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便也将自己对如今晋州的情势详细跟斛律光介绍起来,希望能够有助于斛律光争取晋州刺史的职位。
斛律光对此也是听得很认真,同时心中也颇有伤感。若是他父亲仍然还在世的时候,他想要谋求晋州刺史一职也绝不是一件难事,即便是做不到父子间的私相授受,但只要他父亲有所表态,朝野上下想必也不会有其他人反对。
可是随着他父亲去世,斛律家虽然看起来仍是门庭显赫,但是作为如今的一家之主,斛律光却能明显感觉得到许多事情跟以前已经有所不同了。
即便不说他父亲的哀荣追赠这一层波折,就他们兄弟居丧这段时期里,朝廷对于他们无作任何诏令下达,这一点就有点不同寻常。
须知就算是其他职任不怎么重要的晋阳勋贵子弟,往往都会在丧期之内便会被诏令结束服丧、官复原职。
斛律光也不是自视甚高、觉得国事离了他不行,但是整个丧期朝廷都无此类表态,那就说明朝中有人希望借这个丧期让他们兄弟脱离一线掌兵的职位,借此淡化斛律家在晋阳兵当中的影响力。
这样一层缘由不能深想,斛律光也不敢因此而怨恨谁人,如今丧期结束,他只是希望能够在为国效力的同时兼顾家仇报复。而如今恰好河东方面的西魏势力正自蠢蠢欲动,他争取出任晋州刺史,既能保证国家边疆的稳定,又能打击西魏的气焰,也算是一举两得。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又陆续有亲友登门拜访问好,偶尔有人问起斛律光之后有什么想法,他也都没有流露自己的想法。一直等到常山王高演登门做客,斛律光才顿时打起了精神。
登门之后高演便抱拳说道:“孤久居朝中,未暇久驻晋阳,此番皇太后体中染恙才归来探望。听皇太后言才知明月兄丧期已满,是以来见,还请明月兄见谅之前疏于探望。”
“怎敢、怎敢!大王乃国之干城、身当国计,肯于拨冗来见,光已感激不尽,怎敢暗贪亲昵、痴望长久垂顾。”
斛律光闻言后忙不迭摆手说道,旋即便又恭敬的将高演请入堂中。
彼此入堂坐定,寒暄一番后,高演才又望着斛律光说道:“明月兄此番服丧尽孝,虽言受礼,但也是将此良才悬置事外良久。如今除服礼毕、复归人间,也应当收拾心情,勇为社稷捐身效力啊!此番登门来访,问候之余,也是想请问明月兄于事有何见解?若有能迎合时势除弊之想,还希望明月兄能不吝赐教啊!”
“光本陋才,得大王如此赏识,便且斗胆试言一二。”
斛律光这几天本就在等着真正在国中有话语权的人来问,此时听到高演这么说,当即便也不再按捺,当即便向着高演说道:“晋州地当国门,南去未远即是贼乡。光欲往镇之,修整兵甲,进取汾绛,若得大据汾北,则关中、河东俱置我刀锋之下,纵然不为大进,贼亦需举国之力以备我……”
新的一卷开始,时间线挑一下,一些人事关系也得梳理一下,今天先更一章。。。祝大家生活愉快
1033.第1031章 社稷仰谁
1033.
高演听着斛律光的讲述,神情也变得越来越认真,专注中还隐隐透出几丝兴奋,甚至就连拳头都微微握起。等到斛律光的话讲完,他便抬手鼓起掌来。
“不愧是明月兄,当真别有壮怀,绝不令人失望!这样的雄声高见,我也久有不闻啊。”
高演一边拍着掌,一边感叹说道:“方今世道未可称为治世,但是国中却有许多人矜于旧功,耽于享乐,不再有雄壮抱负,对于近在咫尺的宿世仇敌、心腹大患都不闻不问,当真令有识者忧心忡忡、心绪难静啊!”
