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26节

  至于说防备李迁哲跟巴人有什么深入的交流和谋计,那是根本不存在的。疑人不用,主打就是一个心胸开阔。

  湘州这方面的事情安排便暂且告一段落,与此同时,江陵之战后有些消沉的诸方消息,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后也都再次涌来。

  首先是西魏国中,六官制正式施行,宇文泰也正式的进化为大冢宰,其他五官分别是大司徒李弼、大宗伯赵贵、大司马独孤信、大司寇侯莫陈崇以及新补柱国的大司空达奚武。至于李泰这个外任大行台的柱国,则就没有分到猪肉。

  与此同时,宇文泰又分别委任长子宇文毓为陇右行台、豆卢宁为行台长史,嫡子宇文觉为关东行台、李远为其长史,并且宣布中外府将要集中人马兵力,再次发动东伐北齐。

  这东伐北齐,明显就是一个重新确立中外府军政中枢的政治口号,也是宇文泰得以担任霸府首领的根本原因,此时再次强调可以挽回一下中外府在此前所展现出来的颓态,节奏和规模肯定也会有所克制,基本上对李泰影响不大。

  但另一件事对李泰就有一定影响了,宇文泰誓师伐齐的时候,顺便把梁帝萧绎给宰了,这就断了台府再与南梁残留势力眉来眼去的可能。

  这一情况,李泰倒也早有预料,将贺若敦从巴蜀召回正是为此准备。当这一消息传到襄阳后,李泰便即刻任命贺若敦为郢州刺史,南去以备长江下游的变故。

第867章 南川豪杰

  自从衣冠南渡、东晋立国江南以来,南朝政权便一直存在着一种荆扬对立的政治和军事格局,即就是驻守上游荆州的往往都是军事强臣,从而与建康的中央政权形成一种对峙状态。

  这样的情况,哪怕是之后中央朝廷往往以宗室出镇上游的分陕重地也并没有得到太大的改善。诸如梁武帝萧衍就是从上游出发,取代了南齐政权。

  在荆扬这种双头政治格局之下,势必需要一个平衡点才能带来一定的稳定性,而位于两地之间的江州往往就扮演这样一个角色。像是东晋时期先后镇守此地的陶侃、温峤等等,就发挥着类似的作用。

  当然这是在南朝政权疆域领土尚算完整的情况下,而当遭遇外敌入侵,上游重镇接连失守,那么江州就成了抵御上游外敌的前镇。

  江陵陷落之后,下游的南梁诸方势力也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混乱才勉强形成了一个新的秩序,以梁帝之子晋安王萧方智为监国,实际则由太尉王僧辩掌管军国大权。

  秩序虽然是初步形成了,但王僧辩也难以立即便率领大军西去、收复江陵失土,再造梁家国祚。因为淮南重镇合肥已为西魏所占领,一旦王僧辩大军自下游轻出,便不免难以兼顾首尾,可能连下游的领土都要丢失。

  更不要说就在江陵失陷之后不久,北齐便派遣使者前来态度强横的交涉讨还广陵,交涉未果之后更是直接出兵围困广陵,这就让下游诸军更加不敢擅动了。

  虽然军不敢出,但来自上游的威胁也是不容忽视,江州作为抵御敌侵的前线,自然也受到了极大的重视,于是王僧辩便以侯瑱为江州刺史镇守湓城,以自己的兄弟王僧愔为豫章太守而镇守豫章。

  这样的安排当然也存在着一定的私心,湓城依傍大江,一旦上游敌军沿江而下,湓城所在便是首当其冲。而豫章则地处江州腹地,掌握着人员物资的精华,直接控制住了湓城的补给线。侯瑱终究不是江陵元从,当此国难之际也是有点心腹难得,王僧辩作此安排也是有备无患。

  然而很快这样的安排就遭遇了变数,一直盘踞岭南为乱的萧勃趁着江陵陷落、国中大乱之际,不只重新控制住了广州,而且还使派一支人马翻越大庾岭北上,进入南康郡境中,直接威胁到江州腹地的安全。

