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安都听到封子绘的喝骂声,脸色也是一沉,当即便又抽出佩刀,直将封子绘斩杀当场,旋即便又环顾营地之中,沉声下令道:“继续搜索贼营,敢有反抗者杀无赦!”
一场战斗进行下来,陈军杀俘齐军三千余众,就连其主将都被就阵擒获并加以斩杀,剩下的齐军军众也都逃散一空,缴获的牛马车仗数量同样颇为可观,可谓是一场辉煌的大胜。
在结束了针对北齐接应军众的袭击之后,广陵城方面侯安都也不打算放过。他要用一场畅快淋漓的杀戮来发泄一下战事进展不顺所积攒的郁闷之气,并且再创建一场赫赫军功。
结束战斗之后,侯安都便又连夜率军回到了广陵城外的大营中,并且安排俘获的人员以被他所斩杀的齐将封子绘的口吻向城中传信,告是接应师旅不久即至,城中守军可以陆续出城汇合。
因为这本来就是即定的安排,广陵守将卢潜对此也没有怀疑,受到讯息后便开始安排撤离事宜,甚至还派人到陈军营地中来通知一声,希望陈军能够让开一条通道以供城中师旅撤离,避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摩擦与误会。
侯安都的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倒也并不在于他的计策有多巧妙,只是用心过于险恶兼没有什么底线。
再加上北齐先入为主的认为自己提出了一个对南陈有利的方案,主动先行撤离,将淮南交给南陈,南陈所需要顾虑的只是西魏方面对此的反应,脑子不正常的才会继续跟北齐纠缠搞事。
于是在侯安都思维独特的运筹帷幄之下,局面便演变成了这样的情况。当广陵城中的守军开始撤离城中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并不是从淮北赶来的接应师旅,而是早已经磨刀霍霍等待多时的南陈军众们。
随着侯安都的一声令下,陈军诸营将士倾巢而出,向着出城的齐军便冲杀过去。
这样情况下所进行的战斗自然没有什么悬念,广陵城中齐军本就受困多时,如今又准备撤离,士气已经低迷至极,却又突然遭遇围攻,没有了高大城池作为防护,战斗很快就演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整个广陵城下都伏尸遍野,守将卢潜同样也未能幸免,直接被南陈军众斩杀于阵,到最后存活下来的齐军将士寥寥无几。
城外的屠杀结束之后,诸军将士们便又都争抢着蜂拥入城,准备大肆搜刮一通,以贴补一下之前围城多日的消耗。而侯安都也因为策划主持了这一次的战事,再一次获得了诸将的吹捧恭维。
为了将吴明彻排斥在这一场收复广陵的大功之中,侯安都并没有派人通知吴明彻参与此战,当吴明彻得知这一情况、集结军众从后方赶来的时候,广陵城下的战斗也已经结束,诸军正自陆续入城。
侯安都看到吴明彻正自率部赶来,当即便着员率领一队军众当道将吴明彻一行拦截下来,不准其军靠近广陵城。这也让吴明彻搞不清楚状况,明明已经在弘农城中谈好了将会和平交接广陵城,怎么突然又爆发了这么惨烈的战斗?
搞不清楚状况的不只吴明彻,建康城中的陈霸先在收到侯安都的这一份战报之后也有点发懵,一时间自己都有些怀疑,他之前所说的便宜行事难道就是指的这个?
稍作沉吟之后,他便明白了侯安都是因为贪功而将所谓的便宜行事扭曲为了自作主张,没有遵照他的意愿与北齐进行提前交接,而是趁齐人不备发起偷袭。
陈霸先对此自是大为恼怒,可是他又不能公然下令追究问责侯安都,因为与北齐之间的联络都是秘密进行、知者甚少。而在当下群众眼中,侯安都乃是大败齐军、收复广陵的大功臣与大英雄!
至于说之前西魏与北齐的谈判内容,在如今陈军大胜的情况下,自然也被群众们抛在了脑后,毕竟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才更加的雄壮解气!
但陈霸先自然不会像普通民众那样击掌赞叹,他自知侯安都这么做也是捅了不小的篓子,且不说深受其害的北齐会作何反应,如此自作主张也是有点无视了西魏的安排布置,这件事还有得烂摊子收拾!
