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过来的原因,就是这边的匈奴人对大周王朝的将士威胁最大,恰好匈奴人的王旗也在这,楚世昭一同给他做掉了。
酣战到了这种地步,楚世昭将营帐之中的粮仓顺手烧毁,冲天的火光,令整个长安,甚至于还在追击大周残部的匈奴精锐看了个一清二楚。
楚世昭都没有来得及收敛地上的残局,将这些人头拾走,现在最重要的是已经闹出了动静,那些追杀出去的匈奴精锐应该很快就会撤回营帐之中,而这个过程,就是他们最好的撤离机会。
等到那些追出去的追兵回来的时候,楚世昭又拉开了和他们的距离,反而是给了他们退回长安的机会。
“杨将军,你带着那些步卒先退到长安去,本王亲自为你们断后。”楚世昭冷声道。
杨方闻言,眼角顿时发热,难掩心中涌起的气血道:“殿下。”
“岂有上官为卑将掩护的道理!”
哪怕是先前和楚世昭多有不和的王槐,现在都被楚世昭的气魄所折服。
“要断后,也应当我来才是。”杨方陡然举起手中的长枪道:“我与殿下一同断后。”
“本王带着你们出来的,也该带着你们回家,之前本王说过,只要袭营成功了,大家都能活着回去。”楚世昭看着杨方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步卒面对匈奴骑兵,一旦被追上,就是待宰羔羊,无力抵抗。”
“唯有其余骑众跟着本王才能拖缓他们追击的速度。”
说到这里,杨方身后的督军王槐向着楚世昭深深一拜,“殿下,过去的王某多有莽撞怠慢之举,今日得见真风采,令我心中惭愧。”
楚世昭倒是没有想到王槐能够说出这番话来。
“这样的场面话,王大人你就少说吧,各事其主,怨不得谁,只要你忠于职守,本王也不会为难你。”楚世昭轻瞥了一眼,“他日,要是尔有图谋不轨的心思,本王自会取你首级。”
王槐凛然正色道:“虓谋谨记殿下的忠告,此番入城,我定为殿下温酒,向陛下呈奏捷报。”
此刻的王槐是真心钦佩楚世昭,数番盘算,非智勇双全者难为。
何况,什么都能骗人,唯有战绩不能骗人。
这一次,王槐跟着楚世昭,同样是沐浴了一次军功,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所以回到长安,他也不可能作假。
特别是经历了这样一场战役后,骨子里崇尚强者的王槐都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劝说自家的族弟分别辅佐楚世煦和楚世昭,到时候无论是谁赢了,他们王氏都能留有一部分的香火。
“快走吧。”楚世昭向着杨方又道:“分兵之后,无人指挥,有你在,这些将士才有回去的机会,而且长安的守军认得你,到时候也方便你们退入城中。”
杨方有些不舍,但是他也知道楚世昭所说的话是正确的,这时候,他也不该继续扭扭捏捏,浪费最佳的撤退时间。
此番主帅武振在前线的失利,长安的军防空虚,他们这支仅剩的大周守军,或许是长安最后的希望。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匈奴营帐的粮草已经被楚世昭给烧了,匈奴人很难再次有效围攻长安,只需要守一两天,长安之围就能脱困。
杨方抱拳,说了声保重,骑马向着长安城奔去,临走前,还是回头多看了一眼。
然后咬牙呐喊道:“全军退回长安城。”
经历了这次血战的大周将士早已疲惫不堪,接下来他们继续参战也是一支疲军,步卒又很难对抗骑兵,楚世昭断后是仅剩的选择。
杨方断后,楚世昭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命留在这里,再者现在楚世昭的班底人数太少,杨方的位置就显得极为重要,而且有封狼居胥的巅峰卡傍身,楚世昭干脆就让这张巅峰的体验卡彻底燃尽。
把这张体验卡的效果拉满。
楚世昭望着远处朝着营帐不断撤离的匈奴骑兵,也是一边掩护自家的步卒后撤,一边观望对方的动向,一旦对方有追击的趋势,自己就迎面杀过去。
此刻,一片死寂的长安城内,依旧是在漂泊未定的风雪中蹉跎。
长安城头的守军受到前线战事的失利而士气低落,因为他们也清楚,自己即将成为长安城的最后一道防线,和凶狠的匈奴人殊死一战。
守在城头的将领文倨也是不断地唉声叹气,命令将士们继续加固城防,准备一些守城的器械,思考怎么面对敌人的冲城。
“将军,快看!”忽然有一个小卒指着前方的动向喊道,“那是什么!好像是我军的旗帜。”
文倨面露喜色,但很快又变了神色,“先看看,许是匈奴人佯装的。”
杨方率着仅剩不多的将士们退到了城门口,他朝着城头高呼道:“城上的将军是哪位啊?!”