  于是侯瑱便以备乱为由,直接从湓城南下进入豫章郡境内,转而将王僧愔发配到湓城去。王僧愔自然不肯,只是派遣将领周铁虎率领一部人马前往湓城驻守,而自己则仍留守豫章,继续与侯瑱对峙。

  江州这里热闹成这个样子,不出意外的话那必然是要出意外了,尤其那个男人带着他几千虎狼之众从上游狼狈而来。

  江州湓城城主府内,王琳端坐厅堂之中,下方俱是他的亲信党徒以及江州当地的豪强军头们。厅堂中分酒吃肉,不胜恣意,厅堂外却又是另一幅情景。

  城主府地面上还残留着许多血渍以及未及收拾的尸首,另外在堂前还摆设着一具木造的刑具,上面捆缚着一名浑身赤裸的精壮男子。

  那男子披头散发,身上已经布满了许多遭受酷刑所留下的伤口,但仍怒目圆睁的向着厅堂内破口大骂:“王琳狗贼,不思国困!勾结江州匪徒,违抗太尉军令……”

  这男子每呼喊一声,旁边便有王琳的部卒往其身上割下一刀,但这人仍然咒骂不已。此人便是王僧愔派来驻守湓城的将领周铁虎,本河东王萧誉部将,早年王僧辩击败萧誉的时候,将此人收为己用。

  自侯景之乱发生以来,江州这里也涌现出了众多的地方豪强,各自聚啸一方,彼此斗争不断。如今江州上层也是互不相让的对峙着,自然也是这些豪强酋长们所乐见的。只有如此,他们才有自保和投机、壮大自我的机会。

  王琳此番东下,重要的军资器杖都被魏军收缴,仅仅只保留给他们基本的短兵武装用于自保。尽管王琳沿途也击破搜刮了几处乡里据守的城垒,但所得仍然不足以将部伍武装到全盛时期,更不要说一举攻克湓城这座临江的坚城。

  虽然实力不复全盛,但王琳凶名仍存,知其引众东来之后,江州诸方势力各自也都反应不一。这其中有新吴豪强余孝顷本就不忿侯瑱领任江州刺史,得知王琳东来之后便遣使暗中联络,彼此勾结起来。

  待到王琳率领部属精锐抵达湓城附近时,余孝顷便以向湓城输送给养为名诈开城门,而后守据城门并引王琳军众杀入。

  守城的周铁虎所部兵力本就不多,又遭此内外勾结的袭击,守据城主府力战一番最终不敌,被王琳将此城池攻夺下来,而自己也为其所擒,又因性情刚烈、不肯屈服,于是便遭到了王琳的酷刑折磨。

  “王使君即至,我等江州群徒总算有英主可仰!侯瑱不过旧鄱阳王家奴,今又得宠王太尉,入州以来大行乱法,视我南川豪杰如猪狗。人皆惧之,某却不屈,如今更得使君来助,此间壮义之士又有何惧!”

  那余孝顷手捧着酒杯,连连起身向王琳祝酒称颂,姿态恭敬异常。江州在方位上位于建康以南,故而其地常常也以南川代称。

  王琳观其态度如此,口中便也大笑起来,指着余孝顷笑语道:“南川此地多岩穴之长、坞壁之豪,各自聚众百余、圈地数里,便以豪杰自命,昧于忠节、寡于见识。余将军能有这样一番识鉴,于诸同流之中可称翘楚。

  如今在邑之侯瑱,本非旧徒,逐之甚易。僧愔等在府皆我下席,若不肯恭从命令,我亦有法制之!待到豫章纷扰悉定,将军等今日相迎之义自有厚报。南川群徒不知节义,我自教之,教而不听,我自杀之!”

