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价格已经不便宜了,
早几年长安一斗米便宜的时候才二三文,后来虽说谷贱伤民,朝廷有所调节,京师米价也长期维持在五六文钱,之后黄淮连续大水灾,后又遇霜雪大灾,米价也不过是保持在十文一斗左右。
“我们安西军最近一直到处籴麦买粟,左氏囤积这么多粮食却不肯出售,现在倒是舍得拿出百多万钱行贿我牙兵校尉,还搭个女儿。”
“这个左氏,得好好查一查。”
“武相,查过了,左氏家族这么有钱,最主要的还是他们放贷。左氏放贷,利息很高。
借银十文,每月就要一二文的利息,延时还不上,每月还要罚一文银。这利滚利,还不上那就得典妻卖女,拿田宅抵债。”
左氏放贷,最低利息都是月利一分,高的两分甚至三分,关键是他还喜欢放短期的,
时间越短,那么周转越快,利息收益越高。
特别是复利的利滚利,这借十文银钱,要是滚一年下来,可不是利息十二文,而是变成几十文银,许多人还不起,那就只能典妻卖儿,卖房卖地,左氏家族的财富就是这么积攒起来的。
左家靠剥皮吸血攒起万贯家财,每年又买田置地,还经营作坊,组织商队贸易,
靠剥削发家,却又喜欢捐钱建造佛窟佛像等。
“有个人先前找左氏借了十文银,一月后还,利息两文银。结果到期还不上,拖了三个月,结果就滚到了三十文银。借贷者还不上,左氏就以以半价收走了那人的葡萄园抵债,不足者,又让那人把十五岁的儿子抵债,
那个十五岁的儿子,只抵了六匹绢和五文银。”
五文银,不过值一百六十钱,而西州六匹绢,也就值一千多文钱,加起来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价就两千铜钱。
而在中原,一个十五岁的健康奴隶,起码也值小两万钱。
就算在西州,也远不止两千铜钱的,左氏给人打了个三折都不止。
“左氏有高昌城和崇化乡有粮铺吗?”
“有,还不止一家,高城诸城,左氏都有粮铺,得有二十来家粮铺,甚至在伊吾、焉耆、龟兹、金满等都有粮铺,左氏不仅是大地主,也是大粮商。”
“那最近安西粮价一直在涨,左氏是否有故意囤积居奇,哄抬粮价?”
李克用表示左氏确实有这种行为。
“那还客气什么,把左家抄了,将左憧熹下狱问罪。圣人仁慈,让他们迁去中原内地,做为降人,性命财产都能得到保全,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还要跟朝廷玩这套,哼。”
给脸不要脸,那就不客气了。
特别是左氏囤积了十几万石的粮食,现在安西屯田还刚开始,军需大量粮食,西域各处忙着采买粮食,左氏还敢捂着这么多粮食,还敢囤粮涨价,这不找死么。
“严查,严惩,”
杀鸡儆猴。
赵丑奴再向武怀玉请罪,
“赵丑奴,本来按军法,我当将你斩首,传首诸军镇的。但是,念你初犯,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现将伱贬为队副,再没收你受贿所得,你好好反省反省。”
赵丑奴赶紧谢恩,
“武相,那,那左氏女?”
“自然是要没为官婢,你难道还想留着?”
“属下不敢,”
李克用一脚把他踢翻,“还不赶紧滚出去。”
待赵丑奴出去了,李克用给武怀玉沏了杯茶,“谢义父不杀这狗奴。”
“赵丑奴当年可是我牙军亲兵,这小子不过是犯了许多人都会犯的错,念在初次,就饶他一回,不过你以后要多盯着他,可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是,”
“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带牙兵监督巡查下各军镇的将校们,最近还是有些乱,赵丑奴这种情况还有很多,加强监督。”
“我马上带人把左家抄了,”
“那十几万石粮食很重要,要赶紧查抄入军仓。”
十几万石粮食,对三万多安西军将士来说,那都能管上几个月的士兵口粮,能大大缓解现在到处买粮的局面。
等明年军屯开始收获就好了,那时就不需要到处籴粮。
“高昌左氏这样的家族肯定还有很多,手里也定然都握着不少粮食,上门跟他们谈,让他们把粮食全都卖给都护府,我们按市价全收了。”
“告诉他们,把粮和地卖给都护府,拿着钱财,赶紧迁去内地。”
“我给他们些宽限时间,但在年前,必须全都渡过玉门关,要是到了明年正旦,还没按圣旨内迁,那到时就都别走了。”
这句都别走,充满杀机,他们都能懂的。
(本章完)
第1164章 撞刀口
安西牙兵迅速行动,抄家拿人。
左憧熹看着带头前来的赵丑奴,不解的上前,“赵郎子,这是?”
