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在次日清晨，旌旗猎猎，铁骑如潮，单是排列在大军前的步兵方阵，就一眼望不见尽头。
第217章 破城
铁蹄踏碎了宁静的晨曦，战鼓如雷霆般震撼着大地，引得城墙上蓄势待发的杨家军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画面。
直到进攻的号角在远方响起，长矛如林，盾牌如山的先行军才开始踏着节拍，缓缓向篁岭关口靠近。
在他们身后，是高耸直上的云梯，还有飞旋在空中的巨石。
“投石！躲避！躲避！”
城墙上的杨家副将猛地抬头，见到巨大的滚石朝着自己飞来，马上提醒将士规避，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辽国使用的投石车并不是简单皮套木块，而是吸取了多次战争的经验，将三人环抱的两根圆木拼接成一体，从而打造出的巨型投石车。
往往运输拼装发射的人员都需要达到百人之多，投石车发射出的石弹也有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
因此，作为辽国杀器的投石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威力，首发石弹就将一处墙垛上砸出了一个凹坑，连带着牺牲了七八名军士。
好在剩下的石块都砸在了厚重的城墙，虽然引起了整面城墙的震动，却没有多余的影响。
经过这一插曲，下方主攻的辽军士兵已向前推进了二百多步，面对重振士气，飞射而来的箭矢，他们竖起高盾，像乌龟一样缓慢前进。
杨沁看的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她虽然力大无穷，拥有一身不俗的武功本领，但在面对这样的情形，毫无用武之地。
不过今日与以往不同的是，一直在后方坐镇的杨纤凝也亲临前线，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扫视着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她在仔细寻找辽军排兵布阵的漏洞，假若进攻的先锋与中军出现空档，便可打开城门让骑兵冲锋，将辽军先锋的阵型摧垮在护城河前。
毕竟关口前的隘口狭窄，一次能展开的兵力有限，这里又是极为缓慢的上坡，辽军能支援的兵力也有限。
但杨纤凝在观察之后发现，萧崇并没有像寻常攻城战那样用方阵发起波次进攻，而是在云梯之后加入了长矛兵来维持阵型，杜绝了骑兵冲杀的可能性。
“萧亲王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将，阵型没有任何的纰漏。”
杨沁听着姐姐的私语，焦急地问道：“姐姐，若不能以巧取胜，我们岂不是要被耗在这里？边城的辽军那么多，若是持续的拼杀下去……”
杨沁的担心还未说完，又是一轮投石从空中席卷而来。
经过简单校正的投石车展现出了十足的威力，有三颗石弹直接命中墙垛，将杨家军砸的人仰马翻。
不仅如此，更有数颗越过高墙掉入城中，传来了房屋倒塌的声音。
城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一批辽军已经越过护城河，兵临城下，他们掩护在方阵中心的攻城车露出凶狠的虎头外表，用尖端撞击着城门，发出骇人的轰鸣声。
即便是身处城内的居民，也能听到这些动静。
“亲王说了，头一個攻入篁岭关的人，黄金千两，升官封爵。活捉杨氏姐妹的人黄金万两，奖赏翻倍，这些娘们还任你处置！”
随行的将官高呼这几句话，下方的辽军顿时陷入一阵沸腾。
他们迫不及待的将车座上的云梯放平，而后一窝蜂的冲了上去，试图攻陷篁岭关的防守。
篁岭关的杨家将士与辽军对垒多年，知道这些蛮族野人的习性和打仗风格，趁对方离城墙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用箭矢将冲锋在最前面的人射死，而后利用长兵与手持短刃的登梯辽军近距离交战。
