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有些诧异,从军七年时间不算长。
但他很快意识到问题关键,
眼前这人不过二十来岁,七年时间几乎占了人生将近三成,也算长了。
“陆大人晋升如此之快,在朝野都实属罕见,京中想必有不少人说闲话吧。”
“不瞒周大人,自从征讨麓川回到应天后,
流言蜚语就从未停过,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好在,我们这些北人对这种粗言烂语早已习以为常,不会与他们一般计较。”
“哈哈哈!”
周兴畅快地大笑起来,连连点头:
“没错,不与他们计较。
北疆这边连年大雪,缺粮少钱,能维持现状已属不易。
每次本将回京,都要遭受一番冷嘲热讽,简直荒谬!
一个个说本将做得不好,
可让他们来,却没一个敢来,
都躲在南方过安乐日子,真是岂有此理。”
陆云逸眼中闪过诧异,
眼前的周大人似乎有些口无遮拦。
这话要是传到京城,恐怕又要掀起一阵风波。
周兴察觉到他眼中的诧异,笑了笑:
“怎么,你觉得本将说得不对?”
“周大人,下官只是觉得,大人所言过于直接。
若是被京城知晓,又少不了一番责难。”
“我怕他们?”
周兴眉头一竖,眼睛瞪大:
“老子巴不得他们赶紧弹劾,好把老子调回去。
这北边的沙子,爱谁吃谁吃。”
陆云逸抿了抿嘴,面露无奈。
这话似乎连他也一并骂进去了,
眼前这位周大人还真是口无遮拦。
不过,结合在京城的所见所闻,
周兴所言倒也属实,北边的确没人愿意来。
山西、陕西都司那边情况稍好,
虽说同样寒冷,但比大宁还是强不少。
见陆云逸迟迟不说话,周兴看向他,直言道:
“朝中那些人是不是看你是大宁人,就把你扔到这儿来了?
要我说啊,这分明是故意欺负你。
咱们大明朝疆域辽阔,好地方多得是。
像你这样日后前途无量的年轻人,怎么会来这里!”
见他越说越激动,陆云逸笑着打断:
“周大人,下官来大宁,固然有下官是大宁人的因素。
但归根结底,是北平行都司刚刚设立,
朝堂派下官来协助周大人维持局面。”
说到这儿,陆云逸脸色有些古怪,耸了耸肩:
“不过,大宁如今确实让人避之不及。
下官是庆州人,兜兜转转,居然回老家做官了,
并且无人阻拦,大宁的现状,可见一斑。”
如今大明,虽然“南人官北,北人官南”并未被写入大明律。
但无论是吏部还是宫中,
大多秉持这一思路,实行官员异地任用。
当然也有一些例外,
比如北平行都司、辽东都司、乌斯藏都司以及朵干都司。
这些地方地处边疆,条件艰苦。
但凡能在条件好的地方谋得一官半职,都不会来这儿。
所以,这些地方官员不足时,就任用土官,
或者让辽东人去大宁任职,大宁人去辽东任职.
像陆云逸这种出身大宁,又在大宁为官的,并不少见。
但像他坐这么高的的位置,很少见。
衙房内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周兴靠在椅背上,感慨地叹了口气:
“陆大人啊,咱们大宁,可是个让人嫌弃的地方。
他们巴不得你来呢。
前些日子,北边来了一群草原人吗,说是吃不上饭了,要来投靠大明。
本官把他们都收留了。
可没想到,这些狼心狗肺的狗东西,
居然抢夺了一个卫所的粮食,又跑回北边去了,简直岂有此理!
你还年轻,大宁这么混乱的地方,还是少掺和。
你来之前,信国公已经给我来信了,让我别为难你。
就算你在大宁待不下去,想离开,本将也不得阻拦。”
“哦?”
陆云逸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汤和?
自己才和他见过几面,怎么会专门来信替自己说话?
陆云逸将此事记在心里,随后笑着开口:
“周大人言重了。
大宁如今虽混乱,但只要用心治理,也能像北平一样,成为富庶之地。”
周兴忽然笑了,摆了摆手:
“当年陛下让我来大宁时,也是这么说的。
可我左等右等,都司都建起来了,还是不让我回京。
唉.起初,我和你一样,
壮志凌云,雄心勃勃,一心要把大宁治理好,让它永远成为大明领土。
但三年又三年,本官实在是没办法了。
从国内迁来的富户,还有收拢的草原人,各有各的问题。
关键是,这两方还合不来,弄得都司两头为难。
帮富户吧,草原人就闹事,说朝廷偏袒。
帮草原人吧.百姓又骂都司吃里扒外,两边不讨好。
弄得本官一个头两个大。”
听着周兴的唠叨,陆云逸感同身受。
在庆州时,官府曾收留过许多纳哈出旧部,当时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到后来,官府索性不管了,任其自生自灭。
“周大人,这正是朝廷把我们安排在大宁的原因。
大宁地处关外,若不安抚好民心,迟早会出乱子。”
“哎!”
说到这儿,周兴眼睛一瞪:
“你这话可说到点子上了,坏就坏在是关外。
迁来的富户、百姓,甚至军卒,一个个都想往回跑。
看看外面那些官员,
一年里不知有多少人来求本将,让我把他们调回内地。
其他衙门的官员就更不用说了,一日三封信!
本官是一个也不敢答应啊,
现在,只要他们能来衙门上衙,本官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陆云逸脸色凝重到了极点,局面居然糟糕到这种地步。
周兴说了一通,大概气也消了,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他笑着开口:
“陆大人啊,等过些日子,
都司的事务你都熟悉了,人也认全了,北平行都司可就交给你了。”
“啊?”
陆云逸眼中闪过一丝愕然,看向周兴:
“周大人您要调任?”
周兴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