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状元都被打成这猪样子,你还敢让他们让路?
你真不知道这两家伙现在多么嚣张跋扈么?
伦文叙沉默,宁诚有心提醒,但现在也为时已晚。
“哦,让一让,让他们先过去。”
张家兄弟很有礼貌的开口,和此前嚣张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这一刻,众人纷纷瞠目结舌,一时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两兄弟刚才还一副地痞恶霸的样子,咋现在态度如此大变?
前据而后恭的态度,实在令人恶心啊!
打伦状元的时候那股子嚣张劲呢?
陈策点点头,拎着菜篮子和吴娘子朝前走,他不忘对宁诚和伦文叙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陈策在众人目瞪口呆中走远了一些。
此时张家兄弟也无暇和这群人扯皮,赶紧笑着追上陈策,谄媚的道:“陈兄弟!好兄弟,等等我们哇!”
两兄弟撅屁股追上了陈策。
一时间,众人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这……这两个目无法纪,目中无人,狂妄嚣张到京师大小官都敢欺负的国舅,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和他称兄道弟的?
一群儒生使劲甩了甩脑袋,仿佛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苏菡梅更是惊愕的嘴巴微微张开,问宁知君道:“他,他真是个商人吗?”
宁诚也呆住了,知道陈策深藏不漏,没想到张家国舅在他面前都要给这么大的面子,这个家伙……
宁诚不好评价,但复杂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他此时心头万分震撼。
伦文叙痴呆的看着陈策,前几日郊游的时候他以为陈策只是一介商贾,自己是状元,是翰林学士,有着天生的优越感。
即便今日和这群儒生见面,他也有优越感,直到被张家兄弟一巴掌打清醒过来,他才明白,他的优越感只能对一部分人群起作用。
对张家国舅这种顶级权贵来说,他的优越感不值一提。
可看到如此顶级权贵的人,竟在陈策面前也如此称兄道弟,他的优越感彻底被击垮,碎了一地。
张家兄弟此时小跑追赶上了陈策。
陈策侧目看了两兄弟一眼,道:“怎么了?临行前说回来要捶死我,现在打算动手啊?”
张家兄弟哈哈大笑,拍着陈策的肩膀道:“说什么呢陈兄弟!”
“谁说过这种话了?你一定是听错了。”
陈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两兄弟无耻的样子,也没介意。
这两兄弟当初去西南千百个不愿意,听到王守仁是陈策举荐的,恨不得当时勒马要捶死陈策。
但在西南战争中,他们发现王守仁是个绝世猛人,竟然带着他们打赢了仗,这次凯旋回来,他们自然要感谢一番陈策了。
不过两个家伙都是玩玩嘴,真要让他们实际去感谢陈策也不太可能。
陈策笑了笑,随口哦了一声,道:“还有事吗?”
张鹤龄道:“我们约了几个官吏去临湖翠微楼吃酒,你要去吗?对方请客。”
陈策摇头:“不去。”
张延龄道:“我们给你介绍人脉。”
陈策依旧摇头:“不需要。”
好吧,那就算了,张家兄弟一脸可惜。
“两位国舅以为西南如何?”陈策询问。
张家兄弟洋溢着笑容,“西南啊,不错,不堪一击,下次有机会再去。”
“好。”
陈策点头,然后拱手道:“我不打扰你们了,回去做饭了。”
“哦。”
张家兄弟离去,陈策和吴娘子也并肩离去。
望着陈策和吴娘子的背影,宁知君不知怎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吴娘子侧目看了一眼陈策,询问道:“刚才人群中那个姑娘……很漂亮的那个……算了。”
陈策没掩饰,对吴娘子道:“还记得两年前我说过,我在北平有一门婚事。”
“是她?”
陈策点头:“嗯,是她。”
“她爹拒绝了你?”
陈策道:“算是吧,毕竟我这身子……当时是我考虑欠妥。”
吴娘子陷入沉默,然后才问道:“所以你就不想耽误任何姑娘了是吗?因为你的病?”
陈策反问吴娘子,“明知道对方只有几年的活头了,你愿意为了这几年放弃以后所有人生吗?”
“谁会这么傻?”
