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已经检查完尸体,躬身报告道:“从尸体的僵硬程度,可推断其死亡时间是在五更左右,从他口中还酒的残留物,银针变色,酒中有剧毒,他是喝毒酒而死,牙缝里还有肉食,地上也有鸡骨头和猪蹄,他昨晚应该进食了。”
王秋厉声喝问道:“昨晚谁当值?”
牢头战战兢兢上前道:“昨晚七号死牢这边有三人当值,卑职审问过了,七号死牢的其他死囚看见狱卒王秉乾曾端着酒菜偷偷进了死牢,另外两名狱卒在睡觉,他们不知情。”
王秋咬牙切齿道:“立刻去把王秉乾给我找来!“
“卑职已经派人去找了,但还没有消息。”
半个时辰后,消息传来,王秉乾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他相好的妓女那里,朋友和族人都没有看见过他,他失踪了。
刚到上朝时间,宦官李盼便来到了晋王的官房。
晋王杨广也是刚到,他正在听取王秋的汇报,就有人来报,“宦官李盼求见!”
李盼可是陈贵人的心腹宦官,杨广不敢怠慢,他吩咐王秋继续寻找王秉乾的下落,便亲自出去迎接李盼。
李盼眯起眼道:“晋王殿下亲自来迎接,咱家可当不起!”
“李公公太客气了,快快请进。”
杨广很客气地将李盼请进官房,又请他坐下,他取出一份礼单递给李盼,“这是我给夫人的一点心意,恳请公公转给夫人。”
礼单上是萧家给他的三十六件南朝宝物,杨广不敢私留,直接转给陈贵人。
李盼看了看礼单,呵呵一笑,“晋王殿下有心了,我一定转给娘娘。”
杨广又取出一个盒子递给李盼,“这是给公公一点心意!”
李盼连忙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小红枣一般的祖母绿,品相极好,李盼眼睛瞬间冒出两道精光,他连忙假惺惺道:“这么昂贵的礼物,咱家可当不起啊!”
“这是我家老三孝敬给我的,李公公不必客气,一点点心意!”
宝石确实是萧夏给杨广的,他一共给了父亲五颗极品宝石,两颗最好的宝石杨广给了妻子,其他三颗杨广决定用来送礼,主要是给皇宫的三大宦官,杨约、程元道和李盼。
给了一人,却不给另外两人,那可是会严重得罪人,还不如不给。
李盼呵呵一笑,“原来是小七郎,圣上可看重他了,娘娘也非常喜欢他,皇族孙辈中恐怕没有人能像他这样同时被圣上和娘娘喜欢。”
“借李公公吉言!”
李盼收下了锦盒,这才谈到正事。
“娘娘让我来问一问,陈叔宝被刺案的情况!”
李盼又低声道:“娘娘很痛苦,昨晚哭了一夜,毕竟是至亲之人。”
杨广点点头,“这个案子我也打算上午向天子汇报,内应我们昨天下午抓到了,就是陈叔宝的侍卫首领陈野,他被人用重金买通,背叛了主人,不过他也不知道对方是谁,说是河北口音,住在老城,别的他就不知道了。”
“河北口音?”
李盼愣了一下,“莫非是北齐余孽,不对啊!北齐和南陈有什么关系?”
杨广缓缓道:“问题就在这里,北齐和南陈没有半点关系,他们杀陈叔宝做什么?动机就不对,我们就怀疑这个河北口音是对方故意栽赃给北齐余孽,就像刺杀案中刺客拿着某某王府的剑一样,我敢肯定,如果真是北齐余孽干的,那他们绝不会是河北口音。”
“有道理,那王爷认为是谁呢?”
杨广叹了口气,“昨晚陈野在大理寺被人毒杀了,一个狱卒被人买通了,这个狱卒失踪了,估计也已被灭口,居然连京兆少尹也自尽了,我只能说这个案子的水很深,我已经查不下去了,准备今天向天子交案,天子若要严惩我无能,我也没有办法了。”
杨广似乎什么都说了,但其实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将李盼的思路引到他事先准备好的方向上。
李盼点点头,“咱家明白了,这就回去向娘娘禀报。”
李盼走了,杨广立刻收拾一下,前往御书房,向父皇汇报最新情况。
御书房内,天子杨坚听完了晋王杨广的汇报,他沉思半晌问道:“皇儿每天上朝有多少人护卫?”
“回禀父皇,大概七八人,跟着马车两边!”
