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392节

  来自建康的各种图书正在陆续送往江陵,加起来足有十数万卷之多,这数字简直让李毓祥等人惊掉下巴,而他们这些被派来江陵的学生们近来也都是除了饮食睡眠之外,其他大多数时间都埋首这些经卷之中。

  李捴听到这些后也正自惊叹南梁文教之兴盛,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喧哗打斗声,于是便连忙抓起佩刀,汇同下属随从们一同往寺庙前堂而去。

  此时的寺庙门前,胡僧祐正指挥着部众与来袭之人乱斗一通,而随着李捴等人持着火把到来,场中的战斗画面也逐渐清晰起来。

  “且慢!崔彦通怎在此地?”

  借着火把的光线,李捴很快便注意到战斗中一个面部瘢痕明显之人,旋即便忍不住呼喊出声。

  崔瞻听到这话后身躯动作也不由得一僵,循声望来见到李捴,脸色也顿时一僵,下属拉了一把让他避开迎面斩来的锋刃,旋即他才一脸尴尬忧愁的回话道:“道炽兄,你莫非就是魏国使者?未意此时此景,于此相见……”

第799章 魏使倨傲

  2023-12-09

  一场本来应该严肃且壮烈的事情,结果因为参事的双方非比寻常的关系,使得气氛突然变得古怪起来,有了向闹剧发展的势头。

  北齐使团突然发起袭击,留守于此的南梁军士们仓促应战,极短时间内便伤亡十数人。

  留守在此的领军胡僧祐自是羞恼不已,但他也知道皇帝陛下是希望在此两国之间合纵连横、通过各种外交平衡手段来获取利益,并不希望彻底得罪哪一方。

  因此尽管胡僧祐满怀愤懑,也不敢真的下死手围攻,当听到李捴喊出手下留情的时候,他便着令军士们将这些齐人在寺庙门前包围起来,不再下令进攻。

  齐使那里本来也是满怀壮烈,结果打起来之后才发现情况判断有误,这看似不大的寺庙中居然驻守着这么多的甲兵。

  行动既已暴露,而且敌众我寡差距明显,再继续拼杀下去也只是无谓的牺牲,特别在见到南梁军士对他们并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后,这最后一丝拼命的理由也没有了,于是便都纷纷弃械。

  李捴看着门外人群中的崔瞻,欲言又止,他乡遇故知诚是一喜,但若是眼下这样的场景,那就确实不如不见,完全没有任何的喜悦可言。

  眼下这场合明显也不适合叙旧谈话,于是李捴便抬手微微向崔瞻打了一个手势,然后便抽身退回了寺庙中,以免再这么对望下去彼此更加尴尬。

  江陵皇宫中,皇帝萧绎还在与一干重臣们商讨明日该要如何安抚魏使、又如何回应齐使,却没想到他这想要左右逢源的念头已经要落空,人家双方使者早已经干起来了。

  当胡僧祐派来的使员入告变故之后,萧绎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那怒火闪烁的独眼瞪得跟个小灯泡一般,拍案怒吼道:“欺人太甚,当真欺人太甚!魏使骄狂,妄图以绝交迫我,齐使放肆,竟于我城中行凶!全都该死,统统该死!我梁家庙堂,岂是这些凶徒匹夫的乐园!”

  突然发生的变数顿时将他心中挤压的怒火都引爆出来,他之所以费心尽力的在这双方之间交涉斡旋,确是存在着私心的考量,但又何尝不是因为体恤天下士民百姓的缘故?

  一旦诸方贸然开战,无论胜负如何,承受代价的总不会是那些庙堂上的决策者,而是行伍中的士卒、乡野间的百姓。战火一旦蔓延开来,又将民不聊生。他数年苦心孤诣的终于平定国中的叛乱,所面对却是一个民生凋敝、残破不堪的社稷,委实不忍再将兵祸播于人间!

  可恨这双方的使徒,一个比一个更加的嚣张放肆,一个比一个更加的不识大体,皆以行凶弄险以为能,全然不体会他这王者仁心!

  心情极度愤懑之下,萧绎也不打算轻易放过此事。

  略加沉吟后他便开口说道:“速将齐使一行押送州府圈禁起来,不得命令,不准供给饮食!另齐使一行何以抵达东城寺、又从何处获取到的甲杖器械,全都彻查清楚!此夜当直巡街的城卫,齐使寄宿之家,统统不准放过!”

