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全忠胳膊搭在六娘的肩膀上，正晃晃悠悠下楼，眼前出现了一个优雅的老白脸公子。
醉酒的邵全忠眨巴了半天眼睛，才看出这位三个脑袋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公子是自己手下的准将级情报科长蒋春霖。
“报告长官，当初在租界袭击文秀夫人的幕后主使已经查出来了，很可能是法国人干的。”
第218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列强竟是我自己
“什么叫很可能？情报工作是这么干的么？我也能猜出是法兰西人干的，没证据有用么？”
邵全忠呕了半天，差点没吐蒋春霖一身。
“报告长官，属下有困难。我们只通过调查一些下人的经历，怀疑杨坊一家人出海上了法国人的军舰，但没有证据。我手下的青楼女子，打死也不肯接待洋人，没有法兰西军人的亲口证词，真的不敢确定啊。”
邵全忠晃了两晃，“这倒也是，这一点我跟我岳父的想法一致。张斯文那样的娶洋妞我支持，咱们华夏的青楼女子，那是说什么不能接待洋鬼子的。哪个混蛋娘们要是嫁了洋鬼子，就他娘的不是华夏子孙，滚出华夏去，永远别回来！”
发表了一通仅代表邵全忠个人的封建大男子主义观点，邵全忠晃悠了半天，喝多了酒脑子不大灵光了。
忽然一挥手，“来人，把‘新选组’的人给我叫过来。”
别人不知道“新选组”是个啥，贴身小秘胡六娘知道，回身朝一个警卫嘱咐了两句，警卫飞跑而去。
邵全忠扶着脑袋，坐在大堂的椅子上，迷迷糊糊差点睡着，忽听脚步声响，十几个“倭寇”鱼贯入了明月楼大堂。
见到邵全忠，老的领头，十几个一起躬身，九十度鞠躬，“参见大殿”。
“不错不错，挺像，张尚德干得不错，我看见都想马上掏枪崩了你们。六娘，记得有赏，叫文氏给大昌杂货店注资，扩大他们的买卖。”
邵全忠朝带头的点点手，“健侯兄，这次去倭国办事，顺便帮帮蒋春霖的忙。雇几个倭国风俗业的花魁回来，加入乐秀才的情报处，组成倭女特别挺身情报课，也归蒋春霖管。”
蒋春霖懂了，“新的情报课专门做洋鬼子买卖？”
邵全忠摆摆手，“国内有高官好这口的，生意也可以做嘛。要是有的倭女花魁不愿意来，可以绑来。行了，你们可以走了。”
原情报处侦缉二队改的什么“新选组”集体鞠躬，一转眼就都不见了。武当派轻功果然非同小可，不是鬼子的什么忍者能比的。
“对了，鹿潭兄，咱们不是有不少赴法劳工么？从那个渠道派人打入法兰西，去看看有没有杨坊一家人到法兰西的消息。”
“那是不是也可以多聘请英、法、意、普、荷、丹、露、瑞、西、葡、希、土之类地方的花魁加入咱们情报处，多设几个洋人情报单位啊？”
“行啊，老蒋，有前途。六娘，电告乐秀才，我把蒋春霖提拔为他的副处长了，情报处开展海外业务，需要多少钱，找伊古要。”
乐秀才人在肃州，遥控派往西域的情报处行动队员，获取西域的消息，收到武威转过去的电报要很久。
邵远并没有跟着大部队去肃州，原来坐镇兰州来着，便于随时跟后方协调，调配各种军需物资。
现在随着电报线的铺设，人已经到了武威，蒋春霖要钱，是随时能联系上邵远的。
邵全忠起身，忽然加了一句，“不光是海外业务，洋妞也可以引进来做国内生意。培训上，鹿潭兄你得把把关。”
打量着蒋春霖单薄的身板，想想印象中北欧女子魁梧的体型，“这训练洋妞间谍的任务可挺重啊，鹿潭兄多受累了。”
邵全忠一嘴酒气，在胡六娘搀扶下，仰天大笑而去。
回到邵府已经过了零点了，这一天天忙的。
邵全忠被胡六娘搀回正房东暗间，咣当倒床上，鼾声骤起。
文秀正在养二胎，在西暗间早早睡了，容慧埋怨胡六娘，“怎么能让他喝这么多？胡姐姐你也不拦着他。”
胡六娘学已经惯见的洋人模样摊摊双手，“慧儿姐姐，我一个秘书哪有资格劝长官啊。”
俩人互叫姐姐，容慧是因为胡六娘比自己大，胡六娘则是认容慧为大房，各叫各的。
容慧上下打量了胡六娘下，掐了她胳膊一下，“胡姐姐你真没出息，白传授你逆推的本事了。”
第二天早六点，习惯了军营生活的邵全忠没听到起床号，依旧习惯性蹭地坐起来，张口就喊，“六娘——”