“那你遇刺过吗?”
杨广摇摇头,“从未有过!”
杨坚缓缓道:“只有七八个人护卫,要刺杀你其实还是很容易,如果是刺杀高颎更容易,所以北齐余孽不刺杀你们,却跑去刺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陈叔宝,朕想不通他们图什么?”
“父皇说得对,陈叔宝在长安生活了十几年,每天醉生梦死,也活不了几年了,已经没有任何政治价值,北齐余孽刺杀他毫无动机,也毫无意义,更重要是昨晚关在大理寺死牢的内应被一名狱卒毒杀,这名狱卒已失踪,估计也被灭口了,这绝不是北齐余孽能办到的事情。”
杨坚负手站在窗前,神情复杂,他认可了杨广的推断,对方想嫁祸给北齐余孽,手段太低劣了,杨坚也知道是谁干的,这就是争夺皇权的斗争,不择手段,不过也还好,只是一个陈叔宝而已,对方还算有分寸。
杨坚叹口气,语气疲惫道:“不用再查了,这个案子就到此为止,结案吧!”
后宫,陈贵人轻轻把礼单放到一旁,虽然她很喜欢礼单上的宝物,但她今天兴致不高。
“把晋王的原话告诉我,一个字都不准漏掉。”
“奴才遵令!”
李盼便将杨广告诉他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陈贵人,最后道:“娘娘,晋王说北齐余孽只是借口,如果真是北齐余孽,他们就不会是河北口音,就像拿着某某王府的剑去行刺一样,属于很低劣的栽赃。”
“晋王最后怎么说?”
“他说京兆少尹崔凯自尽,昨晚半夜有人杀陈野灭口,这都不是北齐余孽办得到的事情,他说这个案子水很深,他查不下去了,就算天子震怒将他降职,他也只能认了。”
“晋王知道是谁干的?”陈贵人又冷冷问道。
李盼点点头,“他知道,他说张虢被罢免时,他就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最后一句话杨广没说,是李盼自己脑补的,陈贵人眼中闪烁仇恨的怒火,她咬碎银牙道:“好一个杨勇,为了铲除异己,竟然杀我兄长,我兄长何辜?这个仇我记住了。”
第164章 故友重逢
陈叔宝刺杀事件结案后,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月,转眼到了五月份。
这一个多月,萧夏基本上都是白天读书,晚上练武,他尤其下苦功练字,书法也进步飞快,
并不是所有的太学生都书法很好,也有少部分太学生书法不过关,太学特地为这部分学生开了一门书法基础课,萧夏就是其中一员,他实在没有多少时间来太学上课。
他来太学目前就上两门课,一门射箭课,一门就是书法基础课。
学堂上,三十多名学生都在认真练字,萧夏也在其中,先生姓梁,是一名不苟言笑的老学究,教学生也很认真。
此时,梁先生就站在萧夏身边看他写字,萧夏的书法进步神速,已经有一点点智永禅师的神韵了,这让梁先生万分惊讶,也十分欣慰。
他不知道萧夏在破障状态下,不光练武效率极高,就连书法效率也一样是普通人的百倍,他练一两个月就能达到别人数年的水平。
梁先生还以为是萧夏在家里苦练书法,这种精神让他十分欣慰。
“写得不错,先练楷书、再练行楷、再练行书、最后才是草书,把基础打扎实了,再向上走。”
萧夏连忙欠身道:“多谢先生教诲!”
“字要在心中先写好,下笔才能顺,继续写吧!”
梁先生又教导一句,便离开去教别的学生了。
萧夏在写智永禅师的真草千字文,他已经不用字帖了,字帖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中,练了一个多月,他已经渐渐找到了书法的感觉。
虽然还不能和高水平的太学生相比,但崔琏的评价比较中肯,说他已经达到县学学生的水平,这已经很不错了,再练一个月,估计他就能达到太学生的水平了。
写了近一个时辰,下课的钟响了,梁先生开始布置回去后的功课,《论语》写五十遍,不过他从不检查,写不写都是自己的事情。
众人收拾书袋回去了,萧夏肚子有些饿了,匆匆赶往自己宿舍,他白天住在宿舍里,下午才会回去。
走进院子,见崔琏正和一人聊天,萧夏没注意,还以为是崔琏的同窗。
年轻人歪着头,似笑非笑地望着萧夏道:“这才多久,你就不认识我了?”
