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通敌啊,通敌!”
“不要乱说。”
杨士奇垂着脑袋,有些昏昏欲睡,嘴里喃喃。
“我乱说?事情都摆在眼前了,我还乱说?
士奇兄,藏精于晦则明,养神于静则安,
我已经足够冷静了,也是在心中思绪良久之后,
才确定了这么一种可能,
我等不能因为身处大宁,就对这等事情视而不见啊。”
“你觉得背后是谁?”
杨士奇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声音空洞。
“还能是谁?必然是陆大人啊,要不然这些城防军这么听话?”
“掌管城防军的可是佥事谭大人”
解缙撇了撇嘴,呼吸猛地急促起来:
“行了士奇兄,这等事情骗骗别人还成,
你我整日在都司里,听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谭大人现在对陆大人可是言听计从,就等着明年回应天了。”
杨士奇沉默当场,
手中狭长的筷子在锅里无意识地捞着,却夹不上来任何东西,
解缙眼中迷糊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我要写折子,求陛下派出御史,彻查此等官商勾结之事。”
杨士奇怔怔地看着他,嗤笑一声:
“大绅兄,你疯了吗?
陆大人就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御史来查自己人?”
解缙呆愣当场,身子有些萎靡地佝偻下来,嘴里喃喃:
“是啊.怎么可能查自己人呢?”
说完之后,解缙提楞扑腾地站起身,
不由分说地就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作势就要离开,
杨士奇见状连忙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他:
“大绅兄,你去做甚?”
解缙长舒了一口气:
“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我去问问,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官商勾结通敌卖国赚取银钱,
这等事情乃大明朝之耻辱!”
解缙声音铿锵有力,
挣脱开杨士奇的胳膊,就这么直挺挺地走了出去,
杨士奇面露无奈,酒一下子醒了不少,连忙拿起衣服跟了上去.
不多时,二人顶着冷风,
就这么踉踉跄跄,拖拖拽拽地来到都指挥使司衙门。
来到这里,他们一眼就见到了门口那摆放整齐的一辆辆奢华马车,
二人都愣住了,解缙瞳孔收缩又扩散,
踉踉跄跄歪歪扭扭地走上前去,开始看那些马车上的字.
“米、胡、王、臣、谢”
都是城内商贾权贵的姓氏,
加上那一匹匹神采奕奕,在风雪中也尤为精神抖擞的名贵马匹,
解缙可以确定,这些人就是城内的商贾掌柜。
如今聚集在都司,
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杨士奇走了过来,宽慰道:
“大绅兄啊,我等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此等事情都司自有安排,
我等人微言轻,插不上手,也不知全貌。”
“不行!”
解缙声音含糊,但声调却陡然拔高:
“我解缙自诩君子,
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都司如此作为!”
“走,跟我去找他们!”
二人在门房诧异的目光下,
走进了都司,很快穿过了回廊,来到了都司后堂,
一眼就见到了会议厅中那一道道错落身影,还有上首来回走动的身影。
门外值守的亲卫张山翰见到二人,迎了上来,
扑面而来的酒气让他眉头紧皱,声音冷冽:
“你们二人在作甚?”
解缙刚要开口,杨士奇抢先说道:
“张将军,我等喝了一些酒,打算来都司巡一些解酒汤。”
张山翰眉头愈发紧皱,打量着二人:
“快些离去,大人们正在议事。”
这时,解缙挣脱开杨士奇的手,看着张山翰,直愣愣地发问:
“议什么事,是不是今日卖糖的事。”
“与你无关,快些离开。”
张山翰知道眼前之人是京城来的才子,继续出言劝诫。
“你告诉我,是不是在商讨走私之事,
今日白糖被人哄抢,是不是都司的安排!”
解缙继续不依不饶,冷风吹过,
他觉得大脑愈发眩晕,但也愈发清醒,
种种思绪像是没有阻碍一般涌了出来,
让他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拔高。
张山翰脸色微变,打量着二人,没有再客气,用力挥了挥手:
“将二人带去厢房,让他们醒醒酒。”
“是!”
四名披坚执锐的军卒走了上来,架着二人就往厢房拖。
这时,会议厅的大门开了,
滚滚热气蜂拥而出,昏黄的灯火暴露,
一道道人影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
皆是红光满面,兴奋得难以自控。
为首的是米辰以及胡崇义,
二人的仇怨似是在这一刻飞灰湮灭,
取而代之的是和睦,二人的手紧紧抓在一起,
米辰更是笑着说道:
“胡兄啊,你我共同发财,共同发财!”
胡崇义脑门冒着热汗,连连点头:
“好好好,我等同为大宁商贾,理应帮扶!”
身后一行人皆是身穿华贵锦袍,
要么是身披貂绒,一副人间盛世的喜乐模样。
被拖走的解缙觉得自己轻飘飘的,
见到这一幕更是目眦欲裂,嘴里更是发出大喊:
“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
听到喊声,一行人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张山翰脸色一变:
“堵住他的嘴!”
在场诸多商贾见到这一幕纷纷面露诧异,
米辰是饱读诗书之人,
知道这诗的意思,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看向胡崇义,发出了一声冷笑:
“胡兄不知道吧,这是《孟子梁惠王上》中所言,
说的是孟子斥责当时的王上,
厨房里有肥美的肉,马厩里有健壮的马,
可是百姓却面带饥色,野外有饿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