  然而他刚刚下令完毕,旁边便有人小声提醒道:“齐使入城寄居是豫宁侯家。”

  豫宁侯便是裴之横,这个爵号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们南梁君臣的美好愿景,只可惜如今豫宁不宁他们也说了不算。

  自从发生王琳部将湘州叛乱之后,萧绎也意识到需要注意和下属大将们的互动方式了,不可再像往年那般动辄打骂责罚。

  河东裴氏本非江陵旧属,侯景之乱发生后淮南又渐为北齐所夺,裴之高无所归从才带领部众来到江陵听命。如今裴之高虽然已经病逝,但其诸弟与门下子弟俱当壮年,更兼有数万部曲,也是一个需要慎重对待的国中名族。

  萧绎听到这话后神情不免一滞,他并不是不知道此事,只不过刚才怒火上头一时间只想着问责迁怒、却忽略了这个问题。

  此时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然不好出尔反尔,于是便又冷哼道:“裴氏又如何?裴公勇毅,不与齐人合谋,但却难保家奴暗通齐使、乱我法度!”

  说话间他便着令王僧辩之子、侍中王顗持其手令,率领一队禁卫军旅前往裴之横宅上,严查宅中奴仆可与齐人勾结行凶。

  齐使这边相关人事安排完毕之后,魏使这边也不能忽略。

  虽然魏使入城后便开始闹别扭摆谱,但在这次变故事件中也是属于受害者一方,因此萧绎在想了想之后又望着王褒说道:“请仆射代朕前往抚问魏使,并请暂引魏使入仆射邸中居宿。明日再于邸上集聚众同僚设宴为魏使压惊,一应用物禁中给出。”

  发生这样的情况,其实由他出面来安抚魏使更好,但他却不清楚那魏使眼下是何心情与想法,如果他在禁中设宴但对方却拒绝出席,这无疑就会让他大大丢面子,所以还是让王褒代替自己出面先作投石问路比较稳妥。

  王褒闻言后便站起身来垂首领命,旋即便退出厅堂,带领随从们和一队禁军往城东寺庙而去。

  此时的寺庙外,一众业已弃械的齐人已经被先一步到来的使员带领前往州府而去,领军胡僧祐则仍留驻在此,未敢懈怠。

  一直等到王褒持皇帝手令抵达此间,胡僧祐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烫手山芋送出去了。旋即他便随同王褒一同入内,劝告李捴不要再任性固执。

  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大出李捴的预料,在与刘广德商讨一番后,他也终于点头同意离开寺庙,跟随王褒一同前往其家中暂住下来。

  王褒自知李捴与李大将军关系非凡,对其也是极近款待。旁的不说,他在江陵这座家宅除了地皮是皇帝萧绎所赐,剩下的无论厅堂翻修还是宅中家人饮食用度,都多受来自沔北的馈赠。再加上心中的慕强想法,哪怕皇帝并不表态公款报销,他也一定得让李大将军的堂兄宾至如归啊!

  这一通热情礼待下来,当李捴在王褒家客舍中登榻入睡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到了深夜时分。好在这一夜剩下的时间再也没有什么意外变故发生,李捴得以一觉睡到大天亮,很是神清气爽。

  他这里刚刚起床,一直守候在外的王家仆人便忙不迭的前往通知主人。王褒也是起了一个大早,正按照皇帝陛下的要求吩咐家奴发放请柬,邀请城中清贵朝士们来此做客。当得知李捴已经起床时,王褒又连忙赶来问候并陪伴李捴一起共进早餐,可谓是礼数周全。

  当听到王褒讲起午后的宴会安排,李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昨日说今天要离城而去,那也是刻意作态,没有搞清楚南梁和北齐在密谋什么,他当然不会离开。尤其昨晚还不明不白的遭遇齐使行刺,行刺者中竟还包括崔瞻这么一个可以称得上是至交亲友的人,这些事情也都需要等一个结果。

  讲到上阵杀敌又或躬亲政务,南梁这些朝士们或还心存推脱,但是对于吃喝宴会之类的活动那是来者不拒,尤其还是招待来自沔北的大金主,那自然就更加高兴了。

  尽管宴会安排在了午后时分,但上午就有宾客登门造访了。毕竟昨夜皇帝吩咐王褒的时候不乏朝士在场,到了今天便不请自来了。

  王褒并不清楚李捴意趣如何,只是从其昨日入城以来的态度判断这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所以对这些主动凑来的客人也并没有拒之门外,而是全都留了下来,希望当中有人能够恭维招待好李捴。

  等到午后时分,王褒家客堂宾客们已经是坐的满满当当,看到这么多客人到来,他又不免有些担心李捴会不会觉得有些吵闹,心怀忐忑的邀请李捴登堂落座,偷眼观其谈笑风生、喜笑晏然,这才松了口气。