一回头，六娘根本没在屋，容慧合衣躺在自己身边，还牢牢地抱着自己一只胳膊，睡得正香。头上，自己梳好了双马尾，显然白等了自己半宿。
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太重，慧儿，对不起了。
轻轻摘下容慧的胳膊，蹑手蹑脚走出卧室。堂屋里打地铺的六娘服侍邵全忠穿好军装，邵全忠大踏步出了门。
邵全忠今天的行程是蒸汽拖拉机厂。厂长邵全忠认识，曾经被邵全忠剃头吓尿的一位禀生，但叫不出名。
文氏家族里除了文大老爷，算他比较有学问了，毕竟能获得官府补贴的秀才，还是稍有点真才实学的。
自从出过一次事故，蒸汽拖拉机刹车失灵，撞坏围墙，跑上大街后，蒸汽拖拉机厂就搬到了郊区，周围好几里地没人家。
这边离海陵城稍远，邵全忠就第二天才来。
试验场上，一辆加了橡胶轮胎的蒸汽拖拉机突突突正绕圈开动，试验轮胎能跑多远。
禀生叔伯大舅哥摇头叹气，“这新式的橡胶轮胎好是好，不破坏路面了，用了后跑得轻快还省煤。可因为拖拉机太重，轮胎不得不做得太大，这样就容易坏，跑六七十里就得换新的，太靡费了。另外，刹车变得更不容易了，在城里跑的话得先净街，不然太危险。”
邵全忠挠挠脑袋，怎么会呢？我去看看。
初看一眼就看出问题了，“这轮胎怎么是白的？”
“橡胶就是白的啊。”
“上面怎么没有花纹？”
“要花纹干什么啊？”
“得，跟你说不明白，把负责技术的洋人专家汤姆森找来，他干嘛去了？”
“他身体不好，定期要去城里文福记药房找费老爷子复查，看病去了。对了，还有啊，这橡胶都是不远万里从巴西进口的，贵得很，我不看好拖拉机上装这玩意。”
“不对，一定有办法的，我这就去药房找汤姆森——等等？你说哪儿？巴西？”
“是啊，远渡重洋的玩意不仅运费贵，就人家那里出，独门买卖，人家卖得就贵啊。”
“那个文什么来着，算了，你这里拉电报线了么？”
“有啊有啊。”
“六娘，给我接张斯文。”
邵全忠重兵在手，已经开启了列强思维模式。
第219章 名留青史的真正军事家
“斯文，你转告英王，到了南美，帮着巴拉圭，一定要把巴西的橡胶原产地给我打下来，咱们缺便宜的橡胶。”
额，经济需求推动下，手持杀人凶器的士兵闯入资源原产地，抢夺供货渠道，这妥妥是列强干的事。
老子现在是英国大哥的小弟，除了英国老大，谁都不怕。
巴西是什么东西，敢拿橡胶拿捏邵爷？让你见识见识，我也是列强。
邵全忠带人转身就回了城里，直奔文福记。
这里自己视察过两遍了，第一遍视察的时候，收了邵远那个后勤高手。
第三次进门，只见华夏第一神医费伯雄老先生从容依旧，正给一个洋鬼子诊脉。
“你的元气渐稳，三焦平和，情况已经开始好转了。不过你有点先天不足，这调理元气的药要一直吃下去。”
洋人不断点头，自己身体不佳，却查不出具体的病症，原来只能休息挺着。
东方居然有神医能帮助自己调理养生，人家叫什么“上工治未病”，跟这位老先生比，原来就会给自己灌肠放血的苏格兰土鳖医生的医术就是屎。
邵全忠朝熟人费老先生拱拱手，上前拉住洋鬼子病人，“你就是汤姆森吧？在海陵住得还惯么？”
汤姆森看见邵全忠的上将肩章就知道是老板到了。清国跟国际接轨搞军衔制的就淮军一家，邵全忠是目前清国唯一的上将。
“邵上将军，我对海陵很满意，这边风景优美，尤其是美食无双，前半辈子在英国天天吃土豆，回想起来，英国菜真不是人吃的。我很惭愧，您高薪聘请了我，可是充气轮胎似乎不太适合过于沉重的拖拉机……”
“住得惯就好。关于轮胎，我这个外行有点不成熟的建议，你参考一下。你看哈，要是橡胶里加点炭黑什么的，变成黑轮胎，是不是能增加强度啊？要是橡胶里加点钢丝什么的是不是更厉害？要是表面上加点花纹子午线什么的，是不是刹车就容易了啊？还有，要是一个轮胎需要做得太大，可不可以做成双轮胎啊？轮胎能不能做成可拆卸的，一旦爆胎，能快点换备胎啊？”
邵全忠不懂技术，但他见过成熟轮胎啥样啊。
这么一描述，汤姆森呆愣半晌，忽然跳起来，“邵上将军，您真是个天才！现在我非常有信心做出合格的拖拉机轮胎，您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汤姆森转身就跑了出去，急匆匆去试验新想法去了。
嗯，这样的技术人员才是我喜欢的，诺贝尔满脑子都是金币，不喜欢。奈何人家有大本事，能做出别人做不出来的东西，还是得重金供养着。
