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城只怕撑不了多久了,咱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马周望着那座小小的土城。
“陇西城一破,咱们也就孤军难守,就算退到新兴营寨,可那虽有地势之险,但营栅简陋,咱们也守不住的。”
没有人说撤,但大家都知道他们守不住。
“援兵呢?”
大家忍不住再次发出了疑问。
怀玉已经懒得再去理会援兵的事了,他喘着粗气,一边擦拭汗水,一边看着战场,从彰水东岸武城山下新兴营,再到渭水北岸的陇西县城,在这两河三岸的数里战场上,现在有突厥七八千骑。
医院营战辅能动的两千四不到,陇西城中连民壮估计只剩不到千人能战,特别是陇西县城,已经残破的摇摇欲坠,他们箭矢估计也耗的差不多了,事实上医院营箭矢也耗的厉害。
两支精疲力尽的兵马,面对两倍于自己,还明显更轻松的突厥军,这仗都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赢。
甚至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要是能撑到晚上就好了,”
“撑晚上也没用,我们若弃陇西城不顾,到时也逃不过一个军法处置。”
“总管你能不能再弄点掌心雷出来,咱们今晚再炸一次突厥营地?”
“没材料了,”怀玉摇头,“何况突厥人肯定也会多加防备,就算有掌心雷可也很难再突进营的。”
突厥人的号角再次吹响了,河岸两边同时在吹响,北岸陇西城下,突厥人重新整队,再次重复骑兵弓箭压制城上,然后其它骑兵用袋子装土填充城下的老办法,他们没有攻城槌没有云梯没有冲车这些攻城器械,但陇西县城实在太过低矮,夯土城墙若是缺少士兵防守,这样简单的法子也是防不住的。
而河岸这边,阿史那谷特勤的一千部下回援,另又一千新援,多了两千骑后,这老家伙胆气就壮起来了,他大声吆喝着各部整队,吹起号角,准备要一举把医院营赶到彰河里去洗澡。
看到那乌鸦鸦的一片突厥轻骑,别说撑到夜晚去袭营,他们眼前都顶不住了。
“请总管过河。”
“退回新兴营寨吧。”
武君威等请求,怀玉死死盯着对面,却没马上下令,现在退过河确实还来的及,但一过河,就再难策应陇西县城,只能眼看着程处默和陇西县城的覆没。
心有不甘。
程处默是他来大唐交的第一个朋友,这陇西县城也是他面临的第一座被突厥攻打的城池。
对面是已经阿史那谷已经集合整队完毕的四千余骑,他们扬起了马刀,挺起了长矛,
狼旗下的阿史那谷再次神气起来,阵前叫嚣着要杀死对面这支唐军精锐的每一人。
“总管,请下令吧!”
怀玉摇头,“区区几千胡虏而已,”
“传令,背水一战!”
陇西城还没陷落,程处默他们仍在紧守,他现在一过河,那这里的四千多突厥人就又能调人过河去助攻陇西城。
仗打到这地步,怀玉也没办法,谁叫他们品级低微呢,现在撤离战场,那就是逃兵,柴绍会直接提画戟砍了他。
如今他只能赌,赌柴绍那个家伙就在附近,就一直在盯着他们,赌柴绍这是玩黄雀在后。
如今突厥来了起码五千骑援兵,加上阿史那谷的,足有八九千,这绝对能满足柴绍胃口,他应当要出手了。
除非怀玉赌错了,他真不在。
(本章完)
第105章 死里逃生
2023-03-12
如果他猜错了,结果自然就是陇西先破,然后医院营败,到时就看逃命的本事了。
怀玉能理解柴绍的企图,毕竟一将功成万骨枯,可当自己是那个垫脚的,心里滋味绝对是不好受的,命运被别人拿捏着。
以后绝不能跟柴绍混,这家伙外表看着帅气,可用兵跟杨素一样狠辣,毫无感情、只有胜败。
“背水一战!”
“血战到底!”
怀义在阵前策马奔驰,他血染征袍,手握着长槊,真有万人敌的风采。
樊玄符凑到怀玉身边低声道,“一会若是事不可为,你便跟我走,我带手下为你杀出一条血路来。”
呜呜的牛角号匆促的响起,两边的突厥人都再次开始了进攻,这一次他们志在必得。
怀玉端起了马槊。
战斗再次开始,这一次比上一次还更激烈,医院营背水一战,自绝退路,只能向前,陇西城中男女老少都上城了,扔石头泼金汁,誓与城池共存亡。
怀玉一槊刺死一名冲到面前的突厥骑兵,拔出金锏将另一个刺向樊玄符的突厥兵脑袋砸碎,终于开张了,一次进俩。
只是他已经没空去感受了,两军混战一起,到处都是敌人,他这主将也得开始拼死守卫军旗。
医院营步兵布了三条战锋线,背靠河水硬刚突厥骑兵,怀玉他们率领的骑兵则在护住步兵阵两翼,与潮水一样袭来的突厥兵角斗骑射。
第一道战锋线很快就残了,新补充的兵里不少是民夫营里的乡壮,他们不如义征的府兵子弟、陇右豪强熟练武艺,在激烈的鏖战中伤亡惨重,补都补不过来。
第二道战锋线接上,把第一道的换到最后去休整,可在潮水般的突厥骑兵和如雨点般的箭矢下,他们也如狂风暴雨中的轻舟一样随时可能撑不住。
弓弩手们已经将携带的箭射光,他们弃了弓弩,提起陌刀、大棒补进了战锋线,与战锋步兵们一起并肩战斗。
杏树旗下的跳荡队刀盾手们派了上去,最后一队也已经派上去了,全营已无预备队,一旦哪里危险,填补都没人了。
死亡一步步迫近,医院军士兵们不断倒下,他们已经快被逼进河里。
······
牛角号声再次响起,
敌人要发起最后的强攻了吗?
