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安静了下来,橙红色烛火分布在不大的书房中,轻轻摇曳,照亮了二人高大挺直的身躯。
在油蜡滋滋燃烧时,
一种名为“野心”之物,也同样悄然滋生,
这是身份变换以及权势变换带来的转变,天下无人能幸免。
过了许久,陆云逸站起身回到书桌后,
开始在茫茫多的文书中翻找,很快就找出了一个蓝皮册子,
“这几日各家商行都在努力地收白糖,也有一些小聪明。
文昌街郑氏、大梁街王氏、通衢街黄氏、富安巷胡氏
他们都明里暗里搞了两套手段。
一方面安排人在明面上用十文钱雇佣百姓,
另一方面在暗地里用一到三文的价格雇佣那些消息不灵通,
或者体魄没有那么健康的妇孺。
云方今日来拿福利时,与我说,
他亲眼在巷子里见到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妇人排队一个时辰,赚取了两文钱。
对了原本是一文钱的,
是妇人百般哀求,才变成了两文。”
话音落下,刘黑鹰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放在一旁的拳头悄无声息地攥紧,心中怒火中烧,破口大骂:
“这些王八蛋,层层盘剥,
本来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非要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云儿哥,我看是咱们的手段不够酷烈,
这才让一些人有了侥幸之心。
前几日的会简直是白开了,
答应得比什么都好,做起来一个比一个混账。”
大骂也让刘黑鹰冷静了片刻,他沉声说道:“
云儿哥,这可能是一些具体操办此事的管事,或者伙计,在其中层层盘剥。”
陆云逸脸色平静,轻轻点了点头:
“这等情况固然有,但明暗两个法子都用的.也不在少数。
现在事情刚刚掀起风头,必须狠狠地砸下去,
要是任由这么发展下去,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刘黑鹰不大的眼睛被狠厉填满:
“云儿哥,用徒刑吧,
过了年水凝工坊就要开工,
让这些人去城西城南平整路面,打地基!”
明朝的徒刑分为五等,一年、一年半、二年、二年半、三年。
犯人会被发往指定的场所,
如工场、仓库、驿站等地方服劳役,
从事诸如修筑城墙、修路、搬运物资、舂米等各种体力劳动
算得上是一种“物尽其用”。
陆云逸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我在考虑,要不要趁着这个风头,抓几个大商贾施以震慑,
我看那胡崇义就不错,
以往是草原盗匪,说不定还抢过你家的瓜。”
对于其中调侃,刘黑鹰没有听在耳朵里,
只是若有所思地想着,转而问起了别的事:
“云儿哥,曲清风的事你打算追究吗?”
陆云逸摇了摇头:
“不追究,没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
“咱们是为了筹钱修路啊.和他们又不一样。”
刘黑鹰小声嘀咕了一句。
“呵”
陆云逸笑了起来,缓缓摇了摇头:
“事情没做成之前,谁会相信?
至少在那些百姓以及商贾官员眼中,都是一样的,
都是纵容走私,从糖上赚钱。
现在追究曲清风的罪责,岂不是自己孤立自己?”
刘黑鹰低着脑袋,小声骂着:
“妈的,这也太麻烦了,要想赚钱,还用着干白糖这等辛苦活?
整到最后还费力不讨好,白背一屁股骂名,
云儿哥,你看我最近的头是不是大了一些?”
陆云逸眼中闪过疑惑:
“为什么这么问?”
“背的黑锅有点多了。”
陆云逸哑然失笑,抬起手来点了点他:
“赚钱只是其次,要让城中之人知道,跟着咱们干有好处可拿,
要是不转变这个心理,
就算是路修好了,也会被骂劳民伤财。
至于你我的名声,可能会有骂名,但时间长了自会扭转。”
“为何?”
“历史啊,会随着时间的拉长变得越来越清晰,
就像那秦桧,寿终正寝,死的时候还封单字王,那时候名声不知多好。
但时间长了,人物清晰了,
就会发现这是个大奸臣啊。”
说到这,陆云逸嘴角挂上了一丝浅笑:
“可能现在咱们遍地都是骂名,
等路修好了,长城也修好了,大宁繁盛,成了塞上江南,
到了那时候,人们就恍然惊觉,
咱们哥俩原来干了这么多事。”
“会吗?”
刘黑鹰有些狐疑,在他印象中,
当官的可没有什么好名声,他还想起了一事:
“云儿哥,岳武穆当年被杀的时候,
朝野上下可是一片欢腾啊,百姓都喜极而泣,
咱们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吧,
那可太惨了。”
听了刘黑鹰的问题,陆云逸一时间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他十分坦然:
“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不过,眼下的事情要做好,修桥铺路一定要快,
早一点做好,让商贸往来繁盛,
你我的名声也就好上许多。
对了”
陆云逸扬了扬手中的貂皮,长叹一口气:
“缝纫机一次比一次好了,年初就可以进行试产,
到时候看看效果,朵颜三卫那边的貂皮要催一催。”
“这么快?”
刘黑鹰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阵紧迫感,
若是貂皮突破得快,那修路就成了头等大事。
他还以为,等路修好了貂皮也够呛做得出来。
“老吕头的那个徒弟还真是一把好手,解决了许多问题,
眼前这缝纫机,缝制一些软绵的布匹已经没有大碍了,
我准备从北平买一些布回来加工。”
“加工?”刘黑鹰一愣,
“加工不赚钱啊,云儿哥。”
“账不是那么算的,工坊开了就算是不赚钱,
好歹也养了那么多人,不亏的。”
刘黑鹰早就知道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