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696节

  我都说了只能拿出三十万两银子,你居然直接让我承担二百万两的大工程?

  张延龄微微一笑,道:“当然,家父会鼎力相助,不会袖手旁观。”

第739章 给脸不要脸

  刘吉府上。

  覃吉作为皇帝的特使,亲自到首辅家中,把皇帝要刘吉做的一件事,以私下的方式,详细进行说明。

  也就是要册封张峦为寿宁侯,并准备同时册封张鹤龄和张延龄为伯。

  刘吉听到这消息,异常惊讶,他一时间似乎没想明白,皇帝为什么要让人私下里来找他,并由他去请奏和撰写册封的诏书,就好像不知道他跟张峦有恩怨一般。

  刘吉眉头深锁,问道:“覃公公,这是陛下的意思吗?身为帝王,岂能不知朝纲稳定的重要性?以张来瞻为侯爵,这倒是能理解,毕竟是皇后之父嘛,但以其两个儿子为伯,却是何道理?”

  覃吉一脸认真地道:“这的确是陛下的意思。要是刘阁老有意见的话,最好是找个时间入宫去问询陛下……”

  “莫非此事,不能拿到朝堂上公开说?”

  刘吉显得很不忿。

  明知道我不喜欢张家人,还让我出来当这个好人?

  我之前带头参劾张峦,准备把张峦给掀翻,现在突然让我改变立场,去捧张家人的臭脚,那外人会怎么想?

  本来名声就够臭了,又是“刘棉花”,又是什么“纸糊三阁老”,把我当奸佞一般对待。如果再做了眼前事,那我在朝中岂不是不用混了?

  覃吉一脸认真地摇了摇头,道:“陛下不希望这件事闹大,更希望刘阁老能主动替君上分忧。

  “如今朝中人,意见不一,以您这个首辅提出来,最合适不过。同时……张国丈入阁之事,最好也由您一并提出。”

  刘吉黑着脸道:“以阁臣为侯爷,自大明立国以来,就未曾有过。要是想有世袭的爵位,就必须得卸掉文职,岂有文臣武将一肩挑的道理?

  “敢问那位张国丈,是有本事上战场,统兵打胜仗?还是说他能辅弼朝政,以一人之力支撑起大明江山?”

  “您……”

  覃吉很无奈。

  这话听起来怎么倒像是一个忠直的大臣,在与昏君或者奸佞据理力争,以确保大明江山社稷的稳定?

  但……

  是个人都知道,你刘吉不是那块料。

  这话从你刘吉口中说出来,不觉得太过荒唐了吗?

  刘吉起身道:“这件事,在下宁死不从。”

  “诶诶诶……”

  覃吉招呼道:“刘阁老,您别为难老朽啊……您这般决绝,让老朽回去后怎么跟陛下交待?陛下可是斟酌再三,才指定您出来说话,如果您……”

  听到这里,刘吉更来气了,同时也确定了一件事:原来皇帝也知道这件事很荒唐,既想让他岳父入阁,又想给他岳父封侯,还想给他两个小舅子封伯。见没人愿意出来破坏规则,才想到我?

  既如此,那我更不能同意了!

  我可不能挖坑把自己埋了。

  毕竟张峦入阁,利益受损最大的那个人就是我。

  是不是我不同意出面帮忙说项,朝中就再也没人能担此重任,张峦入阁之事也就无人提及,最后张峦就要悻悻地回去当他的富贵闲人?

  对!

  坚决不能给自己找麻烦。

  刘吉义正词严道:“请覃公公回去后,如实跟陛下禀明,在下一心为大明、为陛下着想,绝无私心。

  “如果陛下坚持认为这其中有何不妥之处,大不了在下辞官回乡便是。”

  “啊?”

  覃吉脸色别提有多尴尬了。

  我不过是代表皇帝来跟你商议一番,结果你一点儿都不配合,真不给面子啊!

  刘吉道:“李孜省马上就要回朝……这种奸佞小人,绝对不能留他在朝中,继续败坏朝政。

  “烦请转告陛下,在下会出面,替那些被他祸害过的官员参劾李孜省,令其不能在朝中立足。有这样的奸佞之臣在,朝廷永无宁日。”

  覃吉看出来了,刘吉是一点儿颜面都不给他留。

  他只能无奈起身,道:“刘阁老,希望您能好好考虑一下……明日我再来问您的意见可好?”

  “不必了。”

  刘吉一摆手道,“老朽心意已定,再如何施压也无用。覃公公,你便如此回禀陛下便可!”

  ……

  ……

  覃吉离开刘府,并没有着急回宫。

  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执政经验不足,事情才没落实,所以还是得找个“高人”求教一下,而他本能就想起了目前尚未正式官宣致仕的怀恩。

  既然怀恩名义上还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登门去问一下,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

  当怀恩得知覃吉到来时,本能地以为是皇帝让他来宣旨,确定他正式赋闲养老的,等知晓覃吉只是来问询一下他的意见,且还不是皇帝授意他这么做的时候,怀恩颇有些无语。

  “厚方,你都是事实执掌司礼监的人了,怎在大事上,还没有自己的决断呢?”怀恩怒其不争地说道。

  我退了,把内相的职位交到你手上,结果你遇到事自己办不成,还跑来求教我一个赋闲的老人?