在思忖一番之后,陈霸先便着令朝士带着封奖诏书与侯安都的儿子一起前往广陵宣令表彰、并将侯安都召入朝中加以封授,另以周文育北去代替侯安都掌控北伐师旅。先把侯安都这个不稳定因素召回朝中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事情,则就等到发生了之后再做应对。
侯安都刚刚得意洋洋的入朝准备受赏,来自历阳的使者也在同一时间抵达了建康,要南陈朝廷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明明已经约定好要一起接收淮南,为什么南陈这里又突然下手攻取广陵?
1186.第1184章 嗣君难守
1186.
“侯安都胆大妄为,为成全其一人之功,竟敢悍然毁约坏盟,使我国沦为不义之国,当真可恨,宜加严惩!应将此徒擒缚送往魏国,交由唐王量刑惩处,期能化解嫌隙,复盟如初!”
在接见过历阳的使者之后,陈霸先便召集朝中众人商讨该要如何回应西魏的质问,太子陈昌作为最支持与西魏结盟合作的人,自然是将矛头直指侯安都,对其痛加斥责一番。
有份列席参会的始兴王陈顼在听到太子这一番话后,下意识的眉梢一挑便要反驳,可是念及之前叔父陈霸先对其敲打,又暗暗望向兄长陈蒨,见陈蒨只是皱眉沉吟不语,便也按捺下来,没有急于出头发表自己的意见。
徐度曾赴京口负责与齐人秘密沟通联络,自然深知侯安都此举可不只是贪功毁约、见恶西魏那么简单,更加不宜将侯安都交由西魏惩处。
他见皇帝陛下双眉紧锁,便站起身来开口说道:“西江公乃国之元勋,今又奉命于淮南督师北伐。战场形势向来瞬息万变,为将者权宜行事亦无不可,当时情势或有不得不如此之变数,西江公临事权变、果决应之,侥幸事态能得善果,亦是让人倍感欣慰。
魏国唐王知兵善谋,想必也深知这样的道理,今魏使来问,未必就是责我坏盟,只是想要探知当时具体情势变数,稍后西江公入朝,使其将战报详细奏来,以期能得魏国谅解。两国结盟以来互助互利,各自得益,魏国想必不会因此小事而与我决裂。”
“徐侯此言,莫非戏我无知?淮南何事,人皆有闻,齐国势力消弱,已经难能据守,退令也已下达,将士都无战心,又有什么变故值得我大军急出攻之?侯安都趁此以进,若仍不胜才当真是自取其辱!”
陈昌听到徐度这一番话后,当即便冷笑说道:“此事无非悍将贪功,违弃盟友约定,以此事实与魏人解释清楚,尚可不失坦荡姿态。明知是非如何而仍固执狡辩,才是真正的隐恶于内而曝丑于外。一将尚且难制,又有何大事可相与谋?”
“这、这……”
听到太子作此诘问,徐度一时间不免有些语竭,不知该要如何回应。
而陈昌见到这一幕后才又收回脸上的冷笑,转而一脸肃穆的向着父亲作拜道:“臣作此诘问,并非一味的畏强慕大。强弱之势,事实有判,今国中论此,臣稍作诘问,国人便无从应答。魏人之智谋意气,岂弱于我?实在不可妄想能够轻松化解此事。
以小事大,以勤以诚,可得始终。妄想以诈成盟,最终只会伤害自身,殃及臣民。侯安都贸然出兵,看似收复广陵、国人大悦,实则淮南余诸郡县俱难再为我有。若我国当真有力一己收复淮南,又何必拖延至今?今既借仰魏国之力,却又以小戏大,若以此为功,臣恐祸不远矣!”
说完这话后,他才再拜而起,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由其父亲自己权衡。
陈霸先听完儿子这一番话,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他明白陈昌是在表达什么意思,趁着眼下还能稍作解释,把侯安都这个自作主张之人交出来给西魏处置,可以避免西魏拿住这一点继续借题发挥,从而迫使南陈付出更多的代价。相对而言,这对南陈算是一个比较好的解决方法。
可是如果抱着侥幸心理,指望着瞎糊弄就能蒙混过关,一旦混不过去,那整个南陈都要处于一种非常被动的状态。
原本的盟友如果变成敌人,这对南陈而言乃是最为严重恶劣的后果,到时候可不是凭着一腔热血意气便能解决的问题,怕是需要面对魏军的金戈铁马,还有国中各处割据势力此起彼伏的叛乱滋扰!