  堂内王琳麾下诸将闻声后自是大声喝彩,而那余孝顷并其几名徒属听到王琳此言后,脸色便不免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虽然说他们同其他南川豪杰们也都争斗不断,但听到王琳居然如此蔑视这一个群体,心里总也难免有些不自在。

  王琳本就不将这些南川土豪放在眼中,自然也不甚在意他们各自感受,提着一瓮酒水行至堂下,望着已经浑身伤口、鲜血淋漓的周铁虎冷笑道:“愚人为谁守节?当年你故主河东王亡日,你不与共死,今日在我面前扬气夸忠,当真可笑!”

  周铁虎这会儿早因失血过多加上长时间的疼痛折磨而精神涣散,但在听到王琳的声音后,却又奋起余力怒声吼叫道:“王琳狗贼,罪该万死!”

  王琳听到这辱骂声,气得直将手中酒瓮砸向周铁虎,这周铁虎本就满身伤痕累累,遭此重击又被那酒液将身上伤口冲开浸透,吃痛之下呕血昏厥。

  “哼,社稷遭难,人皆以勤王自命,却又全都逡巡不前,划地称豪。唯我引军迎战强敌,虽败犹荣,遍数国中,谁敢在我面前自夸忠勇?”

  王琳又怒视着廊下被擒拿下来的周铁虎部众们,口中怒声喝道:“此徒难道不知贼在?拒我如拒敌,当真该死!尔等俱受其命,本也死不足惜,唯我国家遭难,需重勇士。谁肯割此狗贼血肉而食,我饶其不死,并加重用!”

  在王琳威逼之下,渐有俘虏入前,或是割其皮肉入口,或是蘸其鲜血拭唇,各自也都获得了赦免。而周铁虎遭此虐待,又从昏厥中痛醒,惨叫连连。

  “将军走好!”

  一名战俘提刀走上前来,看到周铁虎被折磨得不似人形,口中低吼一声,直将手中尖刀刺入周铁虎胸膛内,结束了这一场非人的折磨,而他自己旋即也被暴怒不已的王琳部众当场刺杀。

  王琳强势入据湓城之后,原本还在豫章明争暗斗的侯瑱与王僧愔顿时也冷静下来,抛开彼此间的争执,各自遣使前往湓城谴责王琳这一做法。

  然而王琳对此置若罔闻,反而派人到豫章传令让他们各自解派军士押运物资前往湓城助其反攻,否则便将亲率人马南下问罪。

  不过这一场火并终究也没有打起来,因为很快梁帝萧绎被在长安处斩的消息便从西面传来。不管这些南梁余部各自心内想法如何,得知这一消息后自然要为皇帝陛下举丧致哀。

  尤其是刚刚入据湓城的王琳,得知这一消息后更是哀伤不已,来到江边面向江北哀号竟日,直至泣血才被将士们护送回城,而后便高竖丧幡,告其军士誓要为君王复仇!

  相对于王琳的哀伤至极,建康的临时小朝廷对于皇帝陛下的横死反应便有些冷淡,虽然也有服丧祭奠这样的哀悼活动,但很快又要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国不可一日无君,既然皇帝陛下已死,那么监国的晋安王自然需要更进一步,成为名正言顺的梁国皇帝,带领他们继续奋斗。然而这一场登基大典,却越发暴露出如今南梁人心涣散、四分五裂的事实。

第868章 梁业难兴

  尽管侯景之乱已经过去了三年多的时间,但建康城整体上仍然是一副城邑破败的景象,断壁残垣处处可见,市井闾里少见炊烟。

  如今城中清理修缮的尚算完好的地方,也不过只有台城、府城等寥寥几处地点而已,其他大多数地方既没有修复的精力和物力的投入,也没有修复的必要。

  战乱的痕迹或许会被抹去,但深藏在脑海中的回忆却能伴随那些历乱者一生,仿佛梦魇一般挥散不去。尽管王僧辩也颁布了许多招抚流人与原籍建康的士民的政令,但真正施行起来的时候仍然收效甚微。许多民众宁肯流亡乞食于三吴之间,也不肯回到建康来落户谋生。