听着熟悉的话语,文倨现在不敢掉以轻心,他问道:“你是何人。”
“我是右路偏军的副将杨方。”杨方高呼道:“我军奇袭匈奴营帐得手,但死伤惨重,将军快开城门,放我等入城休整。”
文倨犹豫片刻道:“本将知道你是谁了,但是如今情势危急,武振将军兵败身死,谁知道你有没有投敌,城门一开,若是中了匈奴人的诡计,我万死难辞,想要开城门,还是等到天亮再说吧。”
杨方脸色立刻沉了下去,任谁都想不到他们这支立了战功的有功之士会在回城的路上碰了壁。
督军的王槐也是恼怒了起来,平日只有他卡别人手续的时候,他还从来没被别人卡过,他怒喝道:“我是王槐,当今的皇后是我的姑姑,如今我军得胜归来,你却置我等于城外,到底是何意?!”
文倨不慌不忙地回绝道:“陛下有令,全城戒备,勿论是谁,都不得擅自出入,末将也是奉命行事,杨将军,王大人还是等到天亮,朝廷有了令,同意放你们入城,我再放下吊桥吧。”
而另一侧。
那些追击出去的匈奴将领在回到营帐之后,忽然发现整个天都塌了下来。
他们知道营帐出了问题。
可怎能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第138章 何许人也!?
来不及清点人数。
光是留守在营帐里的伤兵,大半都折损在了这里。
浑邪王的长子死在了这里,留守营帐的匈奴主将乌维同样身死,不论这样重要人物的阵亡,营帐内的粮草、辎重一并被摧毁,才是最受打击的地方。
不光这些,那些折损的士兵,都足以让匈奴人伤筋动骨了,今后匈奴人再难有这样大规模进攻的潜力了。
要知道匈奴人为了强势建立在草原上的地位,是整合了所有的游牧民族,他们成立了一个由匈奴人为主导,其他游牧民族为依附方的部落联盟集团。
这一次围攻长安,匈奴人出的兵马最多,受到的伤害最大,光是这些阵亡的人马,就足以让匈奴人在草原上的主导地位迎来冲击。
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想明白大周王朝到底是怎么组织起两次袭营反攻的。
尤其是根据士兵们的描绘。
这一支大周王朝的军队战力非凡,远比第一次冲击营帐的大周军队要凶悍的多,为首主将更是有着万夫不敌之勇。
甚至到现在,匈奴人都没有搞清楚第二次袭营的大周军队有多少人。
不是说大周王朝多年未经战事,军防空虚吗?
到了现在,匈奴人也没有搞懂,这支部队到底是从哪里杀出来的,第一次夜袭营帐,莫非是佯攻?
毕竟,他们设下埋伏的那一次,所应对的大周军队,几乎是几个照面下来就溃败了。
反倒是第二次遭遇战中,他们正面就被人冲垮了。
主要是匈奴的几个贵族头目都想不通大周王朝是什么样的布局,在既定的计划下,他们知道长安今夜有夜袭,提前部署了作战的计划,为了全歼这支夜袭部队,他们派遣出来精锐追击那些大周残部,力求在野战之中消灭大周王朝的有生力量。
以此保证接下来的攻城,长安没有拿得出手的抵抗力量。
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匈奴贵族和其他部族的首领在营帐中召开了商议,考虑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势。
匈奴方出战的贵族,除却名将乌维外,休屠王是匈奴一方最具权势和地位的人。
他是匈奴一支重要部族的首领,受到单于的任命,接下了围攻长安的事务。
而浑邪王子是浑邪部浑邪王的儿子,原先以为是接了一个好差事,却不成想在最安全的地方,反而身死当场。
其余游牧民族的首领,大部分都是只出几千人的架势,匈奴人出兵的人数最多,他们也是这一次突袭战中蒙受最大损失的一方。
“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马!”休屠王忍不住在营帐之中大发雷霆。
大捷变大败,与休屠部世代交好的浑邪部首领的长子还死在了这里,休屠王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交差,更加头疼的是,单于到时候又会怎样去责罚他。
