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峻踏步而行,笑道:“子通何以高抬我也?”
蒋济快步跟上霍峻的脚步,说道:“刘豫州虽有雄略,然不得水战之精妙,且我观刘豫州用兵,兵少则可胜,兵多则难治。曹操举北方之众,不以水战胜之,而欲用陆战胜之,将是笑语尔!”
“济入都督帐下,观都督韬略多时。都督兼备文武之略,胸含纵横之能,背水临敌,通水陆战法之妙,若欲击败曹操,非都督不能胜任。”
顿了顿,蒋济神情认真,说道:“若都督有心欲与曹操战之,届时济将助都督一臂之力。”
霍峻利用皖水,背水败夏侯,顺江溃孙瑜,两处分别皆是以寡胜众,这让当事人的蒋济对霍峻惊叹。且他入帐下以来,观霍峻军政布置举措,更让蒋济打心眼里佩服霍峻。
在他眼中整个荆楚迄今为止,霍峻用兵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将赖子通助力尔!”
霍峻搂着蒋济的肩膀,自信说道:“曹操不善水战,安能胜我吴楚水师?”
说话间,霍峻领着蒋济及师从数人来到寨门,只见一人身有七尺有余,相貌端正,衣着简朴,言行举止可见书卷之气,令人难生恶感。
“敢问可是江淮名士蒋子翼否?”霍峻拱手说道。
蒋干见来人以袍裹甲,身兼英武之气,心中亦生出好感,问道:“敢问将军可是背水列阵,击溃强敌,南郡霍仲邈否?”
说着,蒋干因身份低于霍峻的缘故,将自己的名刺奉上。霍峻亦取出自己的名刺,与蒋干做了交换。
霍峻仔细看了下蒋干的名刺,肃然起敬说道:“子翼之师原是骢马御史,久仰,久仰!”
骢马御史,乃已故光禄勋桓典的雅称。在东汉后期,宦官当道,桓典任侍御史之时,无所回避,又因常乘骢马,故称骢马御史。后与何进谋诛宦官,官拜光禄勋,于建安六年(201)病故。
桓典出身谯郡龙亢桓氏,其先祖桓荣因善治《尚书》,与子孙三代成为东汉五代帝王之师,名声崇高。
蒋干神情谦和,笑道:“家师刚正不阿,以才学著世,干为其弟子,不敢外称家师姓名,恐有损其名声。今为得见霍将军,侥以报上家师名讳。”
霍峻将名刺收入袖中,说道:“子翼以辩士著称,素有张仪、苏秦之能,不知远涉江湖,可是欲为曹操说客?”
蒋干脸色平静,说道:“将军名震江淮,干久闻大名,特来拜见,求得酒水一饮。若将军不愿,干当下便是可走。”
说着,蒋干做出要走的意思。
霍峻则是赶忙拉住蒋干,说道:“峻仅是询问一二,岂有赶人之意。”
拉着蒋干的手臂入寨,霍峻说道:“子翼于江淮名声,峻多有耳闻。今天气寒冷,可入大帐谈话。”
“子通,备酒设宴。”
“诺!”
……
蒋干入大军营帐,霍峻设了一个小型宴会,仅有蒋济、霍笃、徐盛等寥寥数人参加。
霍峻请蒋干入席,笑道:“峻治军以来,少有饮酒。今子翼拜会,峻当与属吏小饮一二,以迎子翼。”
“多谢将军!”
蒋干捧着酒樽,语气热烈,礼敬众人说道:“诸位将军英武善战,与霍将军克胜强敌。今干得见诸位,见诸君骁勇,心生敬慕之情。干先饮此樽,诸君随意。”
蒋干一饮而尽,又向众人拱手示意。
众人见对这个能言善道的蒋干心生好感,皆热烈的回礼饮酒。
接下来,蒋干展示了什么是江淮辩士的风范,口中称赞众人不停,又将霍峻吹捧为不世英才,将略有冷淡的氛围弄得火热。
就在众人宴饮之际,侍从小跑入帐,着急说道:“启禀都督,甘中郎巡视之际饮酒,士卒劝慰不听,反而鞭笞士卒。”
“什么?”
霍峻放下酒杯,面色不悦,问道:“军中有令巡视之时,不得饮酒。甘中郎怎能饮酒,不怕军法责罚吗?”