“呦嚯，二弟你怎么从前线跑回来了？”
邵全忠眼前一亮，这世上跟自己叫二弟的只有一个人，立刻跳了起来，迎上去，一把抱住走进来的田星，“大哥，你怎么来了？”
额，他不久前刚刚埋汰瑞典人喜欢没事就抱人，现在自己也一样，妥妥双标。
田星无奈笑笑，“我找费神医给我这个废人开药来了啊。费神医说了，只要长期将养下去，我还是能恢复几分功力的。”
现在淮军的招兵重点地区已经转移到了陕甘，凤阳那边只有储存青菜的冷库功能了，田星已经不需要坐镇在那里，这段时间成了闲人。
“六娘，拿五千两银子的银票给费神医，大哥需要什么调补的药，全上最好的。”
费神医接过银票，“田大侠身体底子好得很，又不差钱补贵重药品，慢慢恢复是可以预期的。他现在的情况不需要静养，倒是四处多走走，开阔胸臆，只要不过分操劳，反而更有助于武艺的恢复。”
这比原来以为的要强得多啊，邵全忠大喜，“六娘，吩咐下去，我晋升大哥为上将，跟我平级，叫人赶紧做新肩章给大哥送过来。”
回头看向田星，“大哥，你以后就代表我，在淮军所有的地盘上四处溜达，别挨累，想去哪儿溜达去哪儿。各地的保险队预备役要是干得不好的，有贪污粮饷的，你直接收拾没商量。古巴、将来的南美也可以去。要是咱们地盘的官员，有不向着咱们的，告诉我，叫义父把他撸了。”
邵全忠这离登基还远着呢，钦差大臣先出来了。话说田星这个满世界公费旅游的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跟五星级酒店的“试睡员”的紧俏程度相差仿佛。
下午回到邵府，邵府已经清净多了。普鲁士回来的学员们一大早都被赶回姜堰老家探亲去了。
不久以后，他们就要跟着邵全忠奔赴西北战场，接受实战的考验，以后回乡探亲的机会可不多。
埃默里还在，过来继续向邵全忠汇报他留普的成绩，“这是我参考在柏林军事学院学到的作战手法，综合长官你的培训，写出的新书《步兵战术》，请长官指正。”
学霸埃默里出书了，名字平淡无奇，内容全是干货。
书是以中文写成，邵全忠仔细翻阅。
嗯，其实里面主要是对自己搞的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训练方法的总结，但增加了大量的细节补充，变成了一份系统练兵教材。
尤其是工程兵、炮兵、骑兵的正规训练，自己涉及的很少，埃默里根据在普鲁士和西点学到的东西做了更多的补足。
邵全忠拍拍埃默里肩膀，“小埃，你是真正的军事家啊，靠这本书你可以名留青史了。我确定，你这本书会指导世界的军事发展，六十年内都不落伍。”
埃默里没有谦虚，美国人也不会谦虚，但啪一个立正，“全靠长官栽培。”
“好，你这本书先别出版，暂时当咱们淮军的内部教材，免得资敌。等咱们成了世界统治者，我会亲自给你正名，给你应有的荣耀的。现在——”
邵全忠朝胡六娘摆摆手，“我晋升埃默里为少将，担任淮军副总参谋长，辅佐格兰特，全面主持淮军的作训、侦查和后勤工作，奖励白银五万两。”
这五万两是买断十几年内埃默里军事成果的钱，从此淮军在战略战术思想上，就领先世界了，英军都比不上。
当然，军队的战斗力还需要经济后盾的支持，这方面清国要追上英国老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埃默里家族没有来钱的道，不像格兰特那样，家族跟宋氏合伙做皮货生意，已经成了巨富。
但有了这五万两白银，他家里彻底衣食无忧了，十几个兄弟姐妹都可以接受良好的教育。个人的经济目标实现，财富自由了，名留青史的荣誉也有了邵全忠的保证。
埃默里一个立正，学习邵全忠的清国下属们表示效忠，“属下愿为长官肝脑涂地。”
第220章 远渡重洋
邵全忠现在的势力足够大，已经可以自己就收服埃默里这样的能人，创业初期人才匮乏的情况已经不存在了。
当初刚建团练的时候，邵全忠亲自四处忽悠，也就容闳这个清末少有的理想主义者能信他，收丁拱辰都得靠乔大人帮忙，回想起来真让人感叹啊。
抬头看看屋内的西洋座钟，已经下午三点了，终于有时间陪陪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