  李捴并不是一个孤僻内向之人,相反还很是擅长人际交往,并且记性颇佳,并不只是仪态风采出众,昨日那般姿态是事出有因,今天便不需要再继续甩脸子,反而要多表现出友善的一面、从而与恣意妄为的北齐使者形成反差。

  所以在双方众人全都有心交好的情况下,今天这场宴会的氛围也很是不错。李捴今天的表现不说有没有跟他表弟崔瞻之间形成反差,反正跟昨天的自己是挺反差的。或因有了之前的印象,今天李捴彬彬有礼的态度落在南梁众人眼中那是加倍的和蔼,让人如沐春风一般,其风采气度也获得了在堂之人的一致好评。

  趁着宴会氛围正好,李捴也趁机提出希望在场时流向之引见姚僧垣的请求,言语中难免涉及到李大将军将有嗣息的事情,于是便又获得在堂群众的一致恭喜。

  只不过如今姚僧垣在江陵也并非白身,梁帝萧绎对于下属虽然动辄打杀惩罚,但对自身的健康还是很负责的。在姚僧垣这名医抵达江陵不久便授任其为大医正并兼散骑常侍,近侍苑中,并不能随便踏出国门。

  内苑中的皇帝萧绎也一直在关注,很快便也得知了李捴所提出的这一要求,一直绷紧的心弦不免略微一松,忍不住便笑语道:“既然有所求我,那事情还有转机。李伯山折节联姻其国镇兵之家,遂得以名族之后而掌六镇之兵,这嫡嗣对他而言想必非常重要,所以才厚礼延请国外名医。若我据此与之谋求夏口诸镇,不知他该作何应对?”

  “陛下,此计万万不可啊!哪怕不遣姚散骑北去,也不可据此要挟。姚散骑即便不行,也无阻李伯山得嗣。但我若据此胁之,则结怨深矣,不异刀兵加之!”

  留直朝中的尚书右仆射张绾听到萧绎作此盘算,忙不迭开口劝说道。

  萧绎听到这话后讪讪答道:“戏言而已,我国家金瓯全否,岂可胁人胎中小物以获周全。只不过魏使太过倨傲,使我心怀不悦,岂可轻使姚散骑!”

  萧绎正自心烦于不知该要如何安抚险些遭遇刺杀的魏使,当得知对方有此需求的时候,于是便想着凭此反制对方,重新拿回对话的主导权。

第800章 的卢盟友

  2023-12-09

  他也清楚沔北对于江陵人事渗透颇深,为免姚僧垣接触到太多外界的人事讯息,索性将姚僧垣长留苑内当值、不使外出。

  如此一来,魏使便只能通过自己才能接触并邀请到姚僧垣,自然只能乖乖的来主动求见。如此一来,无论是齐使刺杀的善后处理问题,还是更重要的疆土城邑归还交割问题,他都能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至于说张绾劝告以人腹中孩儿威胁有失体面,萧绎却觉得这没什么。须知当年李伯山提出进据夏口的时候,也是趁着侯景叛军进攻江陵之际,同样乘人之危,若是在江陵全盛时期真刀明枪的硬干,怕也难以如此轻易得手。

  国与国之间的交涉,道德本来就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李伯山不想低头,那他干脆别生孩子就好了!如果折损自己一人的虚名时誉,便能为国家将重要的江防口岸换回,萧绎也乐做这样的牺牲。

  不过他还是高估了对方这一需求的急迫性,李泰之所以动念邀请姚僧垣前往沔北,只是希望有备无患,没了姚僧垣照样生孩子。更何况娘子即便要生产,也是需要十月怀胎,犯不上现在便去央求延医。

  李捴此番来到江陵,本也没有什么正式的外交使命,只是为了实地探查一下南梁君臣心思和当下江陵情势如何。梁主既然拖着不召见他,他也并不急于求见,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便在江陵城诸时流家轮番做客,很是享受了一番江陵人的待客热情和南朝饮食风尚习俗。

  至于说齐使到来的目的,在刘广德的辅佐下也终于打听出来了,李捴第一时间就派人将消息送回了沔北。

  身在穰城的李泰得知这一情况后,也不由得感慨这萧家人就是想得美玩得花,看来不只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徐娘她老公也是不差啊,窝在江陵还勾三搭四的想法挺多。