“文向何在?”
“末将在!”
霍峻厉声说道:“你率本督帐下侍从将甘宁押送到帐中,本督当以军法治之。”
“诺!”
徐盛拱手应命,大步出帐。
霍峻带着歉意的目光看向蒋干,说道:“今军中突发急事,不得不理。子翼~”
蒋干作为聪明人岂能不知霍峻之意,起身致歉说道:“将军少有饮酒,今为干设宴,多有感激。将军当以要事为先,干先行退下。”
“可!”霍峻起身相送,拱手说道:“待军务之后,峻再夜拜子翼兄。”
“诺!”
蒋干被两名侍从引路至营帐,但这个营帐却离大帐不远,仅隔着一座营帐。
少顷,准备入帐的蒋干被铃铛声所吸引,寻声望去只见徐盛将醉熏熏的甘宁擒住,那铃铛声正是甘宁身上发出。
蒋干心生好奇,询问说道:“身携铃铛之人,可是甘中郎否?”
“是甘中郎!”
“不知甘中郎又是何人?”
站在帐口,周睦介绍甘宁,说道:“甘中郎姓甘名宁,字兴霸。其因武力过人,被刘豫州表为授横江中郎将。至于身携铃铛乃是因早年率众以锦为帆,纵横长江,劫掠百姓。”
蒋干佯装惊呼一声,套话说道:“刘豫州素以仁德著世,怎会举用一水贼为将?”
周睦见蒋干不知其间奥秘,似乎倾诉欲爆棚,说道:“昔刘豫州下江东,兵无水师,见甘中郎以千人投效,便举其为将,为此还因甘中郎与黄祖结仇?”
“怎么说呢?”蒋干又是引诱周睦说话。
周睦沉吟少许,说道:“此事军中众人皆知,甘中郎初为水贼时,劫掠无度,先投西投刘璋,后又东入江夏。因在军中杀害军吏,甘中郎率众叛走,投入刘豫州帐下。”
“当时刘豫州不知甘中郎深浅,仓促收下为将。不料与黄祖结怨,不得已之下,刘豫州用马为其赎罪……”
说话间,营帐中传来霍峻的呵斥声,“甘兴霸,你既为军中大将,怎不知军中以戒酒为上?”
甘宁心有不服,大声回道:“霍仲邈,你在军中设宴饮酒可,我甘兴霸怎不能于巡视饮酒,岂有此理?”
“大胆!”
霍峻怒拍案几,说道:“甘兴霸,伱于巡视之时饮酒,乃是在公事触犯军法,怎能与我相同。”
甘宁上仰着脖子,红着脸喊道:“我于左将军帐下效力,张翼德都可饮酒,我于你军中怎不能喝酒?”
霍峻冷笑一声,说道:“你敢拿刘豫州压我?”
说着,霍峻站起身子,扔下军令,沉声说道:甘宁触犯军法,仗一百军棍。”
“诺!”
甘宁勃然大怒,挣扎喊道:“我对刘豫州有功,我要见刘豫州。”
“打!”
霍峻插着腰,怒声说道:“今刘玄德来,你亦要受此刑罚。”
“啊!”
“啊!”
橘黄色火光将甘宁受杖刑的影子射到帐布上,蒋干眼眸微眯,进而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面露忧虑,说道:“霍将军不顾刘豫州颜面,责罚甘中郎,恐会与刘豫州生怨啊!”
