……”
迟疑少许,高翔说道:“黄偏将难下柴桑城,待撤围之际,恐那徐盛会趁机掩杀而出。我军当为其压阵,以免大军遭败。”
在古代的攻城战中,守城方不是只挨打的一方,而是有出手的机会。比如攻城方撤围之时,全军处于转换期间,军阵混乱,防守方常会抓住这个出战,张辽的逍遥津之战,便是抓住孙权撤军时,领七千人杀出;亦或在夜晚间,守城将士出城夜袭敌营,也是抓住敌军守备松懈之机。
因而高翔的担忧不无道理,如果黄射军队在转化期间,以他部队的军纪遇上杀出的徐盛,其下场估计是很难看。
霍峻脸上挂着笑容,说道:“且那徐盛真杀出,致使黄偏将兵败,此不正是我军之机嘛?”
说着,霍峻将手中的小旗插在沙盘上的柴桑西、南二门上。
闻言,高翔脸色骤然变化,惊讶说道:“参军可欲进攻?”
“正是!”
霍峻指着沙盘说道:“柴桑城小地狭,易守难攻。然城分南北,若北城遭遇强敌进攻,徐盛必调军士聚集北门,以御攻城之军。届时南城空虚,我军布置本部军士于西、南二门,待敌懈怠之际,越墙而上,可以取城。若如丰露所言,徐盛趁机掩杀黄偏军本部,于我等而言,乃是良机。”
身在江夏的霍峻,早就打听清楚柴桑城的地形。他非要硬拉黄射来打柴桑,不就是看中他的威名,将徐盛的注意力吸引到城北,或是把他吸引出城。
像刘备、甘宁、霍笃这些核心圈子里的人知道指挥水师射杀徐琨,斩杀凌操是出自霍峻的手笔,但江东这些人不知道呀。
在荆州官方宣传上可是黄祖之子黄射,为父断后,指挥水师斩徐琨、凌操二将,威震江东。加上黄射他的履历,以及其父黄祖的威风,不就是妥妥的名将之花嘛!
名将出手,你看徐盛敢不敢小瞧黄射,会不会全力以赴。一旦全力以赴了,这不就是霍峻出手的机会嘛!
如果提前和黄射说好,让他吸引徐盛作战,以他的习性愿不愿意认真打都是一个问题。演技太差就露馅了,不如真情实感地投入演出。
听着霍峻的解释,高翔张大了嘴巴,显然他是被震惊到了。此前霍峻多次在众人面前强调,说他没有办法。可这计策却早就设计好了,不仅骗过手下,还忽悠过了黄射。
看着高翔从茫然到震惊,再到敬佩,霍峻解释说道:“古言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者失身。今治军亦是如此,帅不密则失军,将不密则失卒。丰今后治军当以严谨为上,不可轻率大意。”
霍峻坐到中央榻上,沉声说道:“升帐,传令众将。”
“诺!”
少顷,聚将鼓响起,霍笃、高翔、李巍、高晨、霍渊等众人齐聚军帐之中。
“军中可用之兵多少?”霍峻问道。
“启禀参军,我军本部一千三百人可随军出战。”霍笃答道。
黄射、霍峻二部虽宣称出兵五千人,实际人数约在五千五百人左右。黄射部众四千二百人,霍峻本部一千三百人。
“善!”
霍峻吩咐说道:“高翔、李巍听令。”
“在!”
霍峻取出军令,吩咐说道:“柴桑西门毗邻湖泊,其湖泊中芦苇成林。你二人率六百人马,乘小舟入湖,隐蔽于芦苇间,不得让敌军发现。待鼓声大作之时,兵出芦苇,夺取东面水门及其城墙。”
“诺!”
高翔接过军令,拱手应道。
“霍笃、高晨何在?”
“在!”
霍峻握着军令,说道:“柴桑南门临近柴桑山,你等率部众六百人隐蔽山间,不得被敌寇探得。待东面鼓声响时,伱二人率军杀出夺取柴桑南城。进而与高翔、李巍二部降服柴桑城。”
柴桑城之名,便是源于其城池临近柴桑山,故如此命名之。
“诺!”霍笃接下军令,应道。
见众人整装待发,霍峻叮嘱说道:“攻破柴桑,即刻入驻官府,擒获其属官,封锁军库物资,不得滥取钱粮,乱杀牲畜。待克柴桑城,峻当会分发钱粮与诸子。”
“诺!”