而且,这一次围攻长安,休屠部实打实拿出了两万多的青壮,都是真正英勇善战的勇士,迄今为止已经死伤了五千多人,四分之一的伤亡,让休屠部的实力大大削弱,回到草原,他们在匈奴王庭的话语权也会因此衰败。
这一仗,对于休屠王而言,打掉的何止是纸面上的荣耀,更是实打实的地位。
所以,休屠王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被人偷了家。
“大王,这可能不是什么奇兵。”在休屠王的不远处,坐着一个周人模样却身着胡装的男人。
此人姓上官,名律,父亲是大周的将领,母亲则是匈奴人,在正光帝时期,在朝中为官,但由于永晋帝上位时期诸多的政治事件,因站队的问题惨遭清算,为了保全性命,他不得不投靠匈奴。
因此,上官律熟知大周王朝内部的政治情况,由于出众的见识和治理才能,来到匈奴这边,上官律是提出了许多建议,使得匈奴有了如今的景象,正是上官律的特殊,对大周王朝的了解,此番围攻长安,他是匈奴这一方极其重要的谋臣。
但是在崇尚武力的游牧民族中,一到了军事作战方面,上官律提出来的策略,都是不受采纳的。
匈奴将领认为自己更懂得如何作战,像上官律这样的人,只需要保障后勤和带路即可。
上官律同样不是蠢人。
他自知自己在匈奴这边的地位,所以他也不可能在别人兴头之上提出什么扫兴的意见。
毕竟,他也不过是想活下去,混一口饭罢了。
休屠王这个时候可算是重视起来王庭给他配的周人大臣,他‘诚恳’地说道:“上官大人,愿闻其详。”
上官律捋了捋须,沉吟道:“大周朝中有人与我等暗合,提前通风报信告诉了我们今夜.有人会夜袭。”
“正是。”休屠王答道。
“有说过人数吗?”上官律目视休屠王问道。
“没有,但来信的人告诉我们,此番大周王朝决定出动长安所有能够动用的人马。”休屠王又答。
“那今夜我们第一次遇到夜袭的人数就不对。”上官律一口咬定道。
“你的意思是,这一支奇兵,本身就是原先要趁夜劫营的部队?”休屠王神色一怔,忽然有点拨开云雾的意思了。
“但是,我看第一次劫营的部队,是有大周王朝的主将迎敌,按照军令如山的道理,后续部队也不该有人停下脚步,特意隐匿起来,更何况.他们知道前部吃了大败,怎么就敢不退回长安,还要再攻一次营帐,这样的选择,未免也太出人意料了。”休屠王说到这里,也是冷静了起来。
他望向营帐中的地图。
“我们起初也发觉了劫营的部队人数不对,于是派遣出了精锐的勇士前去截击那些溃败的大周军队。”
“将所有人消灭在长安外。”休屠王伸手指在地图上。
“除非,他能想到我们要将所有人全部吃掉。”休屠王再度指了指他们追击部队的路线。
上官律皱着眉头,“那这个人绝非碌碌之辈。”
休屠王望向上官律道:“怎讲?”
“要是我们猜测的是.这支部队的主将猜到了我们要主动追击大周王朝的残部,要将他们全歼在外面,于是临时主张隐匿,避开我们的追击部队,这说明他对局势的判断很准确。”
“但是,组织起一支刚刚吃了大败的军队再发动劫营,这种本事,不可能是寻常人该有的胆气。”
上官律继续道:“前者能做到其实很容易,只要判断出我们的作战意图,藏起来不难,难的是,他在败局之中找到了唯一的战机,直击了我部的营帐。”
“更重要的是,这种溃军到底是怎么被说服,来攻打我方的营帐,甚至于打赢了。”
“因为这种判断准确的话,那么这支大周王朝军队的人数其实不多,最多也就是万人上下的程度。”上官律越想,反而觉得这种可能性不高。
具备这样的军事素养,还能带动大周王朝将士的将领,迄今为止,上官律还没有见到过。
整个大周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名将。
先决条件太苛刻了。
吃了败仗,对阵没有优势,人数较少,还是步卒居多的情况下,想要说服这种部队去打这样危险的二次劫营。
主将必须是一个身份地位极高,还敢带头冲锋,让将士们觉得这样超然地位的主将都敢这样冲,他们凭什么不去卖命的那种程度。
而上官律认为,整个大周不可能有这样级别的人会上战场的前线,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