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方面的变化主要是随着收复广陵之后,陈霸先的话语权得到了极大程度的加强。有广陵握在手中,陈霸先的处境同旧年仅仅只是蜗居于京口一处不可同日而语。
梁帝萧绎对于此事的真实想法如何,李泰不得而知,而起码面子上还是要有所表示,所以就在陈霸先收复广陵之后不久,派遣使者将陈霸先的官职由之前的司空加授为司徒,至于江北军政诸事也都一应委之。
当然不委之也不行,因为眼下在南梁所拥有的不过仅仅秦郡、广陵等寥寥几地,而这也本身就掌握在陈霸先的手中。别的不说,单就这一点授权便让陈霸先获得了拥有真正能与王僧辩分庭抗礼的势力。
陈霸先倒也对得起这一份重用,拿下广陵之后仍然保持着极为勇阔的进攻节奏,分兵直取海西等地,逐步完善以广陵为中心的江防布局。
不过就刚从广陵折返回合肥的李真汇报,陈霸先不积极进攻也不行。虽然拿下了广陵,但是江南三吴诸地仍然掌握在王僧辩部将们手中,这些人自然不会因为陈霸先在江北取得的进展便对其低头服软,反而钳制更多,基本上断绝了从三吴之地向陈霸先输送谷米物资的行为。
广陵城久遭围困,陈霸先拿下之后也已经是府库空空,只有不断的对外进攻、因粮于敌才能继续维持下去,一旦停下进攻的脚步,凭其眼下的物资积储,着实很难维持在江北那么大规模的驻军。
这对李泰而言,也是一个意外之喜,陈霸先的扩张步伐越激进,那就能吸引更多来自北齐的注意力,而这也正是他要寻求跟陈霸先合作的一个重要原因。
至于北齐方面,随着段韶撤离广陵,在淮南地区便暂时进入一个军事上的休止期,仅仅只是巩固当下所控制的城邑,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李泰倒是听说,陈霸先在攻克海西之后,便又增派吴明彻等将领率部北进,想要将宿预城解救出来,但是却遭到了段韶以逸待劳的迎头痛击,就连之前派往增援的杜僧明也一并败逃返回淮南,而宿预城也不出意外的被段韶所攻克收复。
吃了这么大的亏,北齐当然不可能咽下这口气。宇文护虽然军事上的能力马马虎虎,但观望时势的本领却是不俗,料定北齐必然会因此展开报复。
但他没想到的是,北齐所进行的报复并没有第一时间便惊扰到仍然远在合肥的李泰,反而是先把关中士民给吓了一跳。
因为北齐大军集结并未奔赴淮南,而是直往洛阳而来,并且所用的借口也并非李泰出兵攻打合肥,而是要为上一次宇文泰率军进扰而报仇,讨伐的檄文也只是让同州中外府自宇文黑獭这些货洗干净脖子等着,至于李伯山这个招惹北齐的罪魁元恶,则只在檄文末尾随口提了一句。
如此避重就轻的讨伐檄文,不免让中外府众人严重怀疑这檄文估计就是出自李伯山关东亲戚的手笔。
但抛开这一点不说,北齐如此气势汹汹、磨刀霍霍的向河洛而来,关中这里总要讨论一下该要如何应对。而在府中正式开始讨论此事之前,宇文护又分外活跃的先一步找上叔父宇文泰,满是兴奋的进言道:“阿叔,东贼此番来挑,乃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将东南人事局面再加调整一番!
事既因李伯山而起,他自然难辞其咎,或可加之关东大行台,以主持关东诸军迎战来犯之敌,而我则集结府中精锐、直出武关以攻江陵。待到河洛事了,江陵亦定,此番尊其职而夺其事,纵使来日李伯山复归荆襄,局面已经迥异往年。”
宇文泰听到这话后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伯山独大于东南,此事诚然可虑。但他乃边镇大将、国之重臣,以诡道欺之,岂是用人之道?更何况,他在荆州总管府人事经营极深,中外府欲谋江陵,无论如何也难能绕过他的耳目,贸然用计却内外有失协调,岂非是将军国大计弄作儿戏!”
宇文泰虽然不赞同此计,但原因明显不是因为前者,当年他解除独孤信兵权的时候可从没在意过是否诡道,独孤信西征凉州的军伍中那可是掺了众多的沙子。如今对东南事务有所忌惮,那只是因为李泰在东南的人事经营要远比独孤信当年于陇右更加牢靠得多。
“但此良机错过实在可惜,再想有其他大事要将李伯山调离东南、分裂其事并不容易。尤其他与东贼亦仇恨深刻,纵然任之河洛,也不患悖我投东。”
宇文护闻言后又连忙说道:“今加之行台之职,迎战东贼,任谁也不能说是贬弃其人,况此事本就由其挑衅而起。他若不肯应征,更使谁人任之?”