周睦似乎没察觉到自己泄露军机,不以为然说道:“甘兴霸乃卑鄙之人,当初刘豫州不得已将其收下为将,岂能会因甘兴霸与我家都督结怨。且刘豫州不过刘扬州帐下客军,虽领丹阳一郡,却不足为虑。”
蒋干捋着胡须,眼眸中露出兴奋之色,他似乎探听到了不得的东西。
“干且先入帐休息,劳烦足下解疑。”
蒋干掀开营帐,见四下无人,差点笑出声来。
晚上没了
(本章完)
第143章 以骄操心
视角不同,所得到的消息亦是不同。
对于核心人员而言,知道霍峻将甘宁追了回来,并将甘宁举荐于刘备。而对外人而言,仅知霍峻与刘备有过交际,出仕于刘琦帐下。甘宁是半途中加入刘备的军队,且是水贼出身,杀吏逃军。
蒋干所欢喜之事,不是他发现甘宁可以拉拢,而是他察觉到刘琦、刘备之间二人的合作没那么紧密。
他奉曹操之命南下,除了有招抚霍峻的任务,还有探查江东二刘内情的重任。
历代以来无论是军事家,还是智谋之士,做出精准的预测不是他们能未卜先知,而是他们手上拥有足够支持他们判断出得失的情报。
郭嘉建议曹操南下,让二袁自相残杀,不是郭嘉有能力让袁谭、袁尚二人自相残杀,而是郭嘉知道他们因袁绍立嗣之事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
猜中孙策会身死于匹夫之手,在于曹军对江东内部有深度了解。毕竟在郭嘉谈论这件事之时,曹操已是提前知道孙策有渡江奔袭许昌之意。
刘琦、刘备兵入江东,曹操留在江东的棋子几乎无用。当下曹操对江东情况的了解,需要从荆州转一圈,让蔡瑁、蒯越转手送到他手上。然得到的情报,也仅是战报与官职升迁内容。
曹操为了深入了解二刘的具体内部情况,同时也为了招抚霍峻,这才有安排蒋干下江东。
今蒋干得到二刘内有龃龉的消息,即便招抚霍峻不成,他亦有功绩去面见曹操。
至于二刘之间的龃龉,对曹操来说有什么帮助,他就不负责判断了,他仅是曹操帐下的外层手下,哪管得了曹操、郭嘉等人的决断。
“子翼兄睡否?”
就在蒋干思索下一步动作之时,营帐外传来霍峻的声音。
蒋干从榻上起身,整理自己身上凌乱的外袍。他能成为江淮知名的说客,除了靠会捧人的言语,能够设身处地为被游说方分析利弊外,还有他人畜无害,谦逊温和的态度。
“请!”
蒋干殷勤地为霍峻掀起帐帘,笑道:“干本不知将军为何能够得胜夏侯渊、孙瑜二将,今日得见已知其中奥秘也。”
“哦!”霍峻问道:“子翼从何而知?”
蒋干指了指外面,笑道:“将军处罚公正,赏罚公平,将士得以效死力胜敌,恐多赖于此。”
霍峻似乎被吹捧得开心,笑道:“峻掌管二军水师,若不能处罚公正,将何以立威?今夜之事,让子翼兄见笑了。”
蒋干迟疑些许,说道:“将军虽以军法治军,但恐将军有不顾大局之嫌。”
霍峻看着一副为自己思量的蒋干,心中暗笑,却也在认真配合他的演出,面露不解问道:“子翼何出此言?”
蒋干与霍峻对位而坐,认真分析说道:“甘中郎乃刘公帐下将校,今将军执掌大权,不顾刘公颜面处罚。若让刘公知晓甘中郎之事,当会心生不满。即便刘公以宽容之心相待,但甘中郎及刘公帐下将校又怎会心无怨言。”
看着沉默下来的霍峻,蒋干继而又说道:“将军不为自己而思,亦要为刘扬州而思。刘扬州与刘公共取江东,今两军将校怎能心生龃龉呢!”
闻言,霍峻冷笑一声,说道:“刘豫州枭雄也,能得人心。今入江东以来,多有喧宾夺主之举。今若不假借律法处置,以制其心……”
说到一半,霍峻似乎意识到什么,紧忙改口,说道:“子翼兄规劝有礼,峻当注意一二。”
蒋干抓住霍峻泄露的那十几个字,心中已是了然。眼眸精光一闪而过,迅速又换上无害的笑容,说道:“干乃外人,不知内情,妄自谈论,望请见谅。”
霍峻眼睛斜视蒋干,似笑非笑,说道:“子翼可是奉曹公之命,下江东为其探查军事机密?”
蒋干捋着胡须,神情自若,笑道:“将军何出此言?”
霍峻一手抓住蒋干的袖子,冷声说道:“子翼入营以来,言语尽是探查我军机密,莫非峻不知否?”
蒋干略有慌张,却又迅速隐去,说道:“曹公攻略河北,征讨袁氏,怎会心记江东战事。今干而来,仅是仰慕将军而已。”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