“出兵!”
……
柴桑,徐盛早已站在城楼上,紧握佩剑,聚集城中军官,说道:“据斥候所言,敌大部深入彭蠡泽,攻城略地。今围攻我柴桑城者,乃是大将黄射,其于江夏一役中,指挥水师断后,射杀徐平虏,斩杀凌破贼,不可小觑。”
闻言,众人神色严肃,不敢松懈。
徐盛又说道:“敌部虽约有五千之众,六倍于我部,然敌寇远道而来,今日攻城,少有器械,不足为惧。我等部众皆善弓弩,城中箭矢堆积如山,必能使敌无功而返。”
“诺!”
众人领取任务后,各归本部,抄出弓弩,于城楼上等候黄射大军的到来。
江东士卒善于水战,然水战者常使弓弩,而这八百将士其中精锐者,善使弓弩。
“咚!”
在城外四千军士已列阵,在黄射的一声令下,麾下将士在鼓声中行进。
与此同时,霍峻麾下的一千多名士卒趁着柴桑城中军士的注意力被黄射大军吸引走,从远处开始绕行。
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65章 小智(33)
当徐盛呼喊时,柴桑城看守的士卒发现远处天边有一个小黑点依稀。
很快,排列成队的江夏士卒到达柴桑城外的原野。接着,激昂的战鼓在江夏军中回荡。随着鼓声的响起,江夏士兵高呼‘万胜’,以来壮胆。
同时,一杆‘黄’字的大纛慢慢地从地平线上升起来,枪矛如林,四千江夏军士聚集在几个方阵中,黑压压地向前推进。虽无万人,但眼眸中出现黑压压的人群依旧给予守城士卒不小的压力。
“不要慌,握紧弓弩。”
徐盛披坚持锐,在城头上游走,安抚士卒们紧张的情绪。随着江夏军阵的逼近,城头上的徐盛也愈发看清了前方敌军阵势。每走不到百步,江夏就要停下整顿队列,阵型难言整齐。虽有刚刚整齐划一的呐喊,但徐盛似乎却感觉眼前这支大军士气并不旺盛。
盯着渺小的‘黄’大纛,徐盛微微皱起眉头,嘀咕说道:“这便是断后帅水师,射杀徐平虏,斩杀凌破贼的贼将吗?其士卒怎么如此松散,难言精锐啊!”
在徐盛的想象中,能够具有勇气断后,并能在危急关头率众指挥击败江东水师的人,必定是能比肩大将。其手下将士不能说十分精锐,也能说骁勇可战。但这部队,与他想象中的不同。
然而徐盛也不敢怠慢,毕竟有此前的战功,能立下那种功绩之人,必有所长。且昨日那手诈降之策也是不错,若非对方演技拙劣,说不准自己真会上当。
徐盛登上高台,呐喊道:“听从军令,不可轻易开弓。”
“诺!”
城外,江夏大军驻步,黄射望着不足二丈高的城墙,拔出长剑,喊道:“传令,攻城!”
“诺!”
汉代的城池高度不如唐朝,更不难以比肩明朝。汉代受限于铸城技术,即便是国都长安,其高也不过十二米。边关要塞、重要郡治,大体能达到6到8米高。
南方区域由于土质原因,造城墙的县比北方来得少,构造和高度都简陋一些。柴桑作为县级小城,虽有江东后来的加固,但受周边湖泊的影响,城池难以筑高,其高也不过四米出头左右。
此种城墙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若是蚁附强攻之下,攻破城池当是不难。否则黄射又怎敢率大军强攻城池,霍峻也不敢带着麾下千余人玩这套东西。
在黄射的军令下,六、七辆简陋的盾车以及云梯被江夏士卒从军阵中推了出来,立于阵前。
战鼓声轰然响起,敲击在士卒的胸膛上,他们齐声高呼,推着一夜赶工出来的盾车,还有云梯快步向前。身后还有辅兵在后,抬着木板,他们要在城墙下竖起木盾,便于弓弩手在城下支援。
“绷~”
柴桑城头上的唯一一架床弩被守卫的士卒激发。硕大的弩矢顿时从城墙上激射而下,带着呼啸的风声落入松散的人群当中。
“笃!”
