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大清忠不可言 第4节

  夜都深了,邵全忠还没吃晚饭,忽然想起,城里县衙内三人一定是等急了。

  不过,现在自己欠了债了,吃干抹净不认账那不是邵爷的风格。

  仗着年轻,邵全忠蹭地坐起来,“走,我这就送你们回北狩队伍。”

  邵全忠身量不高,身形又瘦削,加上女人孩子,也才二百多斤,三人共乘一马不至于把马累趴。

  孩子被绑在邵全忠身前,“宫女”在后面抱着邵爷的腰,白马顺着官道,一溜烟朝东北而去。

  本以为听着喊杀声不远,女子领着个孩子都能跑到自己家,应该很快能追上队伍,结果溜溜跑出去四十里,半个多时辰过去,到了密云的石槽,才看到了禁军的营地。

  禁军打散了夜袭的土匪,害怕土匪再有后援,更害怕洋人真的来,簇拥着圣驾狂奔,可把邵全忠给累惨了。

  三人远远下马,邵全忠一抱拳,“我送到这够意思了,咱们算两清,此后一别两宽,再也别见。”

  转身纵马而去,顺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狠狠骂自己,“你个没出息的,活该累死你。”

  女子也不愿意被人看见跟一个年轻捕快共乘一马,邵全忠走了正合她意。

  走到营门口,正看到一个大太监领着几个侍卫牵着马出来。

  大太监见到两人,扑通跪倒,“懿贵妃,小皇爷,你们可回来了,皇爷正惦记着你们呢。”

  懿贵妃脸冷冷的,“你们干嘛去?”

  “这边没粮了,肃中堂命我们回京城押运点肉脯果脯回来。”

  “哼!身为领侍卫内大臣,连我们娘俩都不能护卫周全,居然现在还称起中堂来了。

  皇上好意思封他当大学士,他肃顺也好意思应承!”

  老太监瑟瑟发抖,懿贵妃责骂肃顺,他可不敢接口,我什么都没听见。

  懿贵妃眼珠一转,脸带杀气,“顺义县官员、三班都跑光了,咱们还需要冒着危险回京城调粮,

  咱们在顺义境内遭遇土匪,顺义县接待圣驾不周,死罪!

  你们再多带几个人去,顺手把顺义县快班的衙役,都给我杀了!”

  “喳!”

第7章 李代桃僵

  邵全忠纵马回到县衙的时候,天都蒙蒙亮了。

  文秀娘俩担心得一宿没睡,不知道这个主心骨出了什么事,出趟城取东西这么久没回来。

  倒是张二傻子对义兄绝对信任,抱着铁棒,靠着门睡得鼾声如雷,身上叮了几十个大包都痒不醒他。

  邵全忠累得打晃儿,胡乱扒了几口饭,打醒张斯文,“现在官府的人都跑了,很快就会有地痞无赖乘机作乱,趁火打劫,咱们必须尽快出发。”

  张斯文套好了三头驴拉的轿车,坐在车老板位置上,文秀母女上了车。

  邵全忠出乎三人预料,没有骑马,把马缰绳栓到车后面,让累了半宿的马自己跟着走,自己坐到了副驾驶位置。

  张二傻子马鞭一挥,驴车刚走出县衙,邵全忠一仰头靠在车篷上,呼呼就睡了过去。

  张斯文放慢了行车速度,生怕把义兄颠车底下去。车从西门出城,按邵全忠先前的吩咐,准备到昌平再往南拐,绕过危险的京城。

  驴车出西城门,身后一位大太监带着一伙御前侍卫就从东门进了顺义城。

  懿贵妃生了圣上唯一的皇子,在宫中非常得宠。

  皇帝纵容下,已经开始在朝堂上有发言权,她吩咐的事情,那是一定要优先办的。

  快马在城里四处找人,在家猫着的、跑回乡下老家的捕快都祸从天降。

  刘头、田头这帮世传捕快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大乱时期擅离职守的小小捕快,这么点小错,怎么就招惹来了御前侍卫上门砍头。

  坐在驴车上呼呼大睡的邵全忠根本不知道,跟他有一夕欢愉的“宫女”是个什么样的狠人。

  懿贵妃要灭口,自己忠心护主走得急,意外求得了一线生机。

  他这几年的同事倒霉了,已经被他害得全军覆没了。

  前脚侍卫们杀完人刚走,两匹快马又进了东城门。

  马上两人一个英武不凡,腰佩真武宝剑,乃是江湖正道人士“武当剑仙”田星,身后是肃王府小太监,八卦拳第二代传人海青。

  两人都是声威显赫,官面上有面子的一方人物。

  什么大胡子悍匪天行者,昨晚作乱的白莲余孽?我们不认识。

  两人面带担忧之色。刚才在潮白河畔邵全忠的破屋没找到人,准备到县衙看看,是不是这么乱的时候,邵全忠还死心眼跑来上班了。

  两人来至县衙前下马,大踏步走了进去,就听后宅有喊号子之声。

  海青一脚踹开后宅大门,几个地痞无赖,抬着文夫人的宁式床正卖力往外搬。

  值钱的细软都被文秀娘俩带走了,来趁乱摸鱼的地痞们只能拿大件了。

  地痞们见到两人,四散奔逃。

  别看他们人多,这两位龙行虎步,威风凛凛,一看就是高手,还带着家伙,是我们得罪得起的么?

  海青一把薅住一个跑得慢的,“这县衙里的捕快都哪儿去了?”

  “大、大侠,捕快都被御前侍卫处死了,听说是因为捕快擅离职守,导致圣驾昨晚在顺义遭贼——”

  海青一愣,啊?都死了?

