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洪武,从逆党做起 第333节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脱鲁忽察儿是他们之中军事最强,也是最年轻之人,也唯有他有机会东山再起,

  辽王二人护着他,就是为了日后的辽王郡。

  事实上也正如他们所料,朵颜三卫的重新脱离正是脱鲁忽察儿操持。

  陆云逸心中有些后悔,对于昨日在战阵中没有将他当场斩杀有些惋惜。

  摇了摇头,陆云逸将此事放在心中,

  准备休息完全后再做思虑,两夜未睡,让他有些昏昏沉沉。

  他长叹一口气,看向武福六:

  “弟兄们的尸首下葬了吗?”

  武福六先前还在愣神,闻言立刻说道:

  “大人,还未曾下葬,兵祭已经安排妥当,军卒们也都尽数告知,只等大人前去了。”

  陆云逸深吸一口气,心绪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走吧,先让弟兄们入土为安,我等也要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战事终歇,那兀河畔沉浸在一片肃穆沉寂之中。

  清晨的阳光斜洒在营寨后方那片被临时辟为祭奠之地的空旷地带,给这片山清水秀之地平添几分悲壮。

  空地四周,残破旗帜在风中低吟,似乎正在风中冲杀。

  前军斥候部所剩军卒,身着沾满灰尘血迹的战甲,面容凝重,缓缓聚集于此。

  场面寂静无声,每一声脚步都显得格外沉重,

  所组队列也没有以往那般锋锐,反而暮气沉沉。

  军卒们眼神空洞,时而出现迷茫、怀念、可惜,以及释然。

  战阵前方,一堆篝火熊熊燃烧,

  火堆旁摆放着简陋祭坛,上面覆盖着军卒们的遗物,

  破碎的兵器、染血的头甲,

  以及那些曾经陪伴他们征战北疆的寄托之物,每一件都承载着他们的心绪思念。

  不远处,有整齐排列的尸体,覆盖着白布,

  其上染血带着一些烟尘,能恍惚地看出他们的身形。

  低沉的号角响起,

  陆云逸神情肃穆,身穿甲胄,腰挎长刀,

  手中提着一个酒壶,轻轻迈步,将其摆放在祭坛前。

  军卒们依次上前,将手中酒盏轻轻洒在祭坛前的青草地上,

  这是对生死同袍的缅怀。

  有军卒开始低声吟唱古老战歌,伴随着沉痛的号角声与鼓声,旋律在天地间回荡,

  让这本应充满生机的清晨格外苍凉。

  清风而起,军卒们点燃纸张,丢入篝火,满天星火在白日不显。

  随后,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卒上前,沙哑着声音开口:

  “马仲光,前军军卒,出身贫寒,家有老母幼弟,

  但国朝有需,毅然从军。

  七日前一次突袭敌营的军务中,我军遭受埋伏,

  他孤身一人阻截断后,斩杀敌军数人,吓得敌军不敢上前,

  然而,他也因此在断后中身死,

  他生前时常念叨要回家娶亲,早日留后,如此才可放开手脚厮杀。

  他撒谎了,他没有束手束脚,

  反而不顾性命相救同袍十余人,此恩我前军斥候部铭记之。

  待我军返回,寻一孤儿赋‘马’姓,为其子。”

  “王五横,他是我军中箭术高手,箭无虚发,性格沉稳,曾多次射杀敌冲阵先锋。

  他家中有贤惠妻子与一双儿女,常常把她们挂在嘴边,说等战事结束就回家团聚。

  在包围辽王寨的战事中,

  他为了更好掩护同袍,压制敌军,

  主动率部上前,被流矢击中,但他没有声张,依旧在高处压制敌军,

  同袍还戏言他身子虚,射得没有以前准,

  当战事结束,他迟迟没有归营,军卒们去寻,找到了他的尸体与空空如也的箭袋。”