  人口的大量流失与回归无望也是建康城元气迟迟得不到恢复的重要原因,而且王僧辩如今虽然掌握军政大权,但本身也并没有太强的治乱之才,虽有政令但却执行的并不彻底。

  偶尔也有一些畿内旧民思乡返回,或者是从别处州郡迁徙生民来充实畿内,但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安置往往又流失甚重。还有许多军士暴行闾里,抢夺掳掠等恶性事件层出不穷。

  不过眼下的王僧辩也顾不得许多民生层面的事情,如今摆在他面前最重要的大事便是将他们南梁的法统和朝廷重新建立起来。

  “典礼当日需要的文物置备好没有?”

  由于之前的建康城士民流失甚多,许多朝士又都被征调去了江陵,如今仍然留在建康且精通礼法之事者甚少,即便是往三吴之间访征,短时间内也还没有返回,于是王僧辩只能诸事躬亲,无论大小事务都要亲自过问一遍。

  “启禀太尉,诸文物礼样才刚刚厘定,羽葆用材仍在寻觅,还有奉御匠奴多有缺失……”

  虽然王僧辩用心至极,但客观存在的问题仍是无从避免,简直哪哪都是问题。

  王僧辩听到相关人员的奏告之后,也不由得倍感头疼,暗悔当年收复建康的时候没有严抓军纪。当年他收复建康的时候,由于军纪混乱,致使台城发生大火,众多的文物礼器都被焚烧一空。而侥幸还剩下的一些,也都在之后陆续打包送去了江陵。

  相对于北方两国,他们南梁向来以礼乐庄谨而著称。但在屡遭暴乱打击之下,如今竟然连君王登基的文物礼器都置备不起来,这也实在是让人喟叹伤感、不能释怀。

  “无论如何,一定要尽量、尽量将文物置备周全,不可使我君王愧见天地苍生!尔等各需尽力而为,如若知而不行、暗藏余力,决不轻饶!”

  虽然知道这些困难都是客观存在的,但王僧辩还是瞪眼厉声吩咐道。

  这一次新君登基乃是国难以来第一次国家大典,并不只是为了昭告天下梁祚未绝,更是为的营造和强化他王僧辩个人的权威。尤其是后者这一点,更是王僧辩对这一次新君登基如此重视的最大原因。

  侯景之乱结束后,地方上的豪强势力便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就连梁帝萧绎仍在时对此都有些束手无策,等到王僧辩执掌军政大权,这些地方势力骄横之心益涨,越发难以控制。

  王僧辩也需要借由这一次的登基大典向那些日渐倨傲的豪强军头们宣告,他王僧辩是有能力扶立新君、兴亡继绝!

  但愿景是好的,想要达成却也困难重重,各方有形的、无形的各种掣肘阻挠,仿佛一个个钩子一般牢牢将他扣住,使他动弹不得。

  “吴中的资货运来没有?”

  在视察完文物礼器的制造筹备之后,王僧辩又招来了吴兴的使者,询问物资的筹备情况。

  登基大典当日,不只镇守诸方的将领要尽量抽身赶到建康来观礼并且迎拜新君,各方的军队也要集结精锐到建康来,以备下一步的军事调度。眼下的建康民生凋零、府库残破,只能从三吴之地调运物资补充。

  “吴地群徒重利轻义,多有豪右连栅自守、抗拒府命,虽有征调,但却应者寥寥……”

  那使者听到王僧辩的询问,张嘴便是诉苦。

  王僧辩闻言后眉头顿时一皱,不待这使者把话讲完,他便拍案怒喝道:“建康之与吴兴,难道竟有天堑阻隔?杜某在州行事,我竟一无所闻?归告而主,国运正艰,可以不贪,若是月前吴兴粮物未济,我亲赴吴乡以督其政!”

