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捕头从楼下快步走上来,怒视捕快道:“十几人抓一个都抓不住吗?”
众人捕快都苦着脸道:“他房间里藏着一只恶鬼,把大家吓坏了,大家商量去请弥勒抓鬼。”
“放屁!那群王八羔子才是鬼,赵三呢?”
“赵三在房间里,被那恶鬼抓住了。”
尤捕头快步走上去,只见被抓出的捕快赵三慢慢走出房间,来到捕头面前道:“老大,一场误会啊!”
众捕快七手八脚抓住赵三,把他拉下楼梯口问道:“屋子里倒底是人是鬼?”
“当然是人,对方戴着面具呢!
捕头这才明白,回头骂道:“一群蠢货,我就说哪里会有鬼,尽给老子丢脸!”
众人不敢顶嘴,捕头刚才自己不肯上楼,这会儿倒骂他们了。
“他是什么人?”尤捕头又问道。
捕快叹口气道:“他拿着块银牌子,说自己是京城来的御史,我又不识字,他便放我走了,让我去通知县令来见他。”
“银牌子!”
捕头心中疑惑,他鼓足勇气来到房门前道:“请问屋内是哪里来的贵客?”
这时他面前出现一个年轻公子,腰束革带,佩着一口宝剑,头戴纱帽,气势不凡。
捕头不敢怠慢,躬身道:“在下姓尤,是洛阳县捕头,请问公子是何方贵客?”
萧夏取出御史银牌,放在捕头面前,“这个认识吧!”
毕竟是洛阳的捕快,见多识广,尤捕头见过御史牌,顿时肃然起敬,躬身道:“原来是御史大人,我们失礼了,请御史大人去驿馆休息!”
“不用了,我在这里等我的手下,叫你们县君来见我!”
“卑职遵令!”
尤捕头连忙带着捕头匆匆下楼走了,不过他心中疑虑未消,这位裴御史浑身是血怎么解释?另外这位御史也太年轻了吧!看模样还不到二十岁,会不会是假的御史牌?
捕头又不敢鲁莽,万一是真的呢?
他只得带着捕快在外面布控,又派一名手下去县衙通知县令。
时间不长,县令赵伯伦匆匆赶来,赵伯伦已经得到捕快的详细描述,已经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人还在客栈吗?”
尤捕头点点头,“应该还在,没见他离去!”
“你确定御史牌是银色的?”
“卑职没看错,白花花的银子,很年轻,不到二十岁!”
赵伯伦立刻明白了,御史台银令牌一般都是侍御史使用,侍御史是六品官,是七品的监察御史一步步熬上去的,最年轻也得三十多岁。
尤捕头说对方最多二十岁,那只有一个可能,低品官员配备高级别的御史令,这种情况一般是来查大案。
“你陪我去看看!”
尤捕头带着几名捕快护卫着县令赵伯伦来到萧夏房间,门依旧开着。
赵伯伦在门口抱拳道:“我是洛阳县令赵伯伦!”
萧夏走上前笑道:“烦扰县君了,请进!”
赵伯伦给尤捕头使个眼色,走进了房间,尤捕头站在门外等候。
萧夏请赵伯伦坐下,顺手把银牌放在桌上,此时天已经亮,一缕朝霞穿过窗户照在御史银牌上,银牌熠熠发光。
赵伯伦眯眼看了片刻,他曾经在御史台做过两年掌书记,这种银牌他很熟悉,果然是真的。
这么年轻就拿到侍御史才能用的银牌,必然有背景啊!
赵伯伦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生动起来,“请问使君尊姓?”
萧夏笑了笑道:“我在客栈有登记,姓裴!”
“原来是裴使君,洛阳有驿馆,请使君到驿馆去休息吧!”
萧夏摇摇头,“我的职责是暗访,邙山杀牛事件让天子震怒,但洛阳官府却始终找不到真相,县君有什么说法吗?”