一时之间，杀声震天。
位于城守府的杨纤凝见城墙的战事虽然焦灼，但一切都还在预估的范围之内，便稍稍放下心来。
然而，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这让杨纤凝顿时把心提到了心在眼里，带着杨沁出门查看。
一望之下，竟是城墙一侧破开了一个豁口，周围还闪烁着熊熊烈火。
“为什么……会这样？”
杨纤凝无法理解固若金汤的城墙为何会出现这种变故，要知道杨家在篁岭关经营许久，为了面对可能入侵的外敌，早就动用各种工匠将城墙加固。
既是如此，城墙怎会这样？
短暂的惊疑后，杨纤凝便意识到这突如其来的事情会给战场带来何种变化，她赶忙将目光投向身后的二妹，杨沁话都没多说一句，便带着身边的亲军冲下城楼。
好在进攻的辽军也不清楚会有这么一出，待在周边的云梯士兵都殒命归西，直至烟尘散去，他们才发现城墙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缺口。
“弟兄们，封王封侯的机会来了！”
辽军人多势众，面对这城墙被破的天赐良机，一窝蜂的向里面冲去。
不过没有多久，率先冲去的人群就在那燃烧着烈火的残垣断壁中卡住，迟迟没能扩大战果。
督战的先锋将骂骂咧咧了两句，拨开旁边的士卒往前走了，骤然发现那些人都歪七竖八的倒在了地上，死状惨烈。
与此同时，火光扭曲的狭小空闲内，缓缓竖起一张战旗，上面镌刻着大大的杨字。
先锋将与周围的辽军同时一愣，因为他们心里清楚，齐军各部配备的军旗很是严格，例如征召来的力夫边军只能用齐国的军旗象征敌我。
能采用杨家特有的姓氏旗，证明守在此地的人一定是杨家的本族人。
“玛德，杨家能打仗的早死完了！都给老子窝在后面做什么！冲呀！都给老子冲！”
先锋将用破锣般的嗓子大吼，惊醒了脸上露出些许畏惧的辽军，所有人想起杨家女儿身的身份，顿时又重振旗鼓，往豁口处攻去。
可即便先冲上前的刀盾兵小心翼翼，四处提防着传说中的霸王枪，却仍然被前方直刺而来的枪尖破盾，一举洞穿了心脏。
杨沁用臂弯勾住长枪，玲珑浮凸的身形在烟尘中缓缓显现。
她将这名士兵顶在半空，随后猛然发力，将其甩在了一旁，让鲜血喷洒一路，吓懵了同行的其他几名士兵。
第218章 内奸
杨家武将的本领高超，一手出神入化的长枪威震邻国边界，引起多方恐惧。
这故事就像是多年的梦魇，盘踞在每一个辽军士兵的心中，代代相承，难以磨灭。
如今再看到活灵活现的杨家武将出现在面前，每个人心中的震撼都无以复加，尤其是杨沁力大无穷的表现给了他们深刻的印象，让他们觉得对方如同战神。
“不许后退！一个人的体力能有多少？连娘们都怕，你们到底是不是爷们！”
先锋将气的牙痒痒，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怒视着这群士兵。
他很想冲上去见识杨家武将的本领，但辽国攻城的先锋军都在自己的指挥之下，若是自己交代在了前线，定会引起大乱，影响亲王的前阵部署。
先锋将的训斥夹杂着军法的恐惧，辽军只能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杨沁确实将杨家的霸王枪练得炉火纯青，只是一人就能在城墙豁口处守住阵地，随着日落杆头，这处豁口已渐渐被两军尸首填满。
在辽军大举进攻的压迫下，城中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单单是上百枚石弹落入城区引起的房屋垮塌，人员伤亡，就足够让城中的百姓提心吊胆。
但出于对杨家的信任，篁岭关的百姓也并没有因此恐慌，反而是主动向维护治安的杨家亲军请缨，帮忙清理碎石，抬运伤员。
许清与沈霜序便是目睹着这样的战况，来到了城墙下的某一处官邸。
这里原是城守休息演练的场所，但因城墙上的将帅府被石弹击中，所以杨纤凝才将其改为临时的指挥所。
见披戴着盔甲的将领和传令兵在门口不断的进出，许清也感受到了战争的带来的紧张氛围和压迫感。
值守在门口的卫兵面色严肃，对许清一行人的态度也饱含敌意，但迫于召见许清是杨纤凝本人的意思。