  吴兴太守杜龛乃是王僧辩的女婿,但在入境之后多有贪暴之行。不过时下风气如此,只要不是太出格过分,王僧辩也懒得过问。但今如此关键的时刻,竟然连杜龛这个心腹都有些阳奉阴违之态,这自然让王僧辩愤怒不已,心内大恨这种鼠目寸光、罔顾大局的行为。

  在遭到王僧辩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之后,那吴兴使者满头大汗的唯唯应声,最后才如蒙大赦的告退行出。

  除了文物礼器和物资之外,登基大典最重要的自然是参礼人员了。

  在梁帝萧绎遇害的消息传到建康之后不久,王僧辩便传告诸方守将,着令他们尽快赶到建康来扶立新君。如果这些人全都缺席不来,那这一场登基大典无疑就成了王僧辩的独角戏,无论举行不举行意义都不大,起码是达不到统合诸方的效果。

  那些原本听命王僧辩的将领,倒是陆陆续续的抵达了建康,诸如谯州刺史程灵洗、秦州刺史徐嗣徽、义阳太守韦载等等。但是其他一些本就没有明确从属关系的将领,态度则就比较暧昧,比如新近占据湓城的王琳和京口的陈霸先。

  眼见登基大典将近,王琳仍然迟迟不肯动身,只是派遣使者前来,道是君父大仇未报,绝无回顾之理,新君并太尉但处京畿之内,只需给其节杖并人马几部,他便溯流而上、杀回江陵。

  这一番慷慨陈辞诚然是雄壮不已,但抛开那些冠冕堂皇的表面意思,内里无非是要兵要权。他若真的那么义无反顾,怎么把战线一泻千里的从湘州打到江州来?

  如今不肯入京,无非是担心朝廷会借机责问他袭击湓城之罪,顺便想要让朝廷承认他占据江州。

  对于王琳的不肯从命,王僧辩也在意料之中,此徒刁悍难制他是早有领教,否则旧年也不会在侯景之乱刚刚平定不久,便要将他系捕送回江陵问罪。如今王琳所部据守湓城虽然非其所命,但在实际上也发挥了一定的防备敌人效果,暂时倒是不必急于处理。

  相对于向来不甚恭顺的王琳,陈霸先此际不够配合的态度则就让王僧辩深为忧虑。无论是从名位资历,还是从人马势力而言,如今的陈霸先在国中都是仅次于王僧辩的存在。而他们彼此之间,向来也都存在着一定的默契。

  可是这一次扶立新君这么大的事情,陈霸先却罕见的没有与王僧辩进行充分的沟通,一直都在以广陵战事吃紧为由,表示自己不便抽身返回建康。

  之前王僧辩拒绝齐使归还广陵的要求后,北齐便派遣其国清河王高岳统率五万大军南来攻打广陵。陈霸先留起大将侯安都镇守于广陵,自己则引部继续屯守京口,彼此间隔江呼应。

  广陵正遭齐军围困,战事吃紧虽然也是客观存在的情况,但若说能够让陈霸先完全动弹不得倒也未必。之前陈霸先拿下广陵甚是艰难,如今北齐再想夺回也并不容易,尤其南面的京口可以随时从江面向广陵进行策援,这也使得齐军攻势不能完全展开,远不足以令坐镇京口的陈霸先都须臾难离。

  无论陈霸先是以此当作借口,还是真的抽身不开,无疑都体现出其人对于此事不够积极。

  王僧辩能够想到的原因,便是之前陈霸先曾经与西魏李伯山之间展开过比较深度的军事合作,广陵城也是因此得来。

  如今西魏与他们南梁之间有了灭国屠君的大仇,无疑会令陈霸先也变得尴尬起来,所以心存迟疑。而如此一来,王僧辩也就不得不重新衡量,他与陈霸先之间的关系与相处的方式需不需要做出一定的调整了。

  但是抛开这些后话不说,随着新君登基的时间越来越近,王僧辩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焦灼。他所盼望的人事佳讯没有到来,反而是一队意料之外的人再次来到建康,那就是北齐的使者。