“此事仍待计议,不要轻易吐露!”
宇文泰想了想之后便又沉声说道,略作沉吟之后才又开口说道:“且先书问荆府,如今所积战备几许?可支大军几时之用?不要私使耳目,公文垂问即可。如若治事良好、物储丰富,可以维持诸方之用,加之关东行台亦无妨。”
第817章 内控外攻
2023-12-20
荆州大总管府中,虽然府主率军出征在外,但府事仍然运作的井然有序,诸曹属官们各司其职,将各项府事都处理的妥善周全。
通常情况下,总管不在府中便需要由长史负责主持日常事务。
如今的长史长孙俭虽然在府中不如前长史崔谦那样资历深厚兼得人心,但是由于本身平易近人加上对诸事都肯用心,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下来,同府员们共事也越来越融洽,接触和主持的事务也越来越多。
但是很快这一份人事融洽便将要被一封来自同州中外府的公文所打破,当中外府赶来的使者将公文递在长孙俭手中,长孙俭在将公文阅读完毕之后,才忽的想起自己是作为中外府安插的眼线来到荆州,若非这份公文的提醒,他险些都要忘记了这一节。
原本霸府向州郡降令垂问军政事宜也都是非常正常的操作,甚至这本来就是下属州郡的责任和义务。但是由于荆州大总管府事务长期比较独立,与中外府之间也并没有建立起一个稳定的问奏往来,中外府此时传令来问,不免便让人感觉有些意味深长。
这些情况外人自然是很难得知,但在总管府内部也并不算是什么绝密的消息,因为毕竟是要由诸曹负责实际的管理,稍加盘查一番便也能够得知一个大概的情况。尤其是身在长孙俭这个位置上,所能知悉的情况便会更加的全面和具体,甚至眼下在他的案头上就摆放着这样一份相关的数据文报。
但长孙俭却仍是捧着这一份公文沉思良久,好一会儿都没能做出决断,只是着令府吏先将中外府的使者引去城中别馆暂住下来。
等到了第二天的清晨,诸曹主官们如往常一般来到府中直堂碰面例会,然而当他们拿起案头上的事则略作浏览的时候,却发现事簿上多出了一项内容,就是着令军府诸曹各自盘查署内所经管的人事物资情况并奏报上来,他们便不免有些奇怪。
一般这种全面细致的人事盘查都是要在年尾才会进行,而日常行政管理只凭每季的季审和每月的月报数据便完全足以应付了,盘查的太过频繁也会平白增加极大的工作量,并且还会耽误其他事务的运行。
为了确保盘查数据的准确,最基本的人员和物资的流动都要暂停几日,且不说这当中的程序繁琐,单单当下大军仍然出征在外,也不支持封锁住人员和物资的流动调度。
眼见众人都一脸好奇的望向自己,长孙俭也无作隐瞒,直接开口道出了中外府下令垂问的事情,表示是中外府需要这些数据,所以他才吩咐诸曹配合。
这话不说还好,众人闻听此言后,望向长孙俭的眼神顿时更露狐疑之色,并且旋即便有几人表示所司事务繁琐复杂,短时间内怕是难以配合此事。
对此长孙俭也并不气恼,只是微笑表示只要在不误正常事程的前提下尽力而为即可,但府中转任功曹参军的崔彦昇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方今大将军出征在外,府下人物诸事调度使用本就非常频繁,当下便要盘点诸事,恐怕是有些不合时宜。”
此言一出,顿时便又有数名属员纷纷开口表示附和,穰城县令杜照徽则提议道:“既然长史有言此事并非剧要,不如遣使前往淮南请问大将军可否?”