  你是怎么好意思来的?

  难道你不知道,其实我也不想让张来瞻入阁么?

  明白你的,知道你是个厚道人,从来不会避忌什么朝见与党派纷争。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故意找茬的呢。

  覃吉无奈道:“陛下可能是有意要说和张国丈和刘阁老,这才让我亲自登门,谁曾想,刘阁老并无化解恩怨的意思,准备执拗到底了。”

  “他们之间有矛盾吗?”

  怀恩问道。

  “嗯?”

  覃吉闻言一怔。

  心里在想,难道是我的政治觉悟不够高,竟不知刘吉和张峦本是盟友?那就是……他们在人前装模作样,其实暗地里好到穿一条裤子?

  这可能吗?

  怀恩道:“厚方,这我就不得不说你了……你看待问题,还是太过肤浅和片面。”

  “怀公公教训得是。”

  覃吉拿出虚心受教的态度,拱手道。

  但其实眼下的他,根本就不用受这窝囊气。

  怀恩摇头叹息:“那刘吉就算再多做个十年首辅,怕也跟张来瞻不在一条道上,或者说,他的道行远远不够……”

  覃吉眨了眨眼睛,迷茫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说,刘阁老不够道行?”

  “呵呵。”

  怀恩笑道,“你当我为何回朝后,明知道张来瞻是我举主的情况下,还要跟他置气?我是个白眼狼,还是闲得慌?难道我不知道,他是陛下的岳父,在陛下登基这件事上,他立下过汗马功劳?”

  覃吉心说,可不是么?我也觉得你纯粹就是闲得没事干!你跟人家一个国丈较什么劲儿?

  人家跟皇帝,可是砸断骨头连着筋呢。

  怀恩道:“正是因为我看出来,张来瞻未来在朝中的前途不可限量,他既能成为陛下身边最受信任之人,还能把朝堂上下所有官员都玩弄于股掌之上,让他做十年阁臣,怕是朝中再无人能压制他。一旦陛下政务上有所倦怠,那张来瞻就可以一手遮天,比之当年的王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能吗?”

  覃吉也很好奇。

  被你说的,怎么张来瞻就好像是天上的神仙一般?

  有这么神通广大吗?

  可为何我总觉得,咱俩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难道是因为我平时跟张来瞻私下接触太多,了解他骨子里自带的懒散与不羁,而你平时在公共场合所见到的他,却英明神武,运筹帷幄几乎无所不能,因此认知方面截然不同所致?

  怀恩点头道:“他会的。如果单纯只是张来瞻一人,我还不那么担心,但背后有个小国舅张延龄,此子阴谋算计,真非一般人能及。

  “你说有这么一对父子在,但凡是他们一心为大明着想还好,若是他们有异心,那……唉!”

  有些话,其实怀恩不用说得太过周到详细。

  大概意思表达出来,像覃吉这样一心为皇家服务的人,自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甚至可能在某些细节上,覃吉的理解和体会更深。

  覃吉道:“陛下马上要给张国丈赐爵,同时还有张家两位小国舅。”

  “这些都是题外话。”怀恩怏怏不乐道,“陛下这么做,本无可厚非,毕竟陛下爱屋及乌,深爱皇后,对皇后一家倚重也就是必然的事情。或许正因为从前的陛下身边缺少强有力的臂助,才会让他如此珍惜皇后一家人吧。”

  “那我……”

  覃吉的意思,我该怎么去跟皇帝说?又或者,我怎么帮皇帝完成这差事?最好让刘吉乖乖就范,站出来替张家人说话?

  怀恩道:“我觉得,刘吉是时候离开朝堂了。”

  “啊?”

  覃吉大吃一惊。

  怀恩无奈道:“莫要以为我是在说气话,这是真实所感。想那刘吉,本身就不做实事,却靠资历在朝中位列文臣之首。

  “如果张来瞻入阁后,他倒戈过去,联手张来瞻对付徐溥等人,压制东宫讲官,统一翰林院中的认知,操控舆论,那该如何?”

  覃吉道:“所以说,不能留刘吉在朝了?”

  “对。”

  怀恩斩钉截铁地道,“如果陛下问及你对刘吉的意见,你就照实说——这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佞臣,早在先皇时,就仗着有万安、梁芳等人为其撑腰,危害朝廷。如今陛下登基,万象更新,绝对不能留这种人在朝。”

  覃吉一时间脸色尴尬。

  我来问你意见,你就给我出这么个釜底抽薪的“损招”?

  你不是怕张来瞻崛起吗?

  你如此着急让刘吉倒台,确定不是在帮张来瞻扫除异己?

  “回去吧。”

  怀恩一摆手道,“没有陛下的吩咐,以后就不要再来了。陛下可不喜欢你来听我的意见……

  “厚方,我已经认命,这一仗我打输了!输在我无法取得陛下的绝对信任。陛下始终认为,我是外人。但你……不是!陛下与你相处多年,以后规劝陛下的重担,就交到你身上了。”

  ……

  ……

  覃吉从怀恩府上出来,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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