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教书先生都能成为战略、兵法大师的,洪仁轩就没这个天赋。
学习西方搞内政还懂点,打仗是真一点不懂,带兵纯属赶鸭子上架。
邵全忠也任用亲信,但他结拜的时候可是严格挑选的,不行的血亲不能带兵。
他亲弟弟岁数可也够当兵了,现在只当了个童子军排长,将来学完归来,成就用,要是不成,邵全忠准备让他们搞搞采购之类的就得了。
我是天王的弟弟,就自然啥都行,这不糊弄自己么?
冯子材在城头,不用望远镜就看到邵全忠的一千人来助战了。
皱了皱眉,“胡闹,你们要是被歼灭了,不是影响我守城的士气?”
他倒是不担心邵全忠全军覆没的话,乔松年找他的麻烦,实际上他根本就不知道邵全忠跟乔松年的关系。
这个卖大力丸出身的糙汉子能当总兵,坐镇一方,纯属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要不是这个乱世,他根本就出不了头,现在估计还在街上打把式卖艺呢。
忽见城下远处邵全忠阵地里白烟乱冒,随即洪仁轩的军队里火光四起,到处都是爆炸声。
三百枚黑尔火箭凌空爆炸,弹片四处飞溅,干王的部队顿时大乱。
冯子材没读过兵书,但有把握战机的天赋。
他在当薛焕部下的时候,跟洋人并肩作战,见过这玩意,也了解虎门、八里桥是怎么败的。
淮军的表现出乎自己预料啊,冯子材立即改变了对邵全忠的偏见,马上下命令,“骑兵准备!后备大刀队准备!”
洪仁轩没参加过金田起义,但他手下将官在金田都见过黑尔火箭。
当时在广西的清军后勤,人才、资源哪里比得上江苏这个富庶的精华之地?
当时丁拱辰手里那点资源,要造炮、造火绳枪、造大抬杆、造火药,精力分散,黑尔火箭一共试制了几十枚。
几十枚没法瞄准的窜天猴根本屁用不顶,所以身边人禀报洪仁轩,那个侧翼来骚扰的小股部队,带的玩意不顶用。
谁知道这回人家一波就发三百枚啊?
洪仁轩的手下高声叱骂,正在约束部队,又是三百枚火箭凌空爆炸。
邵恒忠手下的士兵把火箭弹抱上发射架,瞄准都不用,点个火能花几秒钟啊。
干王的队伍还是中世纪打法,大刀长矛弓箭加火绳枪排队枪毙,队伍越集中越好,队列相当密集。
等第三波火箭在干王队伍里爆炸,前军除去攻城的五百人,四千五百人已经被炸死一千多,两千多人中弹片负伤,失去战斗力。
干王的大旗都被烧了,干王本人——或许真的有天父天兄保佑,没有中弹片,但黄缎绣花32金衮龙袍着火,胡子都燎了。
洪仁轩调转马头,转身就跑。
主帅逃跑,手下跟着乱哄哄逃跑,完全不成队形。
一千多乱兵和两千多伤兵一头冲进身后李世贤的队伍,连败兵绕阵而走的规矩都不遵守,洪仁轩不会带兵的缺点被放大得淋漓尽致。
李世贤手里还有四千兵马,在中军压阵,已经打着洪仁轩也打不下城赶紧撤的主意,被洪仁轩乱兵一冲,阵型大乱。
李世贤还是挺能打的,拔出战刀高呼,“乱兵冲击阵列者斩!”
有的乱兵被斩,可你总不能把干王也斩了吧?顿时一塌糊涂。
洪仁轩的队伍已经不需要打了,最后三百枚火箭打进了李世贤的阵列。
这效果差了好多,李世贤的兵是乱了,可部将们集体弹压,眼看正在恢复秩序。
侍王一挥雁翎刀,“杀!灭了这股袭扰部队!”