虽然长孙俭本意就是把这件事往外推、让群众都参与表态,但听到杜照徽此言以及在场附和的群众之后,也不由得感叹李泰对荆州总管府人事经营之扎实。总管府起码在名义上还是归属中外府管辖,可是现在中外府下令询问总管府相关事则,竟然还要远在千里之外的府主首肯才可。
心内稍作感叹,再见众人多数都表示需要请示大将军,于是长孙俭便也不再自作主张,当即便安排人员快马加鞭的前往李泰所在的驻地合肥请示此事。
当州府使者来到合肥的时候,李泰已经是整装待行了,听完使者的奏报之后,不免便感叹长孙俭还真是有点幽默和滑头。
经此一番波折后,他是既没有违背中外府派遣他来到荆州的意图,同时也没有擅自做主的将荆州军府的机密泄露出去。
这做法看似是在骑墙,但想想长孙俭已经是跟随宇文泰那么久了,在中外府当下明显有些别有用心的试探之下仍能保持一个不偏不倚的态度,也算是李泰赢了。
不过宇文泰想要了解这些情况,途径和方法还是有不少选择的,但却选择这样直接的公文垂问,除了所询问的事情本身让荆州军府无从回避之外,应该也存在着一定的要考校荆州军府内部人心的意味。
看这样子,自己一直所希望并努力促成的局面估计要出现了。想到这一点,李泰心内也不由得暗生兴奋,铺垫多时总是需要一个爆发和检验的时刻了。
虽然在李泰眼中,宇文泰一直处于一个明牌的状态,让他在许多情况下都能提前布局、关键时刻领先一步,但并不意味着他就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有的时候自以为安全却很危险,以为危险却相对比较安全,特别是在一些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发生之后,逼得宇文泰不得不想打破规矩的时候,如果李泰还不能够及时的跳出规矩去,那他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危险。
比如今年的下半年,对于李泰而言就是一个槛儿。
宇文导的意外离世让宇文泰丧失了一个制衡李泰的人选和手段,虽然这所谓的制衡也仅仅只是他自以为,由始至终宇文导也没能对李泰的发展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制约和限制。
但无论如何,宇文导的早逝对宇文泰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而当他再想调整宇文导去世后的内外格局和人事局面时,李泰就会成为一个非常扎眼和突兀的存在。
虽然宇文泰一直对李泰亲昵有加,甚至为了让李泰做他女婿而收其娘子为养女,但这是因为宇文泰一直自信能够控制住李泰。可是当这种信心不再,那李泰才会领教到宇文泰的真正手段。发起狠来,这些镇兵可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什么规矩之类的统统都可以抛在一边。
这一情况是无可避免的,在其真正到来之前,李泰能够做到的只能是尽力壮大自己、并且营造一个对自己有利的局面。若凡事都等到临时抱佛脚,他在这世道内也混不到这一步。
同宇文泰彻底的翻脸、完全走向对立,眼下的李泰明显是做不到,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毕竟再等一等,老家伙自己就自爆了,等着捡金币就可以。
然而局部的冲突和对抗,李泰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但在此之前他也仍然做了不短时间的铺垫和准备。
他心中有了真正确凿的计划是从插手蜀中战事开始,包括年初回到关中参与废立,并且主动卖力的为宇文泰争取封王,以及当下主动出征淮南,统统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将这个冲突和对抗所发生的地点选在荆州总管府下。
如果是在关中和宇文泰发生冲突和对抗,那无论是何种形式、何种规模,李泰占据优势的可能都非常渺茫。毕竟在关中,你比我早你是爷,但是如果来到荆州,那就可以比划比划究竟谁是谁的爹!
原本李泰是打算转移前往义阳以观事态的发展,但是如今看来中外府似乎已经是有些按捺不住了,他也不由得感慨人心真是禁不住考验。
过往多年的甜言蜜语,在这实实在在的诱惑面前,仍然是经不住考验。也不只是是他把这局面营造的太好了,还是宇文泰太过禁不住诱惑了,总归还是人生难能如初见啊!
于是他便着令信使归告留守府员们,淮南这边情况较之他料想中还要更加复杂一些,大军仍需驻留更长一段时间,以防取得的战果遭人侵夺瓦解。
至于中外府所垂问之事,他这里会出具一份此番大军出征凡所耗用的物资细则,用年初的数据减去今年所消耗的这一部分,便可得到一个大体的情况以进报中外府。如果中外府仍然不满意,那他便提前撤军归府亲自主持细致的盘查一番。
当使者返回荆州并将大将军的意思传达一番后,府中留守群众们自然是再无异议,当即便按照李泰的指使将数据核计整理一番,然后便奏报给了中外府。
中外府对于这一情报也是等待多时,拿到手里之后当即便开始认真研究分析了起来,当然参与讨论的主要还是宇文泰与其亲族子弟,就连一些霸府心腹都没有被召集参加。
“荆州府库居然聚敛了这么多的军械物资!”
当见到荆州总管府所奏报的那一系列数字之后,宇文护忍不住便瞪大了两眼,虽然他一直都在鼓吹李伯山威胁论,可当看到这数字后竟然都忍不住心生怀疑:“这不会是假的吧?否则那可就实在太夸张了,区区一介总管府,物储竟然较之中外府还要更加的丰厚!”