可是陈霸先的顾虑却是要更多,并不能做到陈昌这样的唯利弊考虑。且不说徐度所担心的若将侯安都交给西魏处置,与北齐的暗中谋议细节怕是要瞒不住,关键是侯安都追随他多年,对南陈的建立可谓功不可没,这样的人物都要被逼交给魏国处置,那陈霸先又凭什么再去安抚告慰并号令国中臣民?
陈昌本身的立场便偏近于西魏,再加上没有亲身经历和感受过父辈创业的艰难,对于侯安都这样一个开国元勋也乏甚特殊感情,认为对方闯祸,那就要就事论事的加以处罚,从而避免付出更大代价。
当然陈昌在持此看法的时候,也是不知道原本的历史上,侯安都也曾对他“就事论事”的搞了一次。或许两个人注定没有什么君臣相得的缘分,尽管如今情况发生了变化,他更早的回到了南陈,但彼此间仍难和睦相处。
对于儿子偏近西魏的立场,陈霸先的心情也是颇为复杂。一方面他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有雄才大略,能够将自己忙碌半生创下的这一份基业继续发扬光大,使他们南陈国业永传下去。
另一方面他又很清楚凭他们南陈目下的国力,实在很难支撑起太大的野心。尤其如今西魏的李伯山断崖式的领先天下群雄,哪怕以北齐之强盛,李伯山执掌西魏大权仅仅数年便完成了对其超越逆袭。
这样的雄才大略,就连陈霸先都自叹远远不及,一想到儿子若将与这样的人物为敌,那也绝对是非常可怕的难度。但若能秉持一种乐天知命的豁达态度,倒也不失为一富家翁的余地。
作为一个君主,陈霸先对于自己这个继承人是颇有不满的,认为陈昌欠缺一个嗣君该有的雄迈魄力。可是作为一个父亲,他又比较欣慰于儿子审时度势的眼光,懂得顺天应人,那就可以免于大殃。
抛开这些思计不说,当心思转回眼前事情的时候,陈霸先又是一阵头疼。他也有点搞不懂,侯安都是出于一种怎样的心理,在自己给了他极大的自主权的情况下,居然选择了一个最差的处理方式。
侯安都这么做,既违背了与西魏一同出兵接收淮南诸郡的约定,势必会对之后诸郡的交接与归属造成恶劣的影响。同时又与北齐结下了深仇,使得刚刚有所好转的两国关系再次跌回了冰点。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贪功,侯安都早已经功成名就,这么做非但不能使其功业更上一层楼,反而还会招致陈霸先的警惕与提防。
不过思忖侯安都的行为动机并不是陈霸先眼下要操心的事情,该如何尽快给西魏一个交代才是当下的重中之重。
徐度所谓两国结盟互助互利,其实是有点给他们南陈脸上贴金了,如果两国邦交真的转恶,那么所受损失更大的必然会是他们南陈。
且不说当下的淮南问题如何解决、魏国会不会有针对南陈的军事行动,仅仅在互市商贸上加以限制,对于建康这座大部分生活物资都需仰仗外部输送的城池而言都会造成极大的压力。眼下建康城中士民衣食用度各种物料,极大的一部分都来自于历阳和姑孰的市场上。
陈霸先特意召开这么一个会议,倒也并不是为的能在会议当中商讨出什么完美对策,而是通过这一场会议将压力向侯安都稍作传达,让其人明白这么做捅了多大的篓子,之后再对其人做出什么安排的时候也就不要怀有什么抵触的心理。
最终这一场会议也并没有商讨出来一个结果,而等到会议结束之后,自然有人将相关的消息转告给了没有出席会议的侯安都。
侯安都原本还在家中盘算着此番将会获得怎样封赏,却没想到朝廷中竟然有了要将他交给西魏问罪的声音,一时间也是惊出一身冷汗,旋即便忍不住拍腿暗骂道:“主上一世英雄,不意竟得太子这般犬子!如此懦弱子息,常人门户尚且难以长守家业,何况天家!某等厮杀半生为主上创下这一番国业,不久后怕都要拱手让于旁人!”