讲到这里,高演也是一脸的无奈。他这番话所评价的不只是那些大异父辈风格与志向、一味奢靡享乐的勋贵二代们,更包括了他的兄长高洋,甚至国中这种醉生梦死、享乐无度的风气,甚至就是一种上行下效的结果。
过往数年,朝廷对外全无建树。他兄长高洋也一反早年励精图治、尤其勤于军事的作风,虽然这样也免于穷兵黩武的消耗,但是休养恢复的国力却并没有真正积淀下来,河北大地岁有丰稔,然而邺都谷价却连年上升。权贵之家一席之费可达万钱,贫贱小民却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如果仅仅只是国中政治不够清明、上下有失调和还倒罢了,凭着他们北齐深厚的底子,还有机会修改调整过来。
可是相对于他们的不作为,西面宿敌西魏近年来发展势头却是非常的迅猛,据说其国中大募夏人为兵,而且多设奖酬之格,以至于士皆乐战,国力大胜从前。
虽然自从天保六年双方河洛罢战之后,彼此间便再也没有进行过大规模的战事对抗,高演也并不清楚西魏如今国力到底发展到了哪一步。但是对于他们北齐国内的士气快速沉堕,他却是深有感触,以至于听到斛律光这种主动进击、试图打击对手的计划,都让他颇受振奋。
斛律光听到常山王对自己计策的认同,当即便也起身作拜于席侧,口中沉声说道:“仆于人间未称高智,所计为国扬威、誓报家仇而已,幸在能得大王赏识,若得大王相助而任此职事,则必勇为驱使、尽心尽力,不负大王所任!”
高演听到这话后,连忙起身扶起斛律光,同时口中又叹息道:“国家之所以设诸显职,便是为的贤良忠勇之士能够各适其位、为国效力!明月兄你本就是誉满朝野的良将大才,更兼有此诚挚的报国杀贼情怀,我能为朝廷举荐良士,同样也是我的荣幸,又何敢言私意驱使啊!”
双方在各表心意后,彼此间也是惺惺相惜,斛律光于是便进一步阐述自己镇守晋州、进望汾绛的一系列策略。
在他看来,朝廷过往太过执着于河洛、淮南等地,根本就是本末倒置的错误想法。
过往河洛之间的战事并不是没有获得辉煌大胜,甚至就在天保六年的这场战事中,他们在前期也是打出了非常漂亮的战绩。
但是由于河洛再往西便有着崤函为阻,大军难以从容进退,而就算是通过崤函山道,再往前还有潼关这一阻碍,想要继续扩大战果非常的困难。
至于淮南江东那就更加不用说了,岛夷蛮荒之地,本就难以征服,征服之后所获得的回报也是有限,无非是更增国中汉儿声势,对于国力整体却难以有什么显著的提升,难道还能指望征调江淮夷众去进讨关中?
关中的西魏政权才是他们北齐真正势不两立的对手,越早进讨便能越容易将这宿敌扼杀,时间拖的越久对他们北齐便越不利。甚至于如今时间都有些晚了,但是立即行动起来总好过什么都不做,任由局势再照此状态继续发展下去,只会变得更加恶劣。
高演对于斛律光的一系列看法也是颇为认同,他因为并没有太多领兵作战的经历,如果是比较纯粹的战术问题或还不好判断,但这种已经颇有战略高度的计策还是比较好理解的。
在与斛律光交谈一番后,高演也深感受益匪浅,于是在起身告辞的时候,便也向斛律光表态稍后一定会尽力促成此事。
离开咸阳王邸返回自家之后,高演回想方才与斛律光的谈话仍是颇感振奋,于是当即便召来其王府属臣王晞说道:“今日往咸阳王邸去访斛律明月,因与明月畅言边事几桩,深感其人当真雄壮可期,绝非诸家贪享荣眷却志气荒废之徒。明月也因此向我请为晋州刺史职,在公在私我都应该遂其所想,不使这一番壮气闲置啊!请博士为我拟书,奏于朝廷,来日入朝我便奏请此事。”
王晞听到这话后,脸色却微微一变,略作沉吟后才开口说道:“殿下一心为国、勤于举贤任能,此诚国之大幸。然则斛律明月本非常人,所请亦非寻常职事,为避嫌计,殿下于此还是请勿多言为上!”
高演听到这话后,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沉声说道:“杨遵彦等近年来当朝用事,每以休养之名削裁军用,罔顾边患、排抑武人,王公难道也要以此俗计教我疏远勋臣、唯近尔士流?”
“仆怎敢有此狭计!唯因此事太过敏感,殿下此身此位,恐为心怀邪计之人曲解,届时非但事不能成,反而会招惹许多人事麻烦于身。”
王晞听到这话后,便又语重心长的欠身作答道:“明月久处丧中,未知世事变化之详细,只道陛下处高任重、有荐必成。然则今时形式已经颇有不同于旧年,尤其日前至尊醉语太子懦弱、社稷需仰殿下,言者听者各存怀抱,而今天下尤需日慎一日,决计不可擅议边情、妄结武人啊!”
