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嚎了!”魏征被妻子弄的火大。
“你有本事冲我喊什么,有本事你继续弹劾这弹劾那,骂武怀玉去啊,不就在隔壁吗?人家马周进谏天子,献时策,得赐两百万钱宅第,直接赐紫金,你也天天耍笔杆子,结果弄的人嫌狗厌,连给儿子订婚的钱都没有·······”
贫贱夫妻百事哀。
魏征如今都是尚书左丞的四品官了,可遇到这些得掏钱的事,也卡壳了。妻子裴氏跟着吃了许多苦,如今因为儿子的婚姻大事,也忍不住了。
“王夫人说要不是跟我同出裴氏,源出一族,这事早就黄了,现在给最后一次机会,月底前再不能拿出这一百万赔门财,这事以后就别提了。”
“你赶紧想想办法,别还蹲在这菜地里看你那几棵菠菜,早就死透了。”
魏征也确实没太多好办法,“要不借京债吧,先凑出这一百万钱来。”
“一百万只是陪门财,娉礼也少不了一百万。”
“那就多借点。”
“你魏征这名字,也借不来两百万京债。”
“拿这宅子抵押,卖了也行,儿子的事要紧。”魏征黑着脸道。
武怀玉听着,一开始还是看笑话的,后来倒也是不由的挺感慨的,都不容易啊,虽然他觉得这事吧,也怪魏家,谁让他们贪心,非要攀附太原王氏一心想联姻五姓子。
你给儿子娶个普通官宦小士族之女不好吗?
没那实力别硬上啊。
可转念一想,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当父母的不想为儿女多铺点路。
怀玉也不没心思嘲笑人家,起身要走,不小心碰翻了水桶,发出一阵响声,对面两人的声音立马停了下来。
他们刚才也是话赶话,也没料到说的那些较私密的话,还让人给听了,尤其这隔壁还是武怀玉家。
“想不到寿阳侯还有听墙跟的爱好呢?”
怀玉本想着不吭声悄悄的离开,谁知道刚走几步,后面传来声音,魏征居然趴在墙头上。
这墙头也有七尺高,魏征倒是好身手。
“魏公,我在这浇菜呢,可不是有意偷听啊,魏公下次谈事,记得在屋里谈,咱两家就隔这么堵墙,你来浇菜,我也来浇菜,可非有意啊。”
说着,怀玉举起手里一把菠菜,“你看,我刚拔了一把菠菜,准备回去炒,这菠菜真是嫩绿。”
“魏公,听说你也喜欢吃菠菜,我给你摘一把,嫩着呢。”
魏征瞧着手举着菠菜的武怀玉,心中五味杂陈。
这时他妻子裴氏扯着他裤腿,在下面小声的说,“武二郎最近新开了家质铺,叫长生堂,听说本钱很大,要不你跟他开个口,拿宅子跟他先质一笔钱,赶紧把大郎的这赔门钱、娉礼先给王家,把亲事订下来再说。”
怀玉听到这话心中一动,鱼儿主动上钩了啊。
(本章完)
第196章 自堕火坑
2023-04-05
“你这菠菜种的不错,有啥秘诀?”
“菠菜种子种前最好是浸种催芽,能提高出苗,还要土深肥厚,栽种前地最好是深翻晒土,撒点生石灰最好,种子出苗长叶后,得及时间苗,水不能浇太多,保持地湿润就行,但不能涝着,要不然会腐根······”
魏征和武怀玉趴在两家分隔的土墙上。
气氛有点尴尬。
“看来是我水浇多了,也没浸种催芽,种前也没晒土,想不到种菠菜居然还有这么多讲究。”魏征尴尬的都快拿脚趾头在围墙上抠出一个大洞来,可妻子还站在他后面,一直扯他裤腿,示意他赶紧说正事。
“那个,刚才我们说的事,二郎也听到了吧,让你见笑了。”魏征只好转移话题。
“其实我也才刚过来,隔着墙也没听清楚,风大!”怀玉也趴在墙头上,他一边跟魏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边也挺好奇的打量着隔壁魏家园子,这片都是菜地。
但跟武家的菜地区别很大,武家这边以前是种花的,规划的很齐整,甚至还铺了砖石等,十分雅致,魏征那边的菜地,那就真是原生态的。
毫无修饰。
“听说二郎开了家长生堂质铺?”