对太子的吐槽并不能改变侯安都的险恶处境,他思忖一番后便连连夜前往台城负荆请罪,被皇帝着员召入内宫之中,君臣相谈到了半夜。
等到第二天,侯安都便被任命为东扬州刺史、离开建康前往会稽坐镇。
会稽虽然也是地处三吴,但其地接东阳、晋安等诸郡县皆为地方豪强势力所把持,并不处于南陈的权力核心,侯安都此去也算是形同发配。只不过陈霸先仍然感怀故义并爱其忠勇,在这样的情况下将其发往东南,既能避开国中人事纠纷,也能顺便震慑平定那些地方豪强。
在将侯安都安排完毕之后,陈霸先又召来在京口坐镇的另一个侄子陈昙朗,着其作为使者前往弘农拜见唐王,并持自己亲笔书信前往解释致歉,顺便代替返回国中的陈昌和陈顼,作为质子留于魏境之中。
为了凑齐前往魏国赔礼道歉的礼货,他甚至让后宫皇后并诸妃嫔们将各自金银首饰全都捐出,融金铸器以为赔礼,姿态可谓放得极低,态度极为诚恳。
1187.第1185章 悉据河洛
1187.
“什么?齐人凭什么说我要负义毁约?”
大清早,弘农城主府中,当李泰听到下属府员奏报齐使们的控诉之后,当即便瞪眼怒声说道,心里则不免泛起了嘀咕:莫非齐使当中有人开挂觉醒了系统,能够窃听我的心声?
但就算是知道了老子有这样的打算,毕竟还没做,竟敢随便诬蔑我,可不要逼我发飙!就问你知道老子打算什么时候翻脸?差一天一个时辰都弄死你!
“齐使来告,他们派往淮南接应归师的人马遭到袭杀,因言我国毁约……”
府员见唐王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于是便又解释说道。
“齐军淮南遇袭?几时发生的?”
李泰听到这话后也有些茫然,他当然没有在淮南安排这样的行动,毕竟淮南并非今次谈判的核心利益所在,而且针对淮南方面的诉求也基本得到了满足,更加没有节外生枝的必要。
因是自己所不清楚的状况,李泰也不能只听取齐使的一面之辞,于是便先着员去将齐使稍作安抚,一边又连忙召见相关的人员询问具体的情况。
只不过北齐方面是遇袭溃退的师旅所直接反馈回来的情况,西魏方面的消息渠道则还需要通过历阳方面去搜集确认,一番周折之后才会向国中汇报。
因此一直到了第二天的午后,相关的情报才送到了弘农方面,李泰也初步了解了具体的事情经过。当见到陈军先后袭击齐军两路人马并进据广陵城,他脑海中随即便浮现起一个想法,那就是抢功。
可能是南陈方面担心西魏可能不会将广陵与其他的淮南郡县交还给他们,因此趁着齐军松懈不备之际而抢先下手、占据广陵。
只不过在他印象中,陈霸先似乎不是这么短时的一个人。就算陈军这一次占据了广陵,但也破坏了与西魏之间的盟好气氛,势必难以再获得更多的回报,只凭广陵孤城也不足以支持南陈进行什么大战略布局,反而为了守住这座城池会持续的消耗南陈的人力物力。
历阳方面送来的只是一个初步的事态梗概,内情如何也并没有剖析太深。可是随着消息进一步传来,事情脉络便被勾勒的越来越清晰。
李泰通过对这些线索的梳理,很快就注意到一点不寻常的地方,那就是北齐那一支南下接应的师旅要比之前约定的日期早了许多。
西魏方面的人马都还没有就位,他们就已经先一步靠近了广陵城,因而遭到了南陈军队的袭击。这件事情总体上来说西魏的责任并不大,主要还是在于南陈方面擅自行动,加上齐军提前南下,魏军根本就不在场,别说南陈军队袭击齐军了,就算他们凑在一起搞阴谋伏击魏军……
想到这里,李泰心内陡地一凛,是啊,齐军为什么要提前南下?明明双方都已经约定好了交接的时间,按照决定执行的话,魏军不到场进行交接,齐军去的再早也得干等着,他们就这么急不可耐?
顺着这条思路稍作联想,李泰顿时便嗅到了几分阴谋的气息。他倒没有直接怀疑北齐和南陈有了什么勾结合谋,准备给西魏来上一波狠的,毕竟这种程度的合作需要彼此拥有极高的默契和信任度,很难仓促达成合作。
双方顶多可能是有点共识默契,齐军可能想尽快将淮南的人马力量撤回来,投入到国中的防务与当下对峙的战场上来,而南陈则担心西魏可能不会分给他们太多的利益、故而想要先一步拿到手中来。
所以彼此间绕开西魏,各自搞了一些小动作,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擦枪走火,真的干起来了,故而才发生这样的变故!
