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商行去年赚了多少钱?”
“去年赚了不到六千两银子,分给少爷的有两千两,不过少爷成婚都花得一干二净了。”
秋荷低着脑袋,两只手不停纠缠,像极了守财奴。
“这么多?”
陆云逸有些吃惊,以往刘氏商行忙活一年能赚个三四千两银子已经算是顶天,今年居然翻了一番。
“因为打仗呀,那些瓜果刚一到庆州就被送去了军中,明年应当就没有这般忙了。”
秋荷想了想,又说道:
“至于刘老爷自己的几千两,他还是和往常一般,在北平购置了田产,
少爷您真厉害,北平的田产房舍果然越来越贵了。”
秋荷小跑着上前,搂住陆云逸的胳膊,眼中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陆云逸笑了笑:“北元被我们打败了,北方再无后顾之忧,房子贵起来也是理所应当。”
“是极是极,刘老爷这些年买的田产房舍,这样一贵.
比商行辛辛苦苦十年赚得都多,他还说要分给少爷两成房舍,以示感激。”
“田产是田产,份子是份子,少爷如今当了官,手里的银钱不能太多,否则陛下会扒皮的。”
陆云逸笑了笑,从一侧拿过衣服径直穿上:
“少爷去洞房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兜兜转转,陆云逸来到了婚房,门上的大红色喜字尤为明显,
直到此时,陆云逸才有些恍惚,居然成婚了,
从今日起,他也算是一家之主了,
不知为何,统领五千军卒毫不胆怯的他,在今日忽然有几分犹豫彷徨。
身份的转变带来的是责任,陆云逸此刻只觉得肩头沉甸甸的。
深吸了一口气,陆云逸看了看天色,没有犹豫,径直推门而入。
婚房喜庆温馨,每一个角落都洋溢着幸福气息。
以温暖的红色为主色调,墙上挂着精美的喜字挂饰,窗户上贴着窗花,地面上铺着柔软的红色地毯。
床榻上,新娘子刘婉怡静静地坐着,身穿华丽红裙,裙摆轻轻铺展在床上,宛如一朵盛开的玫瑰。
她的脸上覆盖着红盖头,双手纠缠于身前,白皙的脖颈已经露出了片片绯红。
察觉到房门关闭的声音,刘婉怡的身子轻轻颤了颤,柔弱娇憨的声音传了过来:
“逸哥哥,是你吗?”
“不是我还能是谁?”陆云逸笑着上前,没有忌讳,就这么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刘婉怡作为大家闺秀,长得自然是极美,面庞细腻如玉,肤质白皙,透着淡淡的粉润,眼眸深邃,流转着智慧与温柔。
鼻梁挺拔,唇色鲜红,微微上扬的嘴角,勾勒甜美笑容,
她的眼睛似乎在发光,就这么自下而上地盯着陆云逸。
“这才几个月没见,不认识了?”陆云逸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刘婉怡俏脸微红,没有躲避,而是红唇轻启,轻声开口:
“逸哥哥长得更加英武了,让妾身甚是喜欢。”
陆云逸的眉头挑了挑,露出坏笑,快步走到桌前俯下身将蜡烛吹灭,房间内顿时陷入了黑暗。
城北大营,蓝玉等一众军候醉醺醺地返回,
尚且清醒的蓝玉嗅了嗅鼻子,能闻到空气中那清晰的血腥味,眼中闪过一丝暴戾。
随着各个军候被亲卫们抬着离开,
亲卫也想上前将蓝玉抬回去,却被他摆手拒绝:
“我没事,去抬石正玉,喝成如此模样。”
石正玉此刻躺在板车上,衣服的袖子已经没了一只,呼噜声震天。
蓝玉回到中军大帐,如以往那般,中军大帐内简陋异常,
不同的是长桌上空空如也,军报文书早就被收了起来。
就在这时,军帐的阴影内出现了一道干瘦身影,三十余岁的年纪,脸色古井无波,
他快速来到蓝玉身前,微微低头,面露凝重。
“发生了何事?”
蓝玉眉头皱了起来,眼前这人是他另外培养的亲卫,用的是陆云逸的法子,
他也觉得将自身安全交给锦衣卫,不是那么妥当。
“大将军,蒋瓛失踪了。”那人声音沙哑干涩,十分难听。
“失踪?”蓝玉一愣,将脑袋转了过去:
“他不在军帐?”
