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觉得难以置信。
“为什么要捡羊粪?”
“烧火啊。”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地回答。
“为什么不去砍柴?”解缙追问道。
几个孩子都抬起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外面雪大,砍柴背不回来,会冻死在外面。”
“大绅兄,走了。”
这时,远处传来杨士奇的呼喊。
解缙像逃难似的离开,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下午,两人才贴到城门附近。
这里人来人往,大多是趁着雪停去城外查看庄稼,或者去城外村落看望家人朋友。
甚至,二人还看到一队草原人带着两头被箭矢射死的白狼回来,能听到他们的嘀咕:
“真可惜,箭矢把皮毛弄坏了,不然能卖个好价钱。”
“有总比没有强,别想太多,下次射准点就行。”
“可射眼睛太难了。”
“多练习,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听着他们的交谈,杨士奇说道:
“一张上好的雪狼皮能卖不少钱,
一张就能换一家人一个冬天的吃食。
但要是上面有洞,价钱就会大打折扣,可能只够吃几天。”
解缙点点头,这种事他知道:
“我的老师莘云先生家中有一张从辽东运回去的整张虎皮,
听别人说,花了足足上千两银子,
小时候我在上面睡觉,特别暖和。”
杨士奇刷浆糊的动作一顿,看向解缙,
“是欧阳衡先生吗?欧阳修的十六世孙?”
解缙点点头:
“是他,是我大哥的岳父。”
杨士奇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欧阳氏在江西是传承千年的大族。
在吉安府威望极高,家中又有万贯家财,难怪解缙总是心高气傲。
杨士奇长叹一声,沉声道。
“小时候我还去拜过欧阳祠,母亲希望我能沾点文气。”
“你也是江西人?”
解缙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瞪大了眼睛。
“吉安府泰和县人。”
“原来我们是同乡!”解缙满脸惊喜:
“士奇兄,你之前怎么不说?”
杨士奇叹了口气。
“我虽是江西人,但父亲去世后,
我大半时间在湖广,之后又流落应天,现在又到了大宁。
我到底是哪里人,已经不重要了。”
二人之间,莫名涌起一股萧瑟之感。
截然不同的经历,却让他们走上了同一条路。
解缙看看手中毛刷和提着的浆糊桶,再次感叹世事无常。
“没关系,人出生在哪里,根就在哪里。
我们是同乡,日后要多多相互照应。”解缙的态度好了许多。
杨士奇抿了抿嘴,沉声道。
“大人说过,君子群而不党。
我们是同乡.但不能因为这种关系就徇私舞弊。”
解缙打量着杨士奇,突然笑了起来:
“我们是同乡,说不定我们祖上还是故交,
相互帮衬一下,有何不可?”
见杨士奇还想说什么,解缙直接说道:
“陆大人麾下亲信可都是庆州人,军中主要将领也大多来自那里。”
杨士奇闭上嘴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重重地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但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士奇兄,人离乡贱。
我们这些在外的游子,若不相互扶持,岂不是要被人欺负?”
杨士奇觉得这话有道理,
但又不知如何反驳,只能用力刷了刷浆糊。
“快点刷吧,要在太阳落山前贴完。
晚上会刮大风,明天早上还得来看有没有被刮跑。”
听他这么说,解缙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一下子没了精神。
“我们都是难得的读书人,
怎么沦落到在这冰天雪地里贴标语,真是没法跟别人说。”
这时,大地开始微微颤动,刚刚贴上的纸张轻轻抖动起来。
二人愣住,茫然地看向四周。
很快,他们知道了颤动的来源。
剧烈的马蹄声骤然响起,从高大的城门洞外传来。
马蹄声有些沉闷,像是踏在积雪上。
即便如此,仍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杨士奇连忙跑到城门洞处向外张望。
只见视线尽头的雪地上,
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在大雪中疾驰。
掀起的积雪如白色浓雾弥漫,似白龙般翻滚。
一股惊人的气势在杨士奇心中涌起,
他瞪大眼睛,呼吸瞬间屏住。
一同过来的解缙也是如此,呆呆地看着前方。
骑兵,真正的骑兵!
这是二人第一次见到上千骑兵毫无顾忌地冲锋,
那种感觉,仿佛地动山摇,又如泰山压顶。
他们的瞳孔极度放大,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直到那些骑兵在城外开始减速,
二人才慢慢回过神来,只觉得嘴唇干涩。
“这就是骑兵冲锋?我我感觉自己快死了。”
解缙呆呆地开口。
一旁的杨士奇在军伍中待过几个月,相对镇定一些。
但他也轻轻点了点头.
“我也有这种感觉。”
随着骑兵在城外停稳,高昂的喊声传来。
“朵颜三卫指挥使带领麾下军卒前来,还请打开城门!”
“验明身份!”
城墙上,同样传来喊声,
一队队军卒冲到城门附近,准备打开正门。
“朵颜三卫?”
杨士奇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些骑兵,
这些骑兵竟然是朵颜三卫?
那个被前军斥候部打得精锐尽失的朵颜三卫!
他的瞳孔剧烈晃动,心中震撼不已,
想到军营里那些看似傻气、憨厚的军伍同僚。
朵颜三卫如此冲锋就有这般气势,让他几乎心神俱裂。
那平日里不起眼的前军斥候部军卒,冲锋起来又该是怎样的气势?
杨士奇无法想象,甚至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他听军中的人说,
朵颜三卫的精锐军卒不堪一击,杀他们就像杀鸡。
曾经他也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