在查验了一番二人身上的物件后，卫兵让开了身位，示意旁人对他们放行。
刚走进府邸，便见到身穿盔甲的杨纤凝。
她的铠甲是由无数精工细作的银片拼接而成，每一块都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头饰是一抹以金色为主调的羽翎，随着身形的摆动微微摇晃。
房屋内的士兵们都以其为主，目光紧紧跟随着她的身影。
“广平侯，承轩坊坊主到。”
听到许清二人已到屋内，杨纤凝才把头从身前的沙盘上挪开，望向了门口。
此刻的她已与许清初见时的模样截然不同，面容坚毅而冷峻，双眸如寒星般锐利，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听说广平侯与沈小姐都是在世神探，多次破解贼人的阴谋？”
杨纤凝与许清接触过多日，心里对他的能力知根知底。
这位名义上纨绔的世家子弟，靠裙带关系晋升上侯爵的人，其实有自己的能力与想法，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另一位就更不用提了，沈霜序在京城一带成名已久，年幼时便智慧过人，在孩童中脱颖而出。
若不是如此，她怎么当上承轩坊的坊主？
“杨将军谬赞了。”
杨纤凝并没有与许清多说些客套话，而是开门见山的说道：“在下请二位过来，是想让你们帮我调查城中的叛徒。”
许清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声，“叛徒？”
从他一路的所见所闻来说，篁岭关上下军民一心，怎会生出叛徒？
只要有人反对杨家，就能从举止行为看出异常吧，哪还用的着自己调查？
杨纤凝用平静的语气淡声问道：“今日清晨，记得城墙上传来的异响吗？”
“记得。”
许清点了点头，在辽军发动进攻的前夕，城门传来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巨响。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证破碎的场面，但也从杨府下人的口中得知，是城墙中的一段垮塌了。
那会儿他还留有疑问，不知这屹立千百年的城墙，怎会被辽军攻破，现在看来……是另有隐情。
“那声巨响并不是源于辽军的武器，而是有人在城墙内部引爆了轰天雷。”
杨纤凝与许清同赴皇陵的时候，见识过轰天雷的威力。
连齐恒帝煞费苦心修建的陵寝都能轰塌，便可说明这玩意的不俗。
“坚守残缺处的守军带回来了这个。”
许清顺着杨纤凝所指的方向望去，发现那些东西正是黑火药引爆后的焦黑色残渣。
结合那声不俗的动静，基本可以确定城墙垮塌的原因是火药。
“开战当日，我正在城墙上的将帅府，没有看到辽军有投掷火器的器械，因此……这东西只可能是敌人派出的间谍，提前埋伏在此处的。”
“怪不得。”
许清恍然大悟道：“若在辽军攻破城池时损毁城墙，定会给守军带来极大的压力。”
“是的，虽然此处缺口由二妹带兵防守，已在晌午时刻控制住了局势，但辽军的人数众多，若这人再在其他地方生事，我们就应顾不暇了。”
许清明白了杨纤凝的担忧，辽军势力庞大，但他们也只是明面上能看得到的敌手，杨纤凝并不怕他们。
真正致命的风险，定然是潜伏在暗处的危机。
“所以我想在朝廷援军到达前委托你们，帮我们查出叛徒，就地处决。”
特殊时期，迫于在前线应敌的杨纤凝已无多余的精力缉凶查案，联想到许清对火药知之甚详，她便把这件事委托给了二人。
虽然二人在篁岭关内并不受欢迎，但篁岭关的存亡关乎着齐国的命运，对方应该会尽职尽责。
“好。”
许清也清楚眼前的轻重缓急，在刚刚应声完，他们就被屋内的亲兵带了出去。
因为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每时每刻都有前线的军情回报，好让杨纤凝进行新的部署。
所以只能由这名女性亲兵将二人带至院内，告诉他们有专人会来辅佐二人的工作，具体是什么人，她也没有过多的披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