高演听到这里后,脸色变得越发有些不自在,当即便沉下脸来冷哼道:“此言说的越发荒诞了,至尊子有嗣息,我亦恪守本分,听者又需作何怀抱?晋阳勋戚,皆我亲友,若尽远之,又能与谁近?博士勿以痴言扰我心怀,此事我已有定计,不必你再为参谋!”
说话间,他更抬手一摆,示意王晞退出房间。
王晞见状只能在心内暗叹一声,站起身来告罪一声,然后便缓步退出了房间。他还没有走远,便见到王府另一名属官被召入堂中,显然是高演仍然固执己见,要用此人拟写奏书。
王晞自知常山王精明干练且极富主见,大凡自己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别人也很难再作劝阻。同时他也能理解常山王何以对此事如此坚持,只不过是跟自己所处的位置和立场不同,认为这么做会对其更加有利。
当今至尊近年来越发喜怒无常、狂躁暴虐,可以说在朝群臣无论尊卑就没有不胆战心惊的。常山王虽然与之同胞至亲,但也同样不可说绝对的安全。
尤其是之前皇帝醉言常山王要比皇太子更加适合继承大统,这不免更加的将常山王摆在一个非常尴尬且危险的处境中。
就算皇帝只是一时的醉言,但也说者无心而听者有意,天家本无私事、天子更是一言九鼎,这样的话说出来,必然会给时流人心造成极大的震荡。尤其如今皇帝陛下久旷朝事,自有一批心腹大臣当朝执政,这些人对此会没有意见?
常山王有没有这样的想法暂且不说,眼下首先需要做的就是要自保。王晞作为常山王的属臣,当然也希望自己的主公能够平安无恙,而他面对这样的情况能够给出的建议就是谨慎小心、切勿被人抓住什么问题而小题大做。
但常山王明显是有着自己的想法,并不愿意就这么一味的隐忍被动,而是想要接触、拉拢更多的人事,从而壮大自己的影响和声势,以此让人心存忌惮、不敢擅自针对自己。
斛律光乃是晋阳勋贵中的代表人物,虽然身份地位和彼此关系并不算最为翘楚,但其骁勇善战却是群众公认的。而且其人淡出时局两年多的时间,与如今朝中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都比较疏远。
常山王想要帮助其人起复入朝,也是要借此表达对勋臣们的亲近态度。哪怕事情最终不成,这个姿态也算是做出去了,同样可以邀集更多人向其靠拢。
事情也正如王晞所料,两天后趁着前往晋阳宫觐见之际,高演便将其府员拟写的奏章呈交上去,并且当面力荐斛律光出任晋州刺史。
1034.第1032章 平阳巨富
1034.
齐主高洋今天心情不错,而且罕见的并未饮酒至醉,接过高演的奏书略作浏览,然后便微笑道:“咸阳王已经除服礼毕了吗?怎不入宫请见?”
“启禀陛下,本月咸阳王请见者三,分别在初七、初八与十一日间,正当圣体龙卧之时,故未引见。”
高洋虽只随口一问,但殿中侍者却忙不迭深跪在地,口中疾声奏报道。
听到这话后,高洋也不免面露些许尴尬,他日前体中染恙,又因饮酒而加重了病情,在老母妻子泣求之下于月初发愿戒酒,一直忍到初五开戒,接下来几天都是喝的昏天黑地、大醉不醒,当然也没有时间召见斛律光。
但他很快便又皱眉说道:“晋州近日有何事发生?又是何人当州治事?竟让这自诩勇力者急不可耐的要作顶替、居然还要求于私门!”
他近年来虽然时常昏醉不醒,但也并没有就此丧失对权力的敏感察知,而听到这一问话后,高演忙不迭作拜道:“咸阳王并未求请于臣,只是臣往其邸访问之时,适逢讲起近年来羌贼态势,咸阳王借此浅论当如何制羌,臣于军事所见本就肤浅愚钝,难得听此知者讲述,一时欣喜所以荐于至尊。”
这时候,同在殿中的唐邕也开口说道:“启禀陛下,晋州如今在职者乃是长乐王。”
“尉氏儿堪事军州?谁人作此选举,当真可笑!”