三个月前,洛阳邙山一处山坳内出现了一百多头被宰杀的耕牛,在隋朝,杀耕牛是大罪,何况是杀一百多头,所以这个案子立刻震惊朝野,天子为之震怒,下令彻查,刑部、大理寺、洛阳地方官都查过,但到现在都没有查出真相。
御史台两次派人来查,第二次调查就是萧夏出发之前,由侍御史王韬和监察御史裴尧带队来洛阳秘密调查,已经结束了,萧夏便是冒充只有二十岁出头的监察御史裴尧。
御史银牌并不是身份牌,而是调查权限牌,金牌具有最高权限,银牌次之,铜牌再次。
不过一般按照惯例,侍御史才具有银牌的调查权限,所以侍御史拿银牌,但也有特殊情况,小官高配查大案。
赵伯伦虽然是正五品县令,不管是六品侍御史还是七品监察御史,在官品都低赵伯伦一头,但赵伯伦却不得不客气,他是畏惧那块御史牌的权力。
赵伯伦叹息一声道:“很惭愧,到现在为止,调查没有任何进展,我们走遍了周围所有乡村,都没有任何线索,有些事情只是猜测。但猜测没有证据,也不敢上报”
“什么猜测呢?县君不妨具体说说。”
“第一,那些牛是从黄河上运来的,半夜卸船,所以没有人看见。
第二,杀牛是为了祭祀,杀牛那座山坳内是北魏贵族的墓地群,而且杀牛正好是祭祀的二月。
第三,杀牛者不是本地人,他们杀牛祭祀后,立刻乘船走了,所以一点线索都没有。”
萧夏点点头,“我昨天调查了不少家屠户,他们都认为杀牛手法非常专业,不是为了取肉,而是为了取牛血,这就主要用在祭祀上,和县君猜测不谋而合。”
赵伯伦恍然,“难怪使君浑身是血,让掌柜误会了。”
这时,萧夏的二十名手下都来了,萧夏让掌柜安排他们住下。
赵伯伦笑道:“裴使君手下不少,还是住到驿馆去吧!那边条件更好。”
萧夏摇摇头,“我奉命私下调查,要不然发生了误会,让捕快上门,我连县君都不会见,县君不用管我们,调查结束后我就回长安。”
“好吧!我就不打扰了,裴使君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先告辞了。”
赵伯伦匆匆走了。
萧夏陷入沉思之中,刚才那帮捕快逃跑时大喊,‘快去请弥勒!’他听得清清楚楚,难道这群捕快说的弥勒就是指邪教中的弥勒吗?
第259章 识破身份
这时,武士首领孙雷和李鹿鸣来见萧夏,萧夏问道:“尸体都处理了吗?”
孙雷点点头,“我们通知了新平县,县衙派来几十辆大车把尸体都拖走了。”
李鹿鸣又道:“启禀公子,我们还听到另外一个消息,后天是一个月一次的弥勒奉养日,一共举办三天,需要供奉大量钱财,所以我们才会遇到四百大乘教徒来抢劫,一般只有几十人,绝不会有四百人的规模,我们是碰巧了。”
“弥勒奉养仪式在哪里举行?”
“在伊阙县!”
萧夏点点头,“今天和明天好好休息,按兵不动,后天我们去伊阙县看看。”
孙雷又问道:“公子没告诉赵县令实话,是担心他也和邪教有染吗?”
萧夏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告诉两位首领,以免他们搞错方向。
“我得告诉你们二人,洛阳邪教不是那么简单,他们极可能是汉王杨谅敛财的一个手段,我们表面是来查邪教,剿灭邪教,实际上是来切断汉王的财源,是和汉王的斗争,而不仅仅是邪教,洛阳的官员几乎都是汉王的人,我们必须要谨慎。”
孙雷和李鹿鸣对望一眼,这才明白他们此行的重任,萧夏又嘱咐他们,“此事机密,只能你们二人知晓!”
两人一起施礼,“我们一定严守机密!”
赵伯伦回到官衙不久,便匆匆来到洛阳留守司,洛阳留守总管叫黄耀宽,是汉王杨谅提拔起来,一直就是杨谅的心腹。
可以这样说,洛阳地区就是汉王杨谅的地盘。
黄耀宽年约五十岁,身材矮胖,圆圆的大脸,一双小眼睛内精光闪烁。
他喝了口茶,听完赵伯伦的详细汇报,眯着眼睛道:“我刚刚接到汉王送来的秘信,右武侯卫将军萧夏来洛阳了,那个人不是什么御史裴尧,就是萧夏,也不是二十出头,他只有十七岁。”
赵伯伦愣住了,“黄总管没说错吧!十七岁的右武侯将军?”