“魏公上次不是弹劾我开药肆典肆与民争利么。”怀玉一句话,让魏征脸红了起来,先前他确实弹劾过武怀玉这个。
一时尴尬。
魏征想跳下墙头回家,聊不下去了啊,这时哪还有脸再说找武怀玉借钱的事。可裴氏却在下面不停扯他裤子,都快要把裤子扯落了。
“那个,长生堂典肆,可以拿房屋质押吗?”
“你看我要是拿这宅子到千生堂质押,能押到多少钱?”
魏征脸色还挺厚。
果然书读的多还是有好处的啊,不仅增长气质,还能增厚脸皮。
“魏公这宅子紧邻皇城,地段挺好,这宅子地皮值不少,不过伱这宅子年久失修,有些过于简陋了点,倒不值几个钱的。”怀玉无情道,这家伙没少弄自己,今天有求自己了,武怀玉打算跟他好好聊聊,机会难得啊,正愁瞌睡这是遇上枕头了。
魏征直接道:“你刚也听到了,我想跟王学士家联姻结亲,但陪门财要一百万,手头暂时拿不出,这事又拖不得,便想用这宅子抵押借钱应急,”
“魏公是为魏大郎说亲?”
“嗯。”
“可我上次好像见你家几位小郎都还很年幼吧?”
“大郎七岁了,已经开始进学。”魏征道。
才七岁,就急着给他说亲了。
“那也不用这么急吧,魏公如今是尚书左丞,这官俸官禄加上职田收入,听说魏公还经常替人写些字润笔费也不少,一年攒个几百贯总不成问题的。”
“跟太原王氏联姻的机会可不常有,”魏征倒是直言,世人都攀附五姓七家名门大阀,魏征祖父做过刺史,但他父亲只做到县令了。虽然他娶了河东裴氏女,但也非裴氏的大宗嫡出。
能有机会娶太原王氏女,况且王绩虽官职不高,但名声很大,诗坛里可是天下有名的,尤其他还是太原王氏里几大著姓房之一的,还是大儒王通之弟,这样的亲若能结成,魏叔玉以后的路可就平坦了。
“武二郎能不能帮我这个忙?”魏征的褶裤都快让裴氏给扯脱了,为了儿子,魏征也只好向他一向瞧不起的武怀玉低头。
“邻里邻居,这倒不算什么,魏公打算借多少?”
武怀玉一点不同情魏征,做人太差。
本来同殿为官,又是隔壁邻居,能帮上忙他肯定也愿意。
可对方是魏征,几次三番的搞他,他今天肯定得报复一下他,虽然这有些不地道,但以德报怨也不是他武怀玉的风格。
他本来想写奏章弹劾这家伙,可又找不到什么真正致命的问题,那无关痛痒,反而会在皇帝那扣分。
别看魏征人嫌狗厌,现在在皇帝那里却还地位挺高,甚至将来还能上凌烟阁的。
“二郎能不能借我一百万?”魏征支吾着道,这时裴氏在下面又扯他褶裤,“借,借二百万可以吗?”