“二郎,我护你离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樊玄符血染征袍,身上几处负伤,满眼都是焦急。她跟一只发怒的母老虎一样,疯狂攻击着任何一个试图靠近怀玉,想要斩将夺旗的突厥人。
号声呜呜响起。
只是这次好像是从更远方传来,
下一刻,怀玉猛的扭头,双眼瞪大,惊喜万分。
那是从东边传来的号角。
在他期盼的目光中,一名骑兵高举着一面唐旗出现在渭河湾,然后一名接一名的唐骑正从那河湾后的武城山角转出来。
风潇潇,旗猎猎。
又一面唐旗出现,上面一个大大的柴字。
怀玉嘴唇颤抖着呢喃,“该死的柴绍,伱他娘的果然一直在,你他娘的终于肯出手了,我超你姥姥。”
柴绍率领的骑兵一出现,便如狂飙突进,奔蹄如雷。
大地都在震动,
武骑千群,奔驰如电。
“援兵,大总管到了!”
怀玉兴奋的扯开嗓子放声大吼,“杀虏,立功!”
本来已经要撑不住的医院营士兵们,无不振奋,一个个扯起嗓子放声大吼,手里的刀枪也立时再次犀利起来。
枪出如龙,
箭如流星,
刀刀暴击!
疯狂了,所有人都疯狂,医院营士气如宏,柴绍的五千陇右精锐骑兵如同一支利箭疾射,狠狠的钉入。
养精蓄锐多时的精骑,如狼似虎的扑入跟医院营缠在一起的突厥军,砍瓜切菜一样的大杀四方,突厥骑兵想逃,却被医院营死死咬住。
刘兰成挥舞着一把陌刀,杀出一条血路,无人可挡,
“武二郎,还活着吧?”他冲至怀玉面前,对着浑身是血的怀玉喊道。
而薛家四兄弟各带五百骑如电般直杀向北岸陇西城下的突厥人,他们已经垒起了很高的一道土坡,不出半个时辰就能骑马上城。
柴绍不愧是名将,他选择的出击时间很特别,都是仔细算计过的。
突厥五千援兵赶来前,他们就悄然埋伏在十里远的武城山后了,就是不露头,等到突厥五千援兵到了他们都一直没半点动静,甚至都他娘的没通知武怀玉一声。
就这样看着陇西城如秋风中摇曳的落叶,看着武怀玉无可奈何的拼死相救背水一战,看着这两支人马以命相拼把突厥人全都咬住。
直到突厥这八千多人马完全投入战场,甚至已经打的有些疲惫,他们才最终杀了出来。
尤其是医院营这边的四千多突厥,阿史那谷已经全都投进来了,只为一举将医院营碾碎,赶到河里去。
五千精骑杀出,阿史那谷已经连收兵撤退都来不及了,人马都咬在一起,哪那么容易撤退,刘兰成杀过来又快,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薛家四兄弟更是率两千精骑直接奔着陇西城下突厥人去的。
这桃子摘的那个轻松啊。
突厥败了。
兵败如山倒。
五千突然杀到战场的陇右精锐骑兵,彻底改变了战场态势,两支已经有些疲惫的突厥骑兵,连布阵都没机会了。
阿史那谷连战的斗志都没有,他现在只想撤,跑的越远越好,连营中掳掠来的钱帛粮草,甚至他们自己赶来的牲畜都顾不上了。
一边跑,这个老杂毛还一边想不明白,唐军将领为什么这么能忍,能忍到现在才出手?
有五千骑,早他娘的动手不早赢了?
陇西城下的那位俟斤在唐骑杀出的时候,也立即下令收兵后撤整队,他试图跟唐军打一仗,他派亲兵去叫阿史那谷特勤把兵都带来跟他汇合。
可是当他在城下整队,准备迎战时,却发现阿史那谷居然抛下他,甚至连他自己的部族人马都抛弃了,带头跑的比谁都快。
乙利俟斤还来不及骂娘,薛家四兄弟已经杀到了,乙利俟斤率骑拦截,双方展开骑战,还没片刻,薛万彻已经杀到了乙利俟斤面前,他穿的盔甲太过显眼,那高高的牛头盔,再加白熊皮披风,还有他身后的大旗,都让薛万彻一眼便看出他就是头领。
风驰电掣,
一杆马槊如蛟龙刺来,
乙利俟斤挥起狼牙棒来挡。
下一瞬间,乙利俟斤已经被薛万彻马槊洞穿铁甲,整个人都被挑飞起来。
薛万彻斩将夺旗!
乙利俟斤死,大旗倒,突厥军溃散。
追击,追击,衔尾一路追击,追杀了一天一夜五六十里,一直杀到渭州襄武城下。
郁射设闻陇西方面整整一万骑被柴绍杀的大溃败,吓的连夜拔营,慌忙北遁,一刻也不敢再多停留。
渭州城解围。
太阳高高升起,金色的朝阳照映在渭州城上,将这座劫后余生的陇右州城镀上一层金色。
怀玉很亢奋,从白天激战到晚上,一路追击,此时身体明明疲惫万分,可他却亢奋的没半点睡意,眼泪都流出来了,硬是睡不着,一边身体很疲惫,一边大脑却很亢奋。
樊玄符递给他一块牛肉干,还是五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