吴娘子道:“我会。”
第268章 论志向
乾清宫,朱厚照离开这里后,弘治皇帝依旧在沉思。
那小子的建议未尝不值得思考。
王守仁是个人才,最起码军事之才在西南这场战争中发挥的淋漓尽致。
弘治皇帝迟迟没有给王守仁加封,因为暂时他还没想好该怎么给王守仁封赏,封赏太高了,对王守仁不是好事,百官们会颇有微词。
封赏太低了,不足以凸显王守仁的功劳。
可说到底他只是个才步入官场不到一年的进士,若是升迁太快,定会在朝中树敌,弘治皇帝不想毁了这么一块苗子。
不过刚才朱厚照的提议倒是让弘治皇帝有了想法。
改土归流的难题不是政策的制定,而是人才的择取,派谁去西南坐镇这是重中之重。
朝中的官吏肯定不愿意接受这一份苦差,用天子的意志强加到他们身上,他们未必会执行的好,此去西南,得选个正确的人才。
那就只能从新科进士中选择。
王守仁无疑是理想的人选,但单一个王守仁肯定不够,西南还需要其他官吏一同协助王守仁治理。
去年这一批进士,不知谁会愿意前往,弘治皇帝只能先命人去散布消息,先看一看百官和这群新科进士的反应再做抉择。
……
当陈策出现在王府的时候,王华和王守仁都热情出来迎接陈策。
王华知道陈策无事不登三宝殿,直接开口道:“陈公子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陈策也没瞒着王华,道:“西南要改革。”
啊?
王华压根就没听说过西南要改革的事,张家国舅才在西南打了胜仗,当然,这事自家儿子是首功。
按理说西南被镇压之后,接下来应该就是安抚了。
毕竟这些年来大明对西南土司的政策都是如此,先打一棒子然后给个甜头,如此保证西南的安稳。
也没听上面的人说要改革啊,为什么陈策说的如此笃定?
要知道他王华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虽然算不上中流砥柱,但也是弘治皇帝的经筵讲官,上层要改革西南的事,为什么自己一点风声没听到?
这就罢了,为什么陈策却说的如此言之凿凿?看样子不像说笑,陈策也是个沉稳的人,不会做这种无聊的吹嘘事。
除非——改革和他有关系!
王华不动声色的问陈策道:“如何改革?”
陈策简单的道:“改土归流,后续朝廷要派流官去治理西南。”
王华狐疑的盯着陈策,又看了看王守仁,猛地开口道:“所以你想让王守仁去西南?”
陈策点头:“嗯。”
王华果断摇头:“不可!”
自家儿子才在西南打了胜仗,前途不可限量,虽然弘治皇帝没授予官职,那是因为资历还不够,只要在兵部熬一段时间,升个主事板上钉钉,为什么要去西南做这种危险的事?
西南情况复杂,土司盘踞在那里百年了,势力根深蒂固宗族盘根错节,哪里是派个大明的官过去就能打开局面?
若是处理不得当,极有可能会死在西南。
王华怎么可能让自己儿子去西南冒险?
陈策想了想,道:“王大人,我理解你。”
“为什么王守仁自凯旋归来一直没升迁官职?”
“资历不够,木秀于林。”
“去西南不同,他在西南历练数年,再归来时则可光明正大的被升迁,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我这么说会流于俗套,做官为了什么?不仅仅为了升迁,读书人说治国安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还有很高很高的志向,这些都是做官的志向。”
“西南固然难以治理,但也最能体现出一个人的自我价值,心既理,最高的道理不需外求,而从自己心里即可得到。”
陈策看着王守仁,拱手道:“王大人,此事你可以和伱父亲好好商量商量,我觉得你该去一趟西南。”
“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告辞了。”
陈策冲王守仁和王华微微颔首,然后背着手离去。
王守仁在品味陈策刚才说的话,心既理,最高的道理不需外求,遵从本心……
这些年他一直在研究格物心学,从孟子到陈献章到湛若水,王守仁一直还没彻底想明白,还没彻底悟道,仿佛就差那么一点点,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
他抬眸看着王华,显然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王华气咻咻的道:“你不许听他的蛊惑!”
这个陈策,简直就是个妖孽,他竟能将自家儿子的心思拿捏的死死的!
“你知道西南是什么地方吗?要死人的!”
“那么复杂的形势和局面,你一个毛头小子能应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