  接下来他便也召集府内群属就这一最新情况商讨一番,包括长孙俭这个新长史也有列席。

  虽然说长孙俭乃是中外府硬插进来的人选,但既然已经来到了荆州,而且还担任总管府长史这么重要的职位,倒也不需要太过刻意的防范,一些军政事务该通知的通知、该参与的参与,刻意的回避隐瞒,非但会造成彼此间隔阂更深,还有可能会给正在进行的事情造成恶劣的影响。

  而且长孙俭入职这几个月来倒也算是尽责,虽然没有推动什么大的政令计划,但是作为一个居中联络协调总管府诸曹人事的人选,做的也是非常不错,较之崔谦在时不遑多让。

  如此也让李泰在心内初步接纳了长孙俭,当然距离真正的心腹相托还远得很。不说刻意防备一手,也不会像对待崔谦那样将心内任何谋算都与商讨一番。

  有关南梁要和北齐联合行动一事,南梁方面倒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且不说这还仅仅只是一个意向与可能,就算是已经成为事实,除非南梁将下游的王僧辩、陈霸先等军大批抽调回来,否则单凭如今江陵这里的武力,真敢进犯汉东的话,那得先做好屎都被揍出来的准备。

  荆州军府相比江陵方面,唯一的短板就是水军力量,而这一点也正在被快速拉平。年初丹江口所建造的大舰战船已经逐步武装到了夏口诸军,徐文盛等驻守将领也都在勤劳操练水军。

  今年丹江口船坞的生产规模将会迎来一个爆发期,等到入夏之后会有最起码十数艘大舰与配套的战船可以入水实装。

  到时候即便仍然不能与南梁水军主力斗胜于长江江面上,也能不失防守之力,封锁沿江一线与汉水航道绰绰有余。如此已经算是立足于不败之地,再不会发生如之前那般被王琳率军堵住水营营门叫嚣而无从反击的情况。

  南梁方面暂时不必重视,至于主动前来寻求合作的北齐,究竟几分真几分假则就需要注意一下了。

  自去年王僧辩在东关大败郭元建所部人马之后,北齐在淮南的处境便不够乐观,各地多有闹乱,尤其是以宿预城的叛乱影响最为恶劣,直接导致了沿江诸城邑都遭到了南梁军队的反攻袭扰。可以说是之前捡便宜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烦躁。

  但尽管如此,北齐在淮南地区仍然享有着最大的优势,所以也就拥有足够的筹码与江陵之间进行交涉谈判。别的不说,单单江北那几座重镇,无论萧绎被涮了几次,在凭着单纯的武力无法夺取回来的情况下,只要北齐拿出来做诱饵,萧绎就难免不会动心。

  不过北齐在淮南所建立起来的优势,除了眼下所面临的这些麻烦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隐患,那就是被荆州军府所占据的义阳。

  只要义阳一日不在其掌控之内,那北齐如今所占有的淮南领土就存在被西魏侧翼袭击扫荡的可能,李泰之前坚持分兵驻守将义阳捏在手中,如今这一战略优势便显现出来了。王僧辩之前甚至愿意将合肥拱手相让,只为换取荆州军府与之共抗北齐大军,原因也正在于此。

  从战略层面而言,放弃一些过于深入的江北镇防,从而集中优势兵力夺取义阳,将整个淮水流域都掌握在手中,无疑是更加合理且利益更大的一个选择。

  所以说从理论上而言,北齐所提出来的这个合作模式是成立的,而且也非常符合北齐与南梁双方的各自需求。因为眼下的荆州总管府对他们而言,都是一个虎视眈眈、影响境域安全的恶邻。

  现在需要讨论的一点是,如果北齐当真要向义阳用兵,能够出兵多少、进行多大的投入?在此之前,荆州方面需不需要继续加强一下义阳的防务?

  在场众人对李泰所点出的一系列问题也都听得很认真,但却鲜少能够提出有建设性和启发性的意见。

  这也是荆州总管府长期以来的一个弊病了,群属们都习惯了李泰设置一个前瞻性的目标和框架,他们则负责推动实施,执行能力非常的出色,但是讲到开创性和独立应对问题的能力则就严重不足。

  倒也不是总管府群众尽皆庸才,实在是后三国局势变化实在是太迅速了,尤其是侯景之乱发生之后,整个世界仿佛安装上了加速器,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频频上演,哪怕再怎么机智之人面对这波诡云谲、变幻莫测的局势,都不免大生想象力严重不足之感,更不要说对所有事都能做出恰当的应对。

  荆州总管府就是在这种大势之下快速的壮大起来,群众往往都还没有适应当下这个局势,便被李泰拉着快速的进入了下一个战场。幸在李泰一次次的判断成功,使得众人只需要埋头苦干,根本不需要停步思量。