“没问题。”怀玉答应的很痛快,还满脸微笑如同春风。
这倒让魏征意外,裴氏在下面见丈夫那样,便干脆自己出面,“武二郎,不如请过府一叙如何,家里还有一点清酒,请武将军品尝。”
怀玉便笑着应下直接翻过墙头,跳进魏宅。
魏征见状直皱眉头,邀你过府一叙,你走正门啊,翻什么墙,太没礼貌了。
魏征一把年纪了,快五十岁了,并不算年轻,但他的妻子裴氏其实还挺年轻的,也就三十左右,这位出身河东裴氏,早年隋季动荡之时嫁与魏征,为他生了四子二女。裴氏也是知书达礼,琴棋书画皆通的,可跟着魏征没享过什么福,四处漂零,如今好不容易在长安稳定下来,却也过的不富裕,仍还要自己种菜织布。
怀玉暗里打量了裴氏一番,虽说布衣荆钗,可毕竟年轻,哪怕生了六个孩子,但风韵犹存,特别有气质。
“嫂子好,”怀玉笑着向她行礼,然后把手里刚摘的那把菠菜递上,绿油油的,就当是头次上门的见面礼了。
“武二郎这菠菜种的可真鲜嫩,我家阿郎就种不成。”裴氏落落大方。
一路来到魏家厅堂。
也是十分简陋,但很干净整洁。
裴氏还特意把魏叔玉见来见礼,还取来一坛魏公酒招待。
“武二郎真愿意借我二百万钱?”魏征主动给怀玉开坛倒酒,自己倒忍不住先吸溜几下酒香,这可是他最好的几坛珍藏了,妻子倒是大方。
怀玉接过酒杯,抿上一口,让酒液在舌尖打转,见识一下这名满长安的魏公酒。
黄金一斗不如魏公一口,连斗酒学士王绩都如此夸赞。
细细品味一番,发现魏征家酿确实不错,比起长安市面上常见的酒档次确实要高些,起码这酒澄清透明。
唐人酿酒,一般就是米酒。
然后还有配制酒,就是加香料加药材,在各种年节时喝,诸如端午的艾酒、雄黄酒,九月九的茱萸酒。
还有就是果酒和松醪酒,用各种水果酿酒,还用松脂松花松针酿酒,唐人认为松树长青是好东西,就有了独特的松醪酒。
一般喝的多的还是米酒,有用糯米酿造的也有用麦子、用糜子、谷子等酿造的。
这些米酒一般又分为清酒和浊酒,清酒也叫白酒。
浊酒里又还有绿色的、白浊的两种,灯红酒绿,说的正是此,白居易有首诗写的好,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嘛。
绿酒算是中档次的,更低的是浊酒。
魏征家的酒既不浊也不绿,很清。
裴氏跟着魏征也学了手酿酒好技术,据说魏氏家酿之法,源自魏征那位当过刺史的祖父,他好酒,收集了不少酿酒之法,加以改良,就有了魏氏家酿秘法。
“这酒劲挺大。”怀玉道。
“二郎看来也是会饮的。”魏征挺自豪,倒也简单的透露了一点魏氏酒的特别之处。他们家的酒酿好后,经过数次过滤,过滤后再用小火慢烧。
烧酒之法,也并不稀奇,很多地方酿酒都有这种烧烤之法,这种酒也称为烧酒,多在春季烧酒,也称烧春,比如剑南一带最有名的剑南烧春。
小火慢烧,既能杀菌,还不变味,可以更长久的保持味道,烧酒浓烈、醉美、芳香。而一般米酒却很容易变质、发酸,甚至长酒虫酒蚁。
烧酒还能提高酒的度数,使酒更清澄透明,又浓烈。
不过这酒明显还是米酒,并不是蒸馏酒。
魏征说的都是很简单的东西,也都是外面公开的东西,酿酒的人都懂,真想酿出好烧酒,这里面可是还有许多不传秘法的。
武怀玉倒觉得,魏公酒名气大于味道,这酒也只是米酒而已,甚至不如他后世喝过的一些黄酒。
想想倒也是,人家后世酿酒更专业,魏氏家酿连小作坊都算不上。
“这酒天冷的时候喝,小火炉火火慢煮,酒热后味道更好。”裴氏道。
一杯酒喝完,怀玉也便开门见山了,他来又不是喝酒的。
“魏公,裴娘子,咱们是邻居,我跟魏公又同殿为臣,你们现在有困难想要借钱,我呢恰好在质铺里投了点钱算是半个东家,这能帮上忙我也乐意的。
不过长生堂也不是我一人的,你们打算借多少,借多久,用什么做抵押?“
“就用这宅子做抵押,借二百万。”
“借多久呢?”
武怀玉满面微笑,看着魏征一步步要踏进他的圈套,他开质铺的还怕人借钱?高利贷可是无底洞啊,就是魏征也扛不住的。
“利息怎么算的?”裴氏问。“裴娘子应当也知晓长安东西两市的质铺,和各大寺长生库质押借贷的利息,基本上都是差不多的,两百万那是很大一笔了,如果借用一年,那按行情,得十分利,保管等费用还得两分。借两千贯,一年利息是两千四百贯,费用是四百八十贯,一起是两千八百八十贯。”
“利息这么高?”
武怀玉笑着道,“魏公你这宅子占地十五亩,处于东城永兴坊,地段不错,就是房屋不值钱,这地皮我高估一点,算三千贯吧,按行规,值十当五,可以当出一千五百贯钱,两千贯当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