“左憧熹,你可知罪?”赵丑奴看着这位,心里既有些愧疚,又有些怨恨,愧疚的是自己收了钱没能办事,尤其是还纳了人家女儿为妾,二八佳人,温柔体贴,赵丑奴还是非常喜欢的,尤其是左氏在高昌那也是豪门大户,左氏打小就学习琴棋书画这些,对于出身幽州山后穷人出身的糙汉子来说,相当吸引他。
可想到自己因为收了左家钱纳了左家女,结果从牙兵团校尉贬到了队副,还被武相所看轻,他就又很恨左家。
都怪他拿钱拿女儿诱惑自己。
李克用上前来,飞鸦儿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他,然后掏出一张纸来,当场宣读了一长串的罪名。
当左憧熹听到最后处置是斩首,传首伊西庭三州,家眷充军为奴婢,家产没收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怔当场。
安西军不管左氏如何反应,直接开始抄家拿人。
所有左氏家族的人,这次都被带走,十二岁以上男丁去军屯开荒种地,妇人女子则在西州的官营棉纺作坊里纺织,至于十二岁以下的,送去凉州安置。
查抄账簿,清点财产,
尤其是左家的一个个粮铺粮仓,是这次的重点查抄对象,他们家积储的十几万石麦粟大豆等,一粒不落的全都抄没入军仓。
一连抄了数天,
登记的账册都记录了十几本,
左家抄出来的财产确实很多,甚至有点惊人,他们家的银钱不止十几石,还发现了好几个地下银窖,甚至他家还有两個仿铸波斯银钱的地下作坊。
黄金也查抄到不少。
此外各种胡椒、玉石等也很多,
抄出来的,比李克用原先查的多几倍,左家不是万贯身家,而是十万贯身家。
“想不到左家这么有钱,咱们西州向百姓、行商还有蕃胡收税,得收多少年才能收到十万贯啊?”
李克用向武怀玉报告的时候,都是感慨不已。
“我倒没那么意外,左家毕竟在高昌三四百年了,”
“我们还查抄到了许多放贷的账本,左家放贷很多,有不少是陈年旧账,利滚利的根本还不上,有人典妻卖女,卖房卖地仍还还不上,被迫做了左家奴,也有人还不上就跑了,”
“这些借贷的账,整理一下。”
“已经还钱过了本的,可以钩销,余下的就不用再还了。”
“有还没还够本的,拖欠已久的,只收回本钱就行。”
那些账,毕竟都是借贷,虽说左氏放高利贷,但官方接收了他的财产,这些借贷也就属于都护府,
都护府可以清算这些借贷,做出让利,但本钱还是得收回的。
“出个告示,三天后公开处斩左憧熹,让还没迁的西州大户都去观刑。行刑后,将左氏首级传首伊西庭三州。”
既然是要杀鸡儆猴,那这行刑当然得让那些猴去观看。
“还有一事,”
“那些以往因借左家高利贷而破家的,甚至因而典卖妻女为左家奴,甚至最后自卖为奴抵债的,通通放免为良。
其中的汉人,给他们分田均地,一户给地五十亩。”
对左氏是要杀鸡儆猴,借他首级立威,而对那些欠他家钱的,甚至他家的奴婢,免除利息减轻债务,甚至是放免为良,分田授地,
这则是要示恩。
既然朝廷政策是要把高昌原来的上层都一锅端迁走,那少不得雷霆手段。而对于剩下的高昌平民百姓,那自然得施以恩惠。
最好的恩惠,就是均田分地。
就算是一户只分五十亩,二十亩永业,三十亩口分,对无数高昌底层人来说,这都是天大的恩赐。
他们必然对朝廷感激不尽,必然拥护分他们田的都护府,至于原来的高昌国,高昌王室和以前的那些贵族豪强们,谁又还会在意呢。
左氏或许曾经在高昌很有地位,但他面对大唐,面对安西都护府,却是一点对抗的本钱都没。
左氏冤吗?
有点冤,可只怪他不识时务。
长安圣天子仁慈,但若是西域有人不识时务,那武怀玉这大都护,也只好代行天罚。
安西军张榜公告,
三日后公开处决左憧熹,
公告上还宣布了大都护府对左家债权的处置,以及对左家奴婢的处置,这公告一出,
可以说立马整个西州几百里都传遍了,也震动了。
尤其是那些还在想着法子,不想迁往中原的豪强大族们,更是如遭雷击。
左憧熹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左家和左憧熹在高昌也是挺有名气的,之前还听说他搭上了安西牙军的校尉,那人还是武怀玉的亲兵出身。
想不到这突然就抄家灭门。
无数人瑟瑟发抖。
“把赵丑奴叫来。”
赵丑奴铁塔般的巨汉,这两天有点憔悴,
武怀玉扔给他一纸契书。
“拿着这张奴契,到西州衙门去领人。”
赵丑奴不识字,拿着这张契书茫然。
李克用骂道,“狗东西还不赶紧谢过武相,这是你那新纳的小妾左氏的官奴契券,武相自掏腰包把她买下来了,现在送给你,你拿券去接人,然后记得在衙门过户改券,”
“这,这,”
“这个屁啊,这左氏既是你妾侍了,你忍心看到她沦落教坊或是工坊?你且放心,左氏从你那接走后,武相特意吩咐,一直是派人照看,”
“还有,左氏怀孕了,赶紧把人接回去吧,”
赵丑奴愣了好一会,他喜欢的小妾左氏失而复得,还怀孕了,这真是好消息。只是他有些犹豫,“我,我带人抄了她家,害的她父亲要被斩首,她还能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