宇文泰闻言后便摇摇头说道:“应该不是假的,年初伯山入朝之时也曾就此进行过奏告。南阳本就宜耕宜冶,自伯山出镇以来境内便鲜有兵事骚乱,更何况他几番对外用兵,所缴获敌人甲杖器械也都不在少数。更有梁国铁钱俱废,流入沔北,诸事累积自然库藏丰厚。中外府虽然也兴造诸冶,但本身消耗也大,所积不如下府库藏也属正常。”
年初李泰率军入朝,宇文泰观其甲伍器杖之后便曾就相关问题专门垂询过,而李泰也毫无隐瞒的给予了奏答。
有了这些铺垫,宇文泰对于当下所见到的数据倒也并不算太过惊讶,但眼热那是免不了的。虽然嘴里说着这情况正常,但宇文泰心里也不免生出了别的声音。
如今荆州总管府所辖的范围实在是太大了,自汉中一路延伸到淮南的合肥,而刚刚夺取的蜀中自巴西向东其实也都处于李泰的部将控制之下。
单纯疆域领土,自然是以中外府控制的地区更为广袤,但是却包括了河套、漠南与陇右河西相当一部分人烟稀少的不毛之地,而真正人烟稠密的核心区域也只有关中一隅、河东一部分以及狭长的河西走廊罢了。
但荆州总管府所管理的汉中、沔北、汉东以及江北淮南的大片土地,实际的人口与耕织生产估计还要超过了关中。如若再加上未来的江陵,那这荆州总管府将膨胀的更加不可想象。
“的确是太大了……”
宇文泰望着摆在案上的那一份书文数据,口中也喃喃说道,一直存在于心内的一些想法,这会儿也终于成了他下定的决心。
宇文护在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之后,也语气更加坚决的说道:“阿叔,真的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否则关外群众皆知荆州军府,却不知李伯山之上另有更高人事啊!”
同样在席中的尉迟迥也连连点头道:“往年只道此人强直气盛,但今不知不觉势力已经壮大若斯。虽然阿舅仍能驭之,但我等众人与之相比却俱成下流,难能抗之。阿舅如今春秋仍盛,可待到来年需借用群众更多之时,此人之前难容余子啊!”
宇文泰听到这话后便又沉默下来,片刻后才又望着几人叹息道:“沉疴非是一日积成,欲以一剂汤药除之,可否?”
“正因是重病,所以才需要猛药啊!”
宇文护闻言后又连忙说道:“我为此事计谋多时,眼下李伯山虽不在镇,但荆州人事亦积弊深厚,需以前锋精锐先下武关、进据沔北,待到控制住军府人事,再引大军直入。如此一来,对内制裁强臣、对外征讨宿敌,可以两不相误。
我旧年露丑于河洛,常为时人取笑,也知李伯山心实轻我、不加重视,今愿为先锋前往,控其军府之后,再待大军前往!”
见宇文护态度积极的主动请缨,宇文泰又沉吟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缓缓点头,口中则说道:“入境之后直控军府,驻守穰城不得轻离,余事自有他员任之!切记不可孟浪使气、恶言决裂,此番只为重新分布人事,伯山仍是国之栋梁、镇边良将。”
于是在几天时间后,中外府便又有新的任命下达:以太原公、大将军李伯山为关东道大行台,全权负责关东军政事宜,并以中山公宇文护为其行台长史,与武安公李穆并统精军一万南出武关,前往沔北听从李伯山号令,以防备东贼宿敌。
第818章 荆镇富足
2023-12-21
中外府早已经蓄势多时,随此一声令下,相应的人事便也很快便悉数到位。而宇文护也早已经急不可耐,待到人马悉数就位之后,当即便辞行南下。
突然接收这一任命的李穆还有些茫然,他这里还在盘算着因为之前为主上请封一事、接下来出征江陵的名单上必然少不了他,但今出征倒是出征了,可听这意思去的却并非是江陵,似乎又要跑去河洛跟北齐干仗?