想到这里后,李泰心里也已经有了底气,他直接让人明火执仗的到别馆中去将一众齐使悉数押到城主府中来,自己则身着戎装,手按佩刀的站在堂中等候着。
待到齐使一众人员被引至堂中来,不待这些人开口说话,李泰便先一步瞪眼怒喝道:“尔等贼齐之众,当真恶性难改!之前我秉持仁义之怀,不欲多伤河北士民,大好形势之下仍肯罢兵议和,却不意你国假意谋和、以此拖延,实则却是蓄谋奸计,想要对我国加以报复!”
“大王何出此言?吾国有何奸计?”
齐使众人听到这话后,纷纷面露惊疑之色,连忙开口发问道。
他们从昨天知晓淮南师旅遇袭大败一事,便屡屡想要求见质问一番,却一直都没有受到召见,等到今天却又被拘押过来,见面之后便被唐王气势汹汹的威吓一番,心中自是深为不满。但因还不了解究竟是何情况,一时间便也只能稍作按捺。
李泰无理都要争三分,更不要说如今有道理,尽管这道理只是他自己颅内高潮脑补出来的,但那也是脑补出来的。
“尔等不必作此无辜姿态,若是事情没有确凿证据,我又怎么会将你们召入府中当面质问!”
他脸色阴沉的走回自己案中,抓起历阳方面送来的情报,直接抬手抛在那赵郡王高睿身上,旋即便又怒声道:“此中所言你国东徐州刺史封子绘所引师旅南去遭袭,这一点你们不否认吧?”
高睿等闻言后便点点头,旋即便不由得心生几分羞恼,之前我们求见,要说的就是这事,结果是你一直推脱不见,可现在又气势汹汹来问,莫非我们的人遭袭还有错了?
在李泰的逻辑当中,这些遭袭的齐军当然是有错的,眼见齐使们点头承认下来,他当即便又冷笑道:“既如此,那我不禁要问,封子绘等南去为何?究竟是为了履行约定,南去接应你国士众北归、交接淮南城地,还是另有所图!”
“当然、当然是为了交接淮南城地啊,这本就是彼此誓约……”
听到李泰质问的语气越发浓烈,高睿等人更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人是怎么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质疑的如此理直气壮?
“既然是为了交割淮南城地,但我记得约定乃是本月下旬才做交割,如今中旬新入,我淮南师旅尚且散于诸方并未集结完毕。你军急于南去,欲与谁作交割?”
李泰身体前倾、手扶书案,怒视着在场一众齐国使者,气势更加雄壮。
高睿这会儿也听明白了李泰这一番思路,当即便开口说道:“淮南师旅久遭陈人围困,已是疲敝难当,所以封使君早早南去救济,并待贵国人马集结完毕之后再作妥善交接。败师先行,亦是一礼,唐王为何于此深作诘问?况我师旅淮南遭袭……”
“约书条目俱在,白纸黑字,清晰可见,各自守约便是最大的礼节!今你齐师急归,莫非是要聚合诸方人马,于境中狙击我休整师旅?此事如果交代不清,后续和谈事宜也不必再谈!如此失信毁约,再谈出什么誓约,也不过只是一纸空文罢了!”
虽然心内怀疑北齐与南陈暗通款曲,但李泰当然不能当着齐使的面加以质问,毕竟南陈如今明面上可还是西魏的盟友,他要真这么问了,不正等于是在打自己的脸。
齐使众人见李泰如此暴跳如雷,一时间也不免有些傻眼,怎么谈得好好的,突然又要不谈了?更何况,在淮南遭遇袭击、人马几乎全军覆没的似乎是我们吧?怎么你个西魏权臣表现的比我们还要更加的义愤填膺?
在一个交流互动的关系当中,注定只能有一方激动愤慨,另一方则就需要保持内敛克制,如果双方全都愤慨不已、难以控制,那就直接干起来了,也就达成不了有效的交流了。
如今李泰已经是摆出了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如果齐使们再穷究问责,那这场和谈自然也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因此齐使们顿时又变得善解人意起来,连连表示自己等人并不深知国中的人事安排,待到了解清楚之后,一定会再来给唐王一个满意的交代。
但李泰可不好这么应付过去,趁着这一股气势,接下来又给齐使下达了两条规定,首先是自此日开始,不得西魏方面的允许,任何北齐人物不得通过河桥或者其他通道进入河洛地区。
其次就是在此月之内,河洛之间再有齐人武装力量逗留于境,将不再受双方合约的保护,魏军将会无差别的发动进攻!
1188.第1186章 诸多反制
11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