亲率八百没乱的亲卫士兵,朝忠字营杀来。
自从火箭射出,忠字营已经端着枪,小跑前进,口中喊着,“活捉洪仁轩”列队冲向干王的溃兵。
见洪仁轩逃入李世贤阵中,李世贤整顿兵马拦截,张斯文听得邵全忠吩咐,口中哨子响,忠字营全体卧倒,白烟四起,李世贤身边六七十人倒下。
亲兵吹起号角,五百忠字营士兵跳起来,端着刺刀开始冲锋。
身后恒字营的士兵放完火箭,已经没有放枪的机会,直接端刺刀,形成了第二波攻击阵列。
李世贤还剩七百多一点的亲兵,要跟一千名端着刺刀的淮军肉搏,眼看是一场硬仗,李世贤身后忽然大乱,亲兵大呼,“侍王千岁,冯子材杀出来了!”
洪仁轩部溃败,攻城的士兵立刻士气全无,弃了云梯,回身逃跑。
镇江城南门大开,冯子材不负邵全忠期望,亲率二百骑兵冲了出来。
直奔遭到洪仁轩溃兵冲击,又遭到三百枚火箭打击,还没回复秩序的侍王主力。
身后是两千预备兵大刀队,战场上,到处都是“活捉洪仁轩”的喊杀声。
第91章 斩将夺旗
邵全忠一拳砸在手心上,仰天大笑。
“谁说历史名人不牛逼的?跟名将配合就是过瘾,关键时刻不掉链子啊。”
李世贤审时度势,冯子材兵一出,自己身后的乱军根本无法抵挡。
自己的七百多亲兵即使精锐,遭到冯子材和淮军的包夹,难免全军覆没。
当下一挥刀,“撤!”
拨马亲自压阵,缓缓而退。
李世贤的亲兵久经训练,接到命令变阵,令行禁止,李世贤又指挥有方,沉稳冷静。撤回去,跟后阵接应的一万兵马汇合,稳住阵脚,尽量减少损失,毫无问题。
可他们原来是跟淮军对冲的,转身撤退,淮军的前锋已经咬住了李世贤亲兵队的尾巴。
林波仔手端快枪,冲在锋矢的最前面。热血上头,已经把邵全忠嘱咐自己不许亲自冲锋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他虽然勇猛,可是不缺小聪明。别人齐射的时候,他枪里的子弹没打,直接跟大家一起冲锋。
如今眼看跟敌人接战,敌人转身撤退,侍王亲自压阵,离自己不远,冲锋中扣动扳机,瞄着李世贤骑马的显著目标就是一枪。
波仔没有宋老三神枪手的本事,又是跑动中开枪,没打到李世贤,李世贤的马中枪,惨叫一声倒地。
李世贤猝不及防,一条腿被马压住,半天挣脱不出来。
林波仔冲到近前,刺刀直接扎进了正在挣扎的李世贤的后心。
他看出这是个大官,从腰间掏出匕首,割下首级挂在腰间。
忙活完这些,发现身边的战友正端着刺刀,跟想抢回李世贤尸首的侍王亲兵肉搏,本来打在李世贤身后的侍王大旗落在地上。
波仔扯起侍王大旗,高呼,“淮军林波仔,阵斩李世贤!”
忠字营士兵跟着一起高呼,“淮军阵斩李世贤!”
很快,后面的恒字营也加入了欢呼。
一千多人的呼喊,整个战场都听到了。
林波仔斩将夺旗,有序撤退的七百侍王亲兵听到敌军欢呼,见侍王的大旗都倒了,身后又被冯子材截断了后路,再精锐也没了主张,轰然四散,跑得漫山遍野。
侍王亲兵可不是疾行队,没了阵型和统一指挥,被一千淮军有组织满战场追杀,大部分后背中刺刀毙命。
冯子材本来准备跟淮军合攻李世贤的精锐亲兵,看一千淮军自己就拿下了七百太平军精锐,朝远处的邵全忠挑挑大指,出自心底的佩服。
当下一挥马刀,“追击洪仁轩!”