他心中自是疑惑不解,但还没来得及询问打听清楚,便被宇文护急匆匆的拉着上路了,一晃神的工夫便已经出了武关,沔北已然在望。
中外府这一次从下令到正式的出兵都非常迅速,沿途州郡都没有收到通知,军队已然入境,自是免不了虚惊一场。好在这一支军队只是过境,并不需要沿途州郡提供给养补充。
不过当得知这一支人马是要经由沔北奔赴河洛的时候,沿途官员们的心不免又揪了起来,怎么不知不觉间河洛间的形势又这样严峻了?好在如今沔北声势大壮,可以在侧翼对关中形成保护,不再像之前那样关东每有战事,整个关中便都要提心吊胆。
宇文护也并没有提前派遣使者通知沔北这一消息,一则此番行动主打就是一个出其不意,二则他也想借此看看眼下沔北的留守力量应变能力如何。
虽然早有耳目提供情报说如今沔北大军出征,留守的力量比较薄弱,但这些耳目终究不能涉及沔北的军政机密,具体情况究竟如何仍待实地察望一番。
于是宇文护便先着令部将侯龙恩率领一千精骑先行一步,并且随时与后方大部队保持密切通信。如此一前一后的前进着,一路上也并没有受到任何人事阻挠,这也不免让宇文护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如今荆州总管府管辖范围虽然已经很大,但沔北仍然是其根本所在,就连沔北守备都如此松懈,可见如今的荆州总管府的确是内虚的很。
当然这也是宇文护心内自发的将本就属于正常的情况往有利于自己的方面去想,假使沔北真的在其沿途设置人事阻挠那才是真的不正常。这意味着沔北早就有防备中外府的意图和做法,真到那种情况的话,来的恐怕就不会是宇文护了。
虽然如今的沔北没有什么重兵留守,但基本的消息传递还是不失灵敏,宇文护军队入境不久,相关的情况便被报到了总管府中。
但是由于宇文护没有提前派遣使者通知,因此总管府群众也都不明所以,只能加强城池的防备。除了留守的人马悉数入城守备之外,还召集了许多乡兵丁勇以补充城中防力不足。
所以当宇文护抵达的时候,便见到一个城门紧闭、戒备森严的穰城。宇文护这才派人到城下去宣告消息,城中众人知是误会之后自是松了一口气,待听到李大将军又被加职关东道大行台,便也都转忧为喜。
误会解除之后,留守的长史长孙俭带领几名府员出城迎接宇文护一行。
宇文护也并没有直接暴露真实的来意,对于出迎众人全都以礼相见,并以关东道大行台长史的名义恳请州府给其率领来到此地的人马提供一些人事上的安排和资助。
中外府之所以要给李泰加上一个关东道大行台的新职,除了掩饰其夺权的意图之外,也是为了让宇文护这个行台长史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调度荆州的人事资源。
眼下李泰的荆州大总管之职尚未解职便又另加行台,理论上而言,在当下的荆州宇文护这个长史的级别还要高于长孙俭这个总管府长史。
如今其人虽然来势汹汹,但是态度还算端正有礼,再加上率领一万精兵入境,因此总管府群众们也未敢怠慢,先将宇文护一行引至城南军营中暂且驻扎下来。
入驻军营之后,宇文护也并没有急于入城,而是又以需要组建关东道大行台为名义,希望城中留守的官员们逐一入营来接受审察挑选,让他能快速将行台班底搭建起来。
留守诸众闻听此言后也不觉有异,虽然他们也对中外府这一突然的任命感到有些意外,但大将军势位能够更进一步总归是好的,他们当然也不会拖延阻挠。
但是长孙俭资历深厚、阅历丰富,而且有着高级的行政经验,自然知道行台班底的组建所体现的乃是大行台本身的意志,且不说李大将军眼下还没有正式受命履任,即便是已经遥受此职,也不应当由宇文护来负责征辟人员组建其霸府班底。
瞧着出迎众人都已经在暗自盘算该要如何在宇文护面前博取表现了,长孙俭稍加沉吟后,还是开口说道:“眼下李大将军仍处于外,总管府留守人事亦皆大将军行前安排,轻作改动恐怕会忙中出错,大军转进河洛迎战强敌亦需精心备战,不如暂且遣员快马请示其计。讲到对在事府员们的了解,自然还是以大将军最为清楚,任用起来也更得其宜。”
宇文护听到这话后,脸色骤得一变,原本的和善有礼全都收敛起来,望向长孙俭的目光中已经闪烁起了冷厉之芒:“长孙长史此言何意?莫非因为我齿短位卑、耻居我下,所以要阻挠行台行事?那对于李大将军,不知你可放在眼中?
知事不深,所以便难能任事?那你居治荆州还在李大将军前,是否心中一直暗诽少者不足当事?如今李大将军虽不在镇,荆州尚有群贤诸公,我今携上命而来仍为所轻,老翁狂傲若斯,难道真以为阻挠行台,你便可久持州事?”
长孙俭被宇文护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一时间脸色也是青白不定,尤其当见到在场群众也都顺着宇文护的言语意思、望向自己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他不免更加的羞愤,口中怒声说道:“老夫旧日治事昏庸,心亦自知不如李大将军远甚。承蒙宇文大王不弃,仍然拣选授事此间,又得李大将军信任,行前托以留守。中山公受命新来,急于辱此老朽以警群众,恐将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