一支弩枪狠狠地射中了一面盾车上的木盾上,简陋的木盾根本无法阻止弩枪,其巨大的冲击力刺破木盾,将推着盾车的江夏士卒当场钉死。破损的木屑还划伤士卒的眼珠,他捂着眼睛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除了少数的倒霉蛋外,大部分人躲在盾车下,却是安然无恙。床弩感人的装填率,虽能给江夏士卒造成威胁,却是不大。
“敌入百步!”
随着江夏步卒逐渐靠近城头,柴桑城头上响起了这句话。
“放!”
军旗挥舞而下,鼓声雷动。徐盛怒喝一声,他的手臂重重挥下,女墙后的江东士卒齐齐挽弓放箭,只听到城墙上的破空声大作,无数羽箭已经划破了低沉的长空,密如雨点般抛射到江夏士卒的上方。
“注意隐蔽!”
一名什长紧握着手中的刀盾,躲藏在盾车的后方,大声地呼喊道。示意四周的军士也是尽可能地将身子埋于盾车之后。
有盾车蔽体尚好,那些抬着云梯的士卒最为可怜。他们手上仅有盾牌遮蔽,又是重点的射击对象。在箭矢落下后,射中人体,发出连绵的闷响,中箭倒地者不少。
射完一轮后,江夏士卒逼近到城下七八十步。愈发靠近的距离,让城头上那些江东士卒更好瞄准,又是一轮箭雨,倒地中箭者更多。
“绷~”
一支硕大的床弩射到年轻尚轻的江夏士卒旁边,其巨大的声响令人畏惧。吓得江夏士卒脚软了,接着又听见破空的箭矢声,让这名江夏士卒直接尿了裤子。
“不打了!”
忍受不了死亡的恐惧,这名江夏士卒趁着城头上箭矢换挡的空窗期,拎着盾牌就往后跑。有了第一个人吃螃蟹,便有第二个人逃走,畏战后撤者愈发地多。城头上又射出一轮箭矢,直接把剩下进攻的江夏士卒一同吓走。
“这~”
如此一幕,看着徐盛又直皱眉头,这种就是击败江东水师的将士的水平。若是正常的硬碰硬,肯定不是己方的对手。或许实如众将所言,徐平虏是中敌将奸计所害。
实际上不仅是徐盛看着皱眉头,在远方的湖泊中偷偷观战的霍峻也是忍不住吐槽,说道:“江夏士卒不仅军纪不明,连那血性也不足。若是两军列阵厮杀,我部千人足可破此部四千人。”
吐槽完随即而来的是忧虑,若是黄射进攻不下,没有吸引到徐盛主力,那高翔、霍笃二人又如何能分夺东、南二门。
如此拙劣的表现,让黄射也感到恼怒,说道:“未至城下便弃战而走,怎能破城。”
面对自己手下的无能,陈达硬着头皮,说道:“将军,非是我部无能,而是柴桑城高,且守军士卒弓弩甚多,冲城破敌,实属困难。”
顿了顿,陈达指着柴桑城头说道:“将军,我军士卒乃敌数倍,敌寡我众,不如于城下与敌军相互对射,待敌多伤亡,然后再遣将士蚁附攻城。”
黄射沉吟少许,看着城头上不过三、四百人的弓弩手,微微颔首,吩咐说道:“将全军弓弩手调上去,以弓箭齐发,看谁能耗得过谁。”
“诺!”
“弓弩手上前!”
伴随着呼喊声,江夏水军中近千名的弓弩手拉开距离,齐步上前,利用此前辅兵提前树立的木墙作为掩护,准备与城头上的江东士卒相拒而射。
见此情景,徐盛神情一敛,自己所部虽是有城墙遮挡,举高临下,但是自己兵寡,若是以当下兵力应对,难言胜负如何。
徐盛冷笑一声,吩咐说道:“从东、西、南三城各调五十人来北门,与敌相距而射,看谁的射术更为精湛。”
“诺!”
霍峻看到了黄射的调度安排,笑道:“伯钟虽不善兵,却有小智,当不负峻之所望。”
霍峻心里庆幸,幸亏没提前告诉黄射计策。若提前告诉他自己布置,他能否出这么大的血本与徐盛玩对射也要打个问号。毕竟弓箭对射,占优的必定是拥有城墙掩护的徐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