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阵仗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纷纷投来好奇的眼神。
但当看到马车上那明晃晃的标识后,
众人的瞳孔都不由得微微收缩,心中暗自思忖,
三品诰命?这是哪位朝堂大员的家眷?
相较于来来往往的读书人,路过的军卒更为敏锐。
他们将目光聚焦在被簇拥在中央的陆云逸身上,
稍加打量,便觉此人气度不凡,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上午时分,宫中的圣旨刚刚传至军中以及各个衙门。
对于那位战功赫赫、年纪轻轻就已登堂入室的陆将军,众人早已心生向往。
再联想都督府要在国子监为各地军卒授课的消息,
一些人顿时恍然大悟,一个劲地看!
察觉到越来越多的目光投射过来,陆云逸不禁摇头苦笑。
也算是体会了一把明星出行的感觉。
思索间,队伍缓缓停在了国子监门口。
国子监的大门极为宽敞,两旁的装饰透着古朴典雅,
匾额高悬其上,上面刻着三个金漆大字,熠熠生辉。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门前那近百级石阶!
仿佛在无声地昭示着国子监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陆云逸看到这些台阶,眉头微皱,想起了京中一直流传的谣言。
他站在门前,转身看向东方,不远处便是小校场。
陆云逸忽然笑了起来,不远处便是小校场,
若是站在这阶梯之上,当真可谓居高临下。
沐楚婷身着一袭白衣,轻盈地走下马车。
见他面露笑容,不禁有些诧异:
“夫君,您在笑什么呢?”
陆云逸指向远处小校场:
“当年陛下将校场与国子监修建在街道两旁,
还给街道取名成贤街,本有着文武弥合的深意。
如今看来,陛下的良苦用心似乎付诸东流了。”
沐楚婷面露愕然,很快便打量起国子监门口的台阶,显然也意识到了其中问题。
“夫君,文武对立,古来有之。
陛下英明神武,但想要解决此事,依旧困难重重。
不过,听父亲说,从国子监走出的学子比以前多了许多。
宋大学士也一直在苦心钻研,寻求弥合文武之道。”
陆云逸道:“宋老先生我也见过,是个极为和蔼可亲的老者。”
沐楚婷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
“不仅如此,宋大学士公正严明,最近两次科举他都参与其中。
然而,他的长子宋麟,将近四十岁才考中进士。
用爹爹的话说,宋大学士是读书人的良心。”
“那我的那位祖师呢?坊间多传言,说他是士林魁首,颇负盛名啊。”
“坦坦翁”沐楚婷脸上闪过犹豫,
“他教授学生确实极为厉害,几个得意门生都考中了进士。
只不过.坊间有些传闻,也不知是真是假。”
“都传些什么?”
“说坦坦翁假公济私。”
“哈哈哈。”
陆云逸忽然大笑起来,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
“夫君笑什么?”
“笑夫人慧眼识人,前些日子准备的礼物送去了吗?”
沐楚婷掩嘴轻笑,两条眉毛弯弯,宛如月牙一般:
“已经送去了,临摹了一幅大理国焚像卷。”
“这么贵重?”
“只临摹了诸佛、菩萨、天龙八部这些,
听王伯说,坦坦翁很是喜欢。夫君,您不去拜访一二吗?
军中的孙思安说要成为第一个军户举人,
若是有坦坦翁助力,还真有几分可能。”
陆云逸笑着回答:
“我给他找了一个更好的老师,价格便宜又靠谱。”
“哦?是谁?”
沐楚婷美眸闪动,露出几分好奇。
这时,远处有一辆板车缓缓驶来,
陆云逸朝着那辆板车挑了挑眉,说道:
“来了。”
车轮碾压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咯咯的声响,板车摇摇晃晃,
很快在国子监门口停了下来。
一个身穿青袍的年轻人从板车上跳了下来,脸上带着几分慌张。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四处打量,
最后看到了位于台阶下的一行人,付了车钱便匆匆跑了过来。
隔着很远就拱手作揖:
“学生杨士奇,见过陆将军,见过沐夫人。”
眼前之人正是在军中教学的杨士奇,
他长得仪表堂堂,脸色因为天气炎热而微微泛红,
身上那件略显褪色的青衫,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醒目,
与周遭行人一比,更是尤为刺眼。
但他却没有丝毫胆怯之意,反而举止落落大方。
陆云逸点了点头,看向沐楚婷,介绍道:
“杨士奇,江西人,虽然身无功名,但学识扎实深厚。
在军中授课时,他的教学效果比其他先生要好很多。”
沐楚婷上下打量着杨士奇,轻轻点了点头。
听到夸奖,杨士奇有些羞愧难当。
“陆将军,学生许久未进城,
不知入城人数众多,这才耽搁了些时间,还请陆将军恕罪。”
“无妨,我们也刚到,走吧。”
“多谢陆将军!”
杨士奇跟在一行人身后,看着前方国子监那高高的台阶,
深吸了一口气,犹豫许久,终于毅然决然地迈出了第一步。
一步迈出,他只觉得心神激荡,脸色涨红。
在如今大明,进入国子监就意味着踏上了通天之阶,
日后成为举人、进士仿佛唾手可得。
但奈何他一直求之不得。
如今国子监近在眼前,当他真正双脚踏上阶梯这一刻,
他反而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在意了。
杨士奇一步一步地走着。
身上的燥热让他多了几分烦躁,
心中暗自感慨,为什么国子监门口的阶梯如此漫长。
他回头望去,街上行人变得矮小,远处的小校场也变得低矮,
心中涌起一股“一览众山小”的豪迈之感。
杨士奇明白了,这便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体现吧。
陆云逸在前面走着,沐楚婷有些好奇地问道:
“夫君,这杨士奇既无功名,有什么可取之处?”
陆云逸神秘一笑:“好就好在他没有功名,也未曾进过国子监。
官场污浊不堪,国子监上下同样勾心斗角。
他没有接触过这两者,尚能保持几分纯真良善。
黑鹰跟我说,社学中的老师大多是儒生和秀才,
身上弥漫着腐朽之气,教出来的学生也死气沉沉,只适合给孩童启蒙。
军中也请了一些这样的先生,但没过几天就被军卒们赶出去了。
反倒是在乡野间辗转的杨士奇,能与军卒们打成一片,
他的课业每次都是人满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