高洋听到这话后,眉头顿时皱的更深,常年酗酒对他的伤害不小,思维记忆已经颇有衰退,听到出任晋州刺史的乃是尉粲,当即便心生不满,言语中毫不掩饰对这个表兄的蔑视。
只是当他视线又落在手中的奏书时,再看看仍然作拜席旁的高演,便又摆手说道:“晋州职重,并省人事简约,归朝之后召集公卿再议此事。”
高演闻言后便连忙点头应是,不敢再多说什么,然后他便被有些不耐烦的高洋屏退于殿外,刚刚退出殿堂,高演便听到殿内便又响起了歌舞宴饮之声,不由得暗叹一声,旋即便皱眉疾行而去。
高洋并没有即刻决定让斛律光出任晋州刺史,但高演所上奏的这份奏书却仿佛一块落入水中的石头,将原本还算平静的水面顿时荡起了层层涟漪。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这件事的另一个当事人,如今正担任晋州刺史的长乐王尉粲。
晋州位置所在非常显要,既是前往太原地区的交通要道,而太原地区想要快速前往河洛,晋州也是必经之路。
老实说这样一个极具战略价值的交通要道,其实并不怎么符合尉粲这一类北齐顶级权贵们的趣好选择,他们这些人仗着父辈的余荫,在国中所拥有的选择简直不要太多,实在不需要冒险镇守这样的边境要地。
尉粲出任晋州刺史也是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之前此职出缺,朝廷几荐人选全都不甚合意。归根到底是晋阳勋贵和朝中执政者意见不能达成统一,此职久缺也非常不妥,于是便晋阳方面便准备先以尉粲临时占住这个位置,之后再做改选。
尉粲本来还有些不是很情愿,他荣养京畿惬意无比,又怎么愿意前往刀光剑影、甚至还有生命危险的边镇任职!
可是当他来到平阳之后不久,顿时便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平阳这里本有重兵镇守,一年到头都有数万精锐晋阳兵于此轮戍镇守,再加上平阳白马城也修建的城高池阔,安全性绝对有保障。除此之外,此境还存在着一个油水极大的行当,那就是边市走私。
尉粲刚刚来到晋州的时候,适逢州内抓住几个盗墓贼,他本来只当是寻常的案件,可是在稍加推问之后却发现事情另有内情。
这几个盗墓贼并不是为的挖掘坟墓中的随葬品,而是受雇于这些坟墓的后人们将他们先人的尸骨给挖取出来。
原来东西对峙之后,国境线时有更改,于是便发生了许多生人在南而祖坟在北的情况,有的人家父母都要分别安葬。这自然是有亏孝义的,因此便不乏南境之人悬赏重金希望能够将北境先人尸骸购买过来,在魏国境内将其先人再妥善安葬。
通常而言西魏贫弱而北齐富足,但有一个地方却是例外,那就是汾绛之间。汾绛之间北齐驻军多是晋阳兵,虽然在北齐境内也属于上层军事人员,可是这么多晋阳兵总不能人人都是大富豪,绝大部分也都只是维持温饱状态而已。
但是此间西魏驻军却多河东土豪,而河东本就有盐铁之利,这些河东土豪一个个家境殷实。而且近年来西魏国力渐强、四处通商,具体在汾绛之间,反倒是晋阳兵们被西魏将士对比的颇有贫弱之态。
就拿这些悬赏先人遗骸来说,有些豪富之家甚至直接悬赏黄金百斤乃至于更多,单听那数字就令人咂舌。尉粲本以为他在晋阳过的日子便是天下第一流的豪奢了,可是在来到平阳之后才发现人外有人。
他本就是贪货好利、热衷享受之人,来到这样的地境后又怎么可能清白自守,于是当即便从赏金刨坟的行当开始入行,很快便发展到了各种核心的走私行业中来。
当尉粲加入到这走私行业中后,顿时又被当中的巨大利润震惊的无以复加。
华丽精美的蜀锦、芬芳迷人的香料、工艺精绝的金银器、五彩斑斓的珠宝,还有莹白若雪的霜糖、色彩鲜艳的颜料以及各种海陆奇珍,种类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这些物货有的尉粲也曾见过,有的就连他都闻所未闻,仅仅只是看到就能让人心中生出巨大的幸福感,更不要说当中还蕴藏着惊人的利润。
虽然说这些货品在汾绛之间也已经算是价格不菲,可若是跟摆在晋阳市场上售卖的价格相比,简直就跟白捡一样。
尉粲仅仅只在平阳待了一年多的时间,可是凭着走私商贸所获取的利润,却已经超过了他过往多年就任其他州郡大索乡野、横征暴敛加上本身的食邑俸禄和赏赐的家产总和!跟过往那些营生相比,这里才是真正的大茶饭!