“他是皇孙,爵封西海郡王,是晋王的私生子,当年晋王被太子扳倒,就是因为他,你应该知道的吧!七年前的双王案。”
赵伯伦连连点头,“卑职知道,原来是他,此人卑职不太了解,很厉害吗?”
黄耀宽冷笑一声,“我今天一早接到新安县的汇报,昨晚半夜,四百名大乘教凶徒在新平县和洛阳县交界处拦截一支粟特商队,结果四百人全部被杀,我刚刚得到消息,这四百人其实是被一人所杀,所以你说萧夏浑身是血出现在客栈,我就知道必然是他所为,他有多厉害,你明白了吗?”
赵伯伦倒吸一口冷气,一个人杀四百人,这人是多么可怕。
“那我们怎么办?”
黄耀宽沉吟片刻道:“杀牛案只是他的掩护,他有御史台的令牌,只有天子才有这个权力,所以他的到来必然是天子的安排,这次大乘教处死那么多大理寺官员,触怒天子了,他就是奉命来剿灭大乘教。”
“他知道汉王和大乘教的关系吗?”
“他不可能知道,只有教主宋子贤一人知道,大乘教其他首领都不清楚,我们这边也只有你我二人知晓,只要你我不泄密,朝廷怎么会知道?”
“卑职严守秘密,绝没有半点泄露!”
黄耀宽点点头,“受伤的那个大理寺缇骑,一定要找到,他肯定还在洛阳,一定要找到他,不能让他见到萧夏。”
赵伯伦小心翼翼道:“总管,那个大理寺的官员也不知情汉王之事,萧夏找到他也只能了解大乘教,卑职派人去搜寻,一旦被萧夏发现,他反而会怀疑我们。”
“你懂什么?”
黄耀宽狠狠瞪了他一眼,“现在最重要的是钱,殿的秘信中就交代了这个任务,萧夏来是对付大乘教,必须让宋子贤灭亡之前把钱交出来,我们把钱保管好,风头过头运往长安,这里面有好几个关键环节,都不能有半点闪失。”
赵伯伦又低声问道:“要不要向宋子贤示警?”
黄耀宽冷冷哼了一声,“堂堂的洛阳县令什么时候也成为弥勒教一份子了?”
赵伯伦脸一红,连忙道:“卑职知错!”
黄耀宽也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重,便缓和一下语气道:“汉王殿下早就给我们说过,我们和大乘教只有一个关系,那就是钱,我们和宋子贤合作,也是为了钱,但我们绝不能让朝廷知道我们和大乘教的关系,否则整个洛阳官场都要全军覆灭,不管是我们还是汉王殿下都不希望看到这一点,但我们为了拿钱,还是和宋子贤有了不少接触,留下了痕迹,赵县君说该怎么办?”
赵伯伦摇摇头,“卑职不知!”
“钱一到手就把他干掉!”黄耀宽冷冷道。
夜晚,萧夏坐在灯下仔细研究凌烟阁给他的资料,很多事情在长安看和在洛阳看,感觉又不一样了。
忽然,从窗外扔进来一颗小石子,‘啪!’的落在地板上,滚出去好远。
萧夏微微一怔,起身来到窗前,他目力极好,一眼看见一个黑影躲在一棵大树后,手拿一把弹弓。
萧夏拾起宝剑,轻轻一纵身从二楼跳下,快步向大树走去。
树后男子闪身出来,萧夏一眼认出,正是白天见到的尤捕头。
尤捕头抱拳向萧夏行一礼,“萧使君,请跟我来!”
萧夏一愣,他怎么会知道自己?
只见尤捕头迅速向东面奔去,萧夏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他。
走了约两里,两人来到一条无人的巷子,尤捕头这才转让抱拳道:“早上卑职无礼,一时没有认出萧公子,请使君见谅!”
“你怎么会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