洪仁轩打仗不行,胯下可是天王亲赐的千里马,跑得飞快,此时已经带着溃兵到了后阵。
后阵的一万士兵分属干王、侍王两家,都是胁从、后勤一类的杂兵,精锐都派去攻城了。
要是李世贤撤到这里,整顿这一万士兵抵挡,冯子材的二百骑兵和两千大刀队是冲不动的。
现在来的是洪仁轩,洪仁轩不管不顾,骑马穿阵而逃,他身边的溃兵口呼“我军败了,我军败了”跟在洪仁轩身后。
什么叫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这就是。
一万后备士兵被洪仁轩带几千溃兵冲击得七零八落,也跟着高喊“我军败了”转身而逃。
冯子材抓住机会,带兵猛冲,自己跟林波仔一样,拎着马刀,冲在骑兵锋矢上,绝对没辜负我大清给他的巴图鲁称号。
一万多败兵被冯子材率两千多人追出二十多里,死伤好几千,溃入四野,洪仁轩割须弃袍,单骑逃脱,回了天京。
冯子材部杀伤数倍于自己的敌军,击溃来攻的两万太平军,还缴获了干王军旗和干王龙袍,凯旋而归。
镇江大捷,太平军快枪队主将重伤,精锐尽丧,李世贤部成建制被消灭,洪仁轩单骑逃命,仅以身免。
冯子材部和淮军精诚合作,胜得酣畅淋漓。
冯子材追得过远,回兵镇江的时候,天都黑了。
他是个实诚人,颇觉前面鄙视邵全忠有点过分,一身血染的征袍未脱,就差人去请邵全忠。
亲兵回报,“淮军交接完粮草,已经护卫着运粮船队回清江浦了。”
冯子材挠挠脑袋,这场仗全靠淮军帮忙赢的,自己欠邵全忠人情大了。
他可没有贪墨友军战功的习惯,当下如实汇报了整个战役的全过程,八百里加急,向巡幸避暑山庄的咸丰帝报捷。
…………
咸丰十一年三月初五,邵全忠率淮军回兵海陵。
半天后,邵全忠的详细作战汇报,一千颗洪仁轩部人头,八百颗李世贤精锐亲兵人头,三百颗太平军快枪队人头,跟伪侍王李世贤的人头、龙袍、军旗,一起送到了两淮盐运使衙门。
乔松年看完捷报,仰天大笑。
“我儿人中翘楚,世之虎将啊!一千护卫粮草的兵马,拿回了两千一百颗粤匪精锐人头,斩将夺旗,疆场建功,古之名将不过如此。”
当下亲自写了封捷报,跟邵全忠的汇报、李世贤的人头、侍王龙袍、军旗一起交给信使。
信使快马从海陵北门出,八百里加急,一溜烟尘,直奔热河。
邵全忠在家里写完捷报送走,旁边的文秀一把扭住他的耳朵,“你不听话又逞能了是吧?自己跑过去当侦察兵,差点死在战场上?”
邵全忠嬉皮笑脸,“哪儿能呢?你看我这不什么事没有?只是扭了下脚而已,现在都已经好了,你看我给你走两步,嘶——”
回头看看,“咦?慧儿呢?”
文秀嗔怪地用食指点了下邵全忠的脑袋,“还不是你干的坏事,慧儿怀孕了。”
“哈哈哈哈,我养胳膊伤养得战果辉煌啊,来,扶我去慧儿房里看看她去。”
从容慧房里回来,邵全忠心满意足,“秀儿,慧儿要修养,你看我又负伤了,你可不能走,就留在这钟楼巷宅子吧。”
“我事这么忙,哪有空陪你……喂喂,你干什么?”
“你看我这扭脚,可不耽误给你梳头不是?”
“啊——我不要梳双马尾……”
邵全忠扭脚第三天就真的好了,带着廖容回了一趟姜堰。
给张五栓的父母磕头,亲自给阵亡将士家属们送去了抚恤,又经过廖容的把关,召回了十七名留学英国幼童,留洋学生预科学校英文班正式开课。
第四天,淮军疾行队四出,到泰州各地和通州、靖江、泰兴、江都、瓜州各地保险队发布通告,招收三千新兵补入淮军,淮军准备扩张到六个营了。
邵全忠手里有十九万银子,这还是扣除了一部分军饷的结果。大量装备暂时买不起,先把人招来,逐步扩军训练还是没问题的。
再有三个月,就可以在地盘各处再收一波厘金和捐助,乔大人允诺的军费到时候也应该到位了,人先练着。
通告的第二天,新兵陆续报到,邵全忠整编新兵,忙得不可开交,第六天,三千人招齐,邵全忠在练兵场集合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