  “褚庆全,他的名字你们应当很陌生,

  他不是厮杀军卒,是火头军,

  他性格豪爽,喜欢喝酒、喜欢唱歌,做饭颠勺时总是露出喜乐。

  六日前,在那兀河畔,我军二十人被围困在岸,弹尽粮绝。

  他水性很好,带着刚蒸好的馍,游过那兀河前去送饭,

  往返三次被敌军发现,以弓弩围杀,力竭而沉。”

  “罗子楠,他同样不是厮杀军卒,是绘测队伍中的登高者,

  在绘测辽王郡地势时遭遇地龙翻身,被困高山,

  我等去营救时,他率先将测绘地形地图放在吊篮中,使其先行,

  怎奈地龙再次翻身,不幸殒命。

  也正是因为这份地形地图,昨日战事中我军才能从后而击,一举将其精锐斩杀。”

  一个个人从老者口中说出.

  气氛愈发沉痛,军卒们眼含泪光,死死低着头。

  每提及一人,便有人上前,点燃一支香烛,放置于祭坛周围,

  点点烛光在风中摇曳,仿佛逝者不灭的灵魂,在四周游荡。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日头高涨,天气愈发炎热,军卒们死死定在那里,

  他们并没有感受到校场上那般疲惫,

  他们想要找回疲惫,想要变得昏昏沉沉,

  但却精神抖擞,心绪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苍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转而变得高昂,

  苍老军卒将手中册子合上,声音尽管有些沙哑,但依旧发出大喊:

  “入葬!”

  随着这一声令下,军卒们的身形不由得一紧,仿佛被无形力量牵引,齐刷刷地望向了那一片白布。

  热烈阳光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柔和,

  清风吹过,将云彩带了过来,遮住了军卒,独留那片空地,为其披上了一层淡淡金辉。

  一队头系白布,身披白衫的军卒缓缓前行,步伐沉重坚定,

  他们脸上没有了往日嬉笑,只剩肃穆哀荣。

  当第一铲土轻轻覆盖之时,时间仿佛凝固。

  风中夹杂着泥土气息,还有远处隐约可闻的清香,似乎在诉说着生命轮回不息。

  没有泪水,没有嚎哭,只有沉默严肃,只有对同袍的告别。

  许久后,当大地再次被抚平,号角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它不负以往的沉重,反而带上了一些欢快,

  尘归尘土归土。

  陆云逸神情严肃:

  “回营,启程!”

第174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八月底的庆州城,因为北征大军的离去,变得空空荡荡,不再吵闹。

  空气中的难闻味道也一点点消散。

  天空高远清澈,阳光带着夏日的柔和,挥向大地,

  照亮了斑驳城墙与其上随风摇曳的荒草,更显几分萧瑟。

  南方城门处,得益于北征大胜,

  大明与北方草原的商贸往来再无阻滞,

  一些身具背景的商贾纷纷从大宁以及北平而来,货物络绎不绝,涌进庆州城,

  只待来自朝廷的旨意下发,

  他们便会从北城门争相涌出,去到草原上与那些残存的草原部落交换货物。

  这是在朝廷商贸机构建立之前的投机之举,

  但对于此事,民不举,官不究,

  若只是贩卖一些生活物资,朝廷也不会大书特书,

  边境城池也会大开方便之门,毕竟来往商贾的车马税过门税都是一笔丰厚银钱。

  在庆州北城门,厚重的木门紧闭,铁锁沉沉,

  因为大军到来而临时扩建的城门显得格外宽大,在这不高的城墙上有些突兀。

  庆州卫的军卒立在城墙上,他们没有了往日的神情警惕,反而神情舒缓,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着远方那浓而茂密的绿色草原,迎着吹来的清风,心旷神怡。

  北元覆灭之后,庆州北方再无敌酋,

  军卒们也不用再像往日那般心事重重惴惴不安,

  突如其来的安逸,反倒让他们有些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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