  长孙俭新入军府,倒是还没有被这种氛围同化,眼见众人鲜有创见,他在稍作犹豫一番后,便站起身来说道:“依卑职所见,眼下对于东贼于淮南动态其实不必过于关注。义阳依山傍水、本就易守难攻,贼若不使雄兵,绝难攻定。于我而言,义阳即便失守,仍有三关之险,随陆之地仍然可保周全。

  当今最重要,还是应该专重江陵方面,修甲饲马、积谷备战。一旦攻定江陵,则江汉之间悉为我有。义阳方面即便用力再多,短时间内也难与东贼争雄淮南。若我突然增兵义阳,反而会令东贼淮南之众惊疑不定,仓促求援,届时即便不欲交战,恐怕也在所难免了。”

  “长史所言不无道理,当下用计的确是要偏重于江陵。但是义阳士民既然托庇于我,我也绝对没有要将其城拱手让人的道理。齐贼几番谋我于淮上,皆铩羽而归,但仍贼性不改,着实可恨!”

  长孙俭所言虽然也是持重之计,但这却并不符合李泰的心意。且不说被动防守、一味退让本就不是李泰的风格,他接下来的图谋也让他不能做太保守之想。

  北齐与南梁理论上存在联合的可能,或者说北齐有想要夺取义阳的意图和尝试,这都不符合李泰对接下来局面的设想。

  他所谋甚大,仅仅只是单纯的拿下江陵实在有些辜负这数年的经营布局和养精蓄锐,现在即将踏出重要的一步,当然不允许有太大的变量威胁到他之后的行事。

  “还是要先做一场啊!”

  略作沉吟后,他还是打算在江陵之战正式开始前解决一下北齐这方面的麻烦,而在这个问题上,他也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因为眼下正有一个天然合适的盟友可以争取,那就是江东猛男陈霸先!

  萧老七你想跟北齐眉来眼去威胁老子,老子就先联合你国中大将把北齐打个满脸开花。

  对于别人的话,他还有所保留,但是对于陈霸先,他却觉得彼此有不少的共同话题可聊,谁还不是一个心怀的卢梦想的志气少年?说的好听叫老大,说的不好听,你算个蛋蛋!

第801章 整军再战

  2023-12-10

  听到李泰这个决定,总管府其他下属们也都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各自都目露期待之色,一个个只是等待着大将军向他们下达具体的任务。

  但长孙俭闻言后却皱起了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开口说道:“大将军既然作此决定,卑职不敢质疑。只是请告大将军,外敌诚然须讨,内忧也不可不察。荆府建功甚多,国中群众多有称羡。大将军近年论功居首,不乏论者窃议盛极近亢。

  东贼之扰存世已久,就连宇文大王都需要暂避锋芒、养精蓄锐。其军绝非弱旅,贼首又为轻躁之徒,如若贸然与战,恐非短时之内能够速决胜负。届时我荆府将士俱为贼军所累,恐怕无力更作别计。梁国自取灭亡,天难活之,一旦我军受困淮南,恐怕中外府会另遣……”

  “放肆!我意已决,谁敢再谏?东贼虽强,非我之敌,破之甚易,前事屡验,长史休得危言耸听,但处份内,别事休问!”

  听到长孙俭的规劝之辞,李泰脸色陡地一沉,直接拍案怒喝道:“更何况,此番归国宇文大王早已告我东南之事予我专断,是否征讨南国自然也在其内。待我击破东贼,归讨梁国未迟!”

  长孙俭见李泰仍然固执己见,便也只能乖乖闭上了嘴巴,同时心中不免暗叹,虽然李大将军日常看起来也算彬彬有礼、肯于纳谏,但真正面对大事决断的时候,却仍不免流露出刚愎自负的一面,容不得其他的意见。

  不过这也难怪,在这般年纪便取得了如此成就,换了其他人只怕更加的骄狂。长孙俭也自知他在李大将军眼中终究还是中外府安插进来的耳目,一旦谋断大事时肯定会有所保留,不肯完全相信,尽管他所谏言并非出于私心,但也仍然难以获得信任。

  不过长孙俭却不知道,李泰虽然表面上盛怒不已,但其实心内对其已经略有改观。

  他这番话也算是站在总管府的角度来说,无论是真的心向总管府,还是担心中外府另外遣员伐梁可能会将他这军府长史的职权也给架空,起码这态度还是值得恳请的,能够分得清内外亲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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