  御前侍卫昨晚也是元气大伤,放着狗皇帝不伺候,还有闲心跑顺义来找捕快的麻烦?这事听着怎么这么稀奇?

  昨晚的“盗匪”怎么回事这俩人最清楚了,是顺义十几个捕快能阻止的?

  “田大侠,你说的邵全忠死了,这下不是完蛋了?”

  旁边的地痞插话,“邵全忠啊,他没死。

  洋人打到了通州,文大老爷死了,城里大乱,我早早出来探看情况,见他坐在大车上,护卫着文县令的家眷奔西去了。”

  田星一直从容,“我就知道,那可是有天命在身的主,怎么可能死于宵小之手?

  走,咱们追上投奔他去。”

  地痞看着两人转身出门而去,一脑袋问号。

  这两位爷衣饰华贵,器宇轩昂,一看不是一般人。

  邵全忠一个臭要饭的出身,在这顺义城先当狱卒,后当捕快。

  好几年了,还穷得叮当响,没见有啥大能耐,怎么忽然间就天命在身,有人投奔了?这个世界太疯狂。

  两人的快马可比驴车快多了,一个多时辰就往西跑出了四十里,到了小汤山。

  这边消息滞后,还不知道洋鬼子进京的事,小镇街头的茶铺子还开着业。

  远远见到一辆三头驴拉的篷车停在茶铺旁,应该是邵全忠一行四人在这里打尖吃午饭。

  “咱们这就去投奔?”

  田星摆摆手,“下马,悄悄缀在后面。

  咱们投奔得有投名状,证明咱们值钱。

  现在天下盗贼蜂起,这京畿更是马上大乱。

  邵爷要护卫这辆驴车一路走到文县令的老家泰州去,可太难了。

  等他遇到危难过不去坎了,咱们出手相助,才能更得他看重。”

  两人说话间,忽听得镇上一阵大乱。

  “不好啦,快跑!僧王兵败,手下溃兵来啦!”

  对老百姓来说,溃兵比土匪还可怕,一个个都跑回家关门闭户,街上瞬间就清净了。

  一阵马蹄声,四个蒙古兵身背长弓,手提弯刀,骑马沿着长街,从西而来。

  见老百姓四处逃散,蒙古兵们仰天大笑,深觉自己威风凛凛。

  前面那个茶铺坐着两个女人,旁边停着一辆篷车,蒙古兵的眼睛立刻亮了——有钱人家的白净女子!

  四人一个心思,不约而同加速,直奔不知所措的文秀母女而来。

  邵全忠霍然而起,“斯文,你护卫她们娘俩,我收拾了这几个王八羔子!”

  邵全忠手提牛尾刀,腰杆挺直,单薄的身影站到了路当心,紧紧盯住冲过来的四个科尔沁蒙古溃兵。

  文夫人胆战心惊,这邵全忠忠则忠矣,可是他一个人能打过四个骑兵么?

  张二傻子怎么不上去帮忙?看架势好像即使俩人齐上也不大行啊。

  远处田星见到这个场景,大叫不好,抽出宝剑就冲了上去,海青在身后紧紧跟上。

  田星可知道邵爷武艺平常,偏偏还一腔忠心,如此血勇,一个人要单挑四个正宗蒙古骑兵,这能赢么?

  邵爷强在未卜先知,又不是武林人士,干嘛这么拼啊?他要是折在这里的话,自己的盘算可就全落空了。

  不过田星离得有点远,感觉来不及救援邵爷了,心里急得要命。

  蒙古兵一看,居然有人拦路!

  呦嚯,昌平这边的衙役胆子肥啊,敢阻挡军爷?

  四个蒙古兵不以为意,奔驰中举起了手里的弯刀,盯着路中间矮小单薄的邵全忠,脸上全是狞笑。

第8章 结义

  四个蒙古兵纵马冲向邵全忠,眼看越来越近。

  距离十几步,蒙古兵的胡子都清晰可见,弯刀的冷光耀眼。

  邵全忠嘴里忽然打了一声奇怪的呼哨,四匹蒙古马一愣,奔驰中忽然停步来了个急刹车。

  两个蒙古兵猝不及防,一下子从马上摔了下去,生死不知。

  另两个马术不错,紧紧抱住马脖子,一打马转了个圈子,朝邵全忠呼喝了一句蒙古语。

  大概是对方把他认成非常懂马的蒙古人了,发言试探。

  邵全忠根本听不懂,紧跑两步,跳上了一匹蒙古马,一伏身,手中牛尾刀横持,冲向了一个蒙古兵。

  蒙古兵正在调教忽然不听话的马,没料到邵全忠冲向他。

  等邵全忠从他身边掠过,支出的牛尾刀从蒙古兵身上划过,一股血珠飚了邵全忠一身。

  蒙古兵摔在地上,死不瞑目。

  对方对马比自己这个蒙古人还懂,杀自己的招式,竟然是最标准的蒙古骠骑兵冲阵的刀法,然而,他看样子不懂蒙语……

  邵全忠冲锋杀了一人,拨马圈回来,冲向唯一一个还在马上的蒙古兵。

  这个蒙古兵已经安抚好了马,怕邵全忠故技重施,在自己马的耳边咕哝了两句,随即手持弯刀,跟邵全忠对冲。

  蒙古兵一刀劈向邵全忠,邵全忠忽然从马上消失,瞬间从马腹下翻了上来,从另一边上马,回手一刀。

  蒙古兵一刀劈空,随即后背中刀,翻身落马。

  邵全忠飞身下马,气不长出,血珠顺着牛尾刀一滴滴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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