第869章 拒迎新君

  北齐的使者李湛,旧曾出使江陵并且谋划刺杀西魏使者李捴,后为梁帝萧绎所包庇,暗里使人送归齐境,今番再为使者来到建康,大概也体现出了北齐的某种态度。

  而与这齐使李湛同来的,还有原南梁臣员的马嵩仁等北投之人。这样的人员搭配,也让王僧辩对于这支使团来到建康的意图有所猜测,而事实也的确与他的猜测相差不大。

  “前者来使,深为梁氏先主仁德所庇,因受羌虏所逼,几不能活。梁氏先主仁德释某,救命之恩尚未有报,不意竟然陡闻噩耗。所痛实在催人心肝,唯今渡江可见王太尉等忠臣义士仍然挺立江右,梁家国业仍然复兴有运,使人悲中有喜、深怀期待!”

  李湛一行被引至建康台城,在见到王僧辩之后,便一脸沉痛的表示道。

  王僧辩对北齐使者的印象并不好,尤其之前江陵刚刚陷落之际,齐使来到建康那一副趾高气扬、急于趁火打劫的嘴脸,更是让他甚为厌恶。而当听到这齐使李湛尚算走心的表达时,他脸上的表情才略微一缓,与之对话几句后视线转望向跟随其后的几名南梁叛人时,脸色又变得有些难看。

  彼此客气寒暄之后,李湛便开始表明来意:“羌虏残暴,先夺人之国,复谋害人君,今江南士民想必深为苦痛、尤恨羌虏。未知王太尉等可有兴国复仇之雄计?国不可一日无君……”

  不待齐使把话讲完,王僧辩便直接开口说道:“今国中监国晋安王,乃我主嗣血嫡传,亦为国中群众所推、俯首受命的主事盟主。今我主虽然身遭不幸,国中不谓无主,晋安王继统兴邦,亦顺理成章、万众所愿!”

  李湛并没有因为王僧辩的表态而有所放弃,仍是继续说道:“今某奉我皇帝陛下使命而来,既见王太尉等同心协力、共当国难,心亦深为感动。羌虏与我世仇也,我皇帝陛下同样也希望梁国能够不畏劫难、兴邦复仇,并且愿为提供人事资助。

  然则兴亡之事,岂易为哉?以梁氏先主之明,剪除巨寇之功,尚且不能享国年久,虏丑凶恶,岂常法能治?今王太尉主事江右,虽亦以英明勇略而称,但今时之势能过于武皇旧年?常言道,社稷不安、需仰长君,晋安王冲幼之龄,德未施于黎民,威不加于将帅,纵有脂玉之质,今非太平之年。我皇帝陛下纵欲相助梁国,又岂可寄望难能当事之人?”

  王僧辩近来本就因为国中诸方对于晋安王登基一事反应不够积极而颇感焦灼,此时听到齐使也对此表示质疑,心中自是更加烦闷恼怒,当即便冷声说道:“国难未已,自有勇毅之士!统序分明,岂容纵横之士混淆!尔等过江来问,不胜感激,国运虽艰,终不以乱谋兴!”

  说话间,他便抬手示意送客,不愿再继续听下去。

  “王太尉如此顽固,莫非是因少君易胁?虏势汹汹,梁势垂危,我主来救,竟不肯允?王太尉罔顾国危,只为成此一人,岂为忠节!”

  李湛见王僧辩要结束彼此的对话,连忙也站起身来望着王僧辩大声呼喊道:“你国贞阳侯于宗室为最长,梁武旧日已为家国柱石以用,旧历邺都,倾倒时流。今梁家危亡之秋,正宜奉此长君历劫!

  今我主已使我国上党王引大军十万护卫贞阳侯南来以掌梁国,王太尉若肯迎奉新君,则广陵兵事可解、历阳重镇可归,两国止戈修好,我国大军更可协助梁国攻取合肥。金瓯全否,国业兴衰,俱系王太尉一念!”

首节 上一节 426/583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