正因为有此惊人巨利,尉粲也从一开始的抵触转变为如今乐不思蜀。如此一个坐地生金、甚至生金山的好位置,他怎么舍得让出给别人!
其实早在他就任晋州刺史的两个月后,晋阳方面便准备以建州刺史厍狄回洛代替他出任晋州刺史,但却被尉粲一口回绝了。他非但不再提回朝之事,甚至还一再表示自己愿意永镇晋州。
因为坐镇晋州不只给尉粲带来了惊人的财富增长,甚至还让他在时局中的分量与日俱增。他虽然因为出身的缘故在晋阳勋贵中颇为尊崇,但更多的还是一种虚荣,甚至在母亲去世之后就连这份虚荣都维持不易。
当今皇帝陛下本就刚强严厉,而皇太后对于尉粲一家也并不怎么亲近,在出任晋州刺史前,尉粲也已经赋闲许久,否则也不至于跟一块砖头一样在有需要的时候便被随意安置于此。
掌握了这一财源之后,尉粲便凭此贿结皇太后并其他一众晋阳勋贵,由此也赢得了极好的风评。甚至在今年新年之际返回晋阳时,皇太后还亲将其招至侧席,亲近之态更超过了她那些娄氏侄子们。
这一天,又有一批新的物货从汾北运至平阳,因为一些晋阳勋贵请托过来让尉粲帮忙访买一些珍贵的商品,诸如用于陵墓中图绘壁画的颜料之类,随着漠南商道越来越衰弱,继之而起的汾水商路便成为了为数不多的进货渠道之一。
有的勋贵本身品性不怎么样,但也是至孝之人,当知道有了品质更加的葬品提供,当然也希望给先人提供更好的,甚至有的因为随葬品不合心意,家中去世的亲长停棺多时都未下葬。
尉粲能够满足这些人的需求,不止可以因此大得其利,更能积累一份人情。所以他对此也是颇为上心,每一次的货品到来都要亲自检点一番,务求没有差错。
“启禀郎主,今次购货的时价又上浮一成。”
当尉粲来到一处被腾空用作仓邸的武库时,他的仆员便迎上前来汇报了一个坏消息。
尉粲闻言后当即便皱眉怒骂道:“这些贼羌当真奸猾至极、贪得无厌,早晚跨过汾水,将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还是冷笑不已,虽然对面的魏人也是贪婪,每每都要加价,但也只是一成一成的加,从交易以来至今商品价格已经翻了一倍,但却根本就想象不到他这里获取到了多大的利润,可见也是目光短浅之徒!
在将货品检点无误后,尉粲便安排人员向国中运输,可是正在这时候,又有一个坏消息传来,那就是常山王举荐斛律光出任晋州刺史。
“常山王这是什么意思?斛律明月哪处不可觅事食禄,偏来我处搅闹生事,当真可恨!”
尉粲口中怒骂着,旋即便又叫停准备出发的队伍,又加配了许多的珍货财宝分头输送晋阳和邺都诸家,务求凭此金元攻势保住他这晋州刺史之职。
1035.第1033章 大乱将起
1035.
十几天后,齐主高洋返回了邺都,归朝后的第一天便在邺宫东阁宴请群臣。
若是在别的政权中,皇帝宴请群臣自然是一项非常让人愉悦的福利,但是在北齐则就有点不好说。受召群臣各自坐在席中,强颜欢笑应酬着皇帝陛下,但内里却都心弦绷紧、不敢松懈,心怀忐忑的猜测着今天谁又要成为新的倒霉蛋。
果然,在酒过三巡之后,高洋便停杯弃箸,视线逐一在殿内群臣席位划过,眼神则有一些茫然,似乎是正在思考什么事情。
殿中群臣很快便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当即便各自忙不迭放下手中的餐具,有的口中还有未及咀嚼下咽的食物,也都忙不迭吐进手中、掩入袖内,唯恐咀嚼的动作吸引到皇帝陛下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