这声音好熟,萧夏细看,这才认出来,竟然是萧祝融。
萧夏心中大喜,连忙上前和他拥抱一下,拍拍他肩膀道:“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三天了!”
“进京三天了才来找我?”萧夏埋怨道。
萧祝融歉然道:“没办法,爹爹要先安顿下来,事情太多,忙得喘不过气来。”
萧夏这才想起,萧祝融的父亲萧瑀升任大理寺少卿,应该来京报到了。
“你们现在住在哪里?”
“住在布政坊,朝廷给了一座五亩的官宅,这几天一直在收拾宅子,昨天才稍微好一点,今天就来找你了。”
“走!我出去吃饭,老崔也一起去吧!”
崔琏摇摇头笑道:“我马上还有一堂课,就不去了。”
萧夏也不勉强,便带着萧祝融来到商业街的龙山酒楼,萧夏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吃午饭,虽然他也能吃苦,但没必要刻意委屈自己。
两人在靠窗处坐下,萧夏要了一壶酒,又点了七八个菜和五斤胡饼。
萧祝融笑道:“我昨天遇到了大表哥,他说你买了一座宅子和一座酒楼,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大表哥就是杨昭,萧瑀是杨昭的三舅,萧夏哑然失笑道:“酒楼是和别人合开的,在崇仁坊,有空我带你去看看,不如下午去我的宅子坐坐,喝杯茶,下午你有空吗?”
萧祝融歉然道:“下午我要去律学报到。”
“你也要读书了?”
萧夏吓了一跳,连忙问道:“那你练武呢?”
萧祝融缓缓道:“我爹爹让我进律学读书,主要是为了多认识些人,增加人脉,练武我现在以练内功和轻功为主,三个月前就出现丹应了,师父说,我一年后就能破障,我打算破障后直接去考七品武道。”
萧夏沉吟一下道:“你不会考上七品就停药了吧!”
萧祝融叹口气,“爹爹听说吃内功药会削减寿命,他不允许我一直吃药。”
“但万一你能固元呢?固元后最多再吃两年的药,就能完成筑基,以后也不用吃药了,破障随时进入,这岂不是更好?”
萧祝融苦笑一声道:“七郎,你是怎么固元成功的我很清楚,我如果被扔进长江,就算淹不死也绝不会突破,除你之外,江南又有几个固元成功的?
张觉、刘师立,还有萧铣,然后呢?或许还有些藏龙卧虎的高手,至少大家知道固元成功的就只有你们四人,七郎,我有自知之明,我能破障就已经到顶了,赶紧考一个武道七品,再好好读点书,将来家族运作一下,也能走走官场路,就像元师容一样。”
萧夏点了点头,萧祝融的思路很清晰,目标也很明确,典型的世家子弟,这就是为什么世家子弟一直是社会精英的缘故,他们十几岁就知道自己要追求什么,要怎么努力去达到目标,而平民子弟三十几岁了还在懵里懵懂地生活,没有传承,父辈也不会教孩子怎么去努力,一代代就这样糊里糊涂过下去。
萧瑀就是聪明人,他一旦当上了大理寺少卿后,就立刻安排儿子去读律学,意图非常明确。
“我们喝一杯,祝你早日步入官场。”
两人干了一杯,一饮而尽,萧祝融忽然想起一事道:“我爹爹告诉我,有个叫单雄信的人在找你,你要当心此人!”
萧夏点点头,他知道单雄信迟早会找上自己,之前他还比较害怕,但现在他知道了武道的水分,对八品的单雄信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想来就来吧!
萧夏又斟满酒杯笑道:“魏厉虎应该出事了吧!”
“你怎么知道?”
萧祝融惊讶道:“他被人刺成重伤,很惨,听说一只耳朵被割,一只眼睛也失明,手臂被斩断,听说他活不了多久了,他的幕僚周鹿也被人杀了,官府却没有颁布追凶通缉,莫非就是这个单雄信干的?”
萧夏点点头,“魏厉虎也算是咎由自取,安排单雄信的兄弟来刺杀我,最后还杀人灭口,自己种下的因,必然是这个结果。”
“要不要让我父亲通缉这个单雄信?”
“不用,让他来找我好了,我正想找人试试刀!”
就在这时,从楼梯处走上来一人,他看见萧夏,连忙上前笑道:“七郎,我到处找你!”
没想到竟然是窦德玄,萧夏笑道:“窦兄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