那人的脸色又阴沉了一些,呼吸微微急促,轻声道:
“大将军,蒋瓛不在军帐内,也不在军寨内,城内属下也派人找过,没有踪迹,属下怀疑他死了。”
“什么?”蓝玉脸色微变,“死了?”
“回禀大将军,军中有人看到蒋瓛在酉时出现在营寨的东南门,
并且养马地的守卫军卒也说蒋瓛进入了马厩,但未见其出来,
而在当时,战俘营暴动,有数百名草原俘虏推翻了高墙,进入了养马地.
属下怀疑,蒋瓛已经死在了养马地,只是.属下一直没有找到尸首。”
那人娓娓道来,蓝玉的眉头越皱越深,眼中出现了些许震惊,
“城内都找过了?”
“已经找过了,并且守卫大营的军卒们说没有见过蒋瓛出营。”
听到此言,蓝玉掐着腰在军帐内来回走动,眉宇间惊疑不定,
三千草原俘虏死了就死了,
但蒋瓛作为锦衣卫,若是死在其中,事情则有些麻烦。
并且,蓝玉敏锐地在其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战俘营的俘虏怎么偏偏在今日军候们都出营时暴动,而蒋瓛怎么又偏偏死在那里。
蓝玉拿起茶壶,径直喝了起来,以此来冲散心中的醉意。
“蒋瓛的军帐搜查过了吗?”
“已经搜查过了,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抽屉中随身携带的武器少了许多,属下也是由此推断蒋瓛已经出营。”
“没有异样?”蓝玉的视线深邃起来,他又问道:
“蒋瓛失踪的时候,俞通渊在做什么?他们这段时间有没有接触?”
“俞都督当时在军帐里喝闷酒,已经有了一些醉意,所以对于那些草原俘虏才没有留手。
至于有没有接触,属下并不知晓。”
蓝玉的思绪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冷冷说道:
“你怎么知道俞通渊是因为喝酒而下的杀手?
那册子中不是说过,大胆假设小心推断,
俞通渊喝酒这种事为何不能是障眼法?杀军卒的举动,为什么不能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中年人脸色一变,猛地低下头:
“大将军赎罪,属下没有怀疑俞都督,以至于有所疏忽。”
蓝玉有些烦躁,走到书柜前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本册子仔细翻看,
翻到某一页后,他点了点头:
“你有些学艺不精,书上写了,要怀疑所有人,然后一一排除,
剩下那个人即便再不可思议,也是凶手,这册子你到底看了没有?”
“回禀大将军,属下已将其尽数记载心中,只待融会贯通。”
蓝玉摆了摆手:“先查是谁杀害了蒋瓛,派人去养马地找他的尸体,
不必偷偷摸摸,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去,若是找不到,那他就不在养马地。”
“是!”中年人匆匆离去,
军帐内只剩蓝玉。
他坐在上首,眉头紧皱,心中思索着蒋瓛会因为何事被杀?
难道他发现了军中哪位军候的把柄?
蓝玉摇了摇头,军候们的把柄太多了,有的甚至摆在明处。
只要陛下与太子不惩处,朝臣就算是说破天都无济于事。
到了他们这一步,位列大明军伍顶端,无数人为之倚靠,已经不能用单纯的对错来衡量。
蓝玉相信蒋瓛也知道这个道理,不可能做这种傻事。
事实上,蒋瓛的死还不能在蓝玉心中掀起波澜,
就算是他是太子所派也无妨,这天下锦衣卫茫茫多,没有了蒋瓛还是刘瓛马瓛,
让他忌惮的是,是谁能将手伸进军中,行杀害之举。
至于蒋瓛是不是冤死还是碰巧路过,蓝玉完全没考虑,
在手握权势之人看来,天下没有巧合,一切巧合都是蓄谋已久。
蓝玉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一路行来,他见到了太多年轻俊杰被打压,也见到了不知多少年轻俊杰枉死,
本以为此等匪夷所思之事会离他很远,
但就在这大军之中,太子派来的锦衣卫蒋瓛,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
蓝玉看向前方桌案,又看向桌案上唯一的一本小册子,眼窝突然深邃起来,
他知道了蒋瓛为什么会经过马厩,他是要去参加陆云逸的婚礼
“陆云逸.陆云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