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将此番言论传播出去,虽会损了刘氏的颜面,可也更会令董卓彻底失去民心?不是吗???”
士孙瑞此刻激动的手舞足蹈起来。
“不仅如此?”
“若仅仅是几个贵女、公主,天子如何敢在朝堂之上发怒?”
想到刘协仪貌俊美,神情秀彻,士孙瑞忽的产生了一个更加狂妄的想法——
“所以,不单单是贵女!我们可以传董卓有龙阳之好,直接将天子给……”
“士孙瑞!”
王允直接爆喝,并直呼其名。
疯了!都疯了!
王允万万没有想到,几乎扮演了一辈子名士大儒的士孙瑞竟然被一道公文搞成了这般!
恪守本心,真的就那么难吗?
士孙瑞也是被王允的一声厉喝惊醒,有些后怕。
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士孙瑞都不晓得自己方才是在何种状态下能够说出那样的话。
后怕之后,心中也有惭愧。
但在惭愧之后,便是汹涌的恨意自心底迸发。
全怪董卓这个汉贼!
若非他,自己如何会口喷粪土?
若非他,自己如何会被朝廷赐予《周礼》?
自己这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皆拜董贼所赐!
不过多年的养气功夫毕竟还在,士孙瑞并未迁怒于将他唤醒的王允,而是恭敬的向其道歉。
“君荣,我只当你方才是一时发狂之言。待出了这道门,无论你我,都要将此事忘的一干二净!”
“一定,一定。”
王允将怀中竹简放于桌案,重新落座,以手扶额。
“天家颜面,同样是朝廷颜面。”
“我等忍辱负重,皆是为了能够中兴汉室,这一点你切不可忘记。”
“但话又说回来……”
王允琢磨一番后,开始不断捋须:“这确实是打压董卓的一个机会。但要注意措辞,仅说董卓欺压天子,惹得天子发怒就是,不要再编排过多。”
士孙瑞闻言点头称是,不敢继续在此事上与王允争辩。
“此外……”
王允像是想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再次皱眉:“这几日,我派人去打探过新任尚书令贾诩的底细。”
“他仕途并不顺畅,却突然被董卓任命为尚书令,此事着实奇怪。”
“另外,他这几日也确实都废寝忘食的在不断奔走,观测关中水文地利,谷物桑种。”
“若是他不助纣为虐,仅仅是做些本分的事情,就让尚书台还有各级官吏都去协助一番。”
方才士孙瑞不敢反驳,但此刻他却又有些忍不住了。
贾诩做了什么,他的政令是不是真的利民,这些重要吗?
不重要!
重要的是,贾诩他本身就是董卓的人!
立场,远远要比意义重要的多的多!
况且,士孙瑞依然不认为贾诩是真的想治理好关中,爱惜关中的百姓。
不过是民心积怨已久,导致关中大雨磅礴,让董贼害怕触怒了天神,这才不得已让贾诩出面治理关中罢了!
这样的用心,有什么资格能够得到自己的援助?
不过王允毕竟积威太甚,士孙瑞也明白自己方才有狂妄之举,却也不好驳了王允的面子。
“子师放心,我明白了。”
王允见士孙瑞狂气消退,多少有了些神智,也是放松了少许。
“君荣,来。”
上了岁数的人,最喜欢缅怀往昔。
王允带着士孙瑞走到殿外的院子中,抬头看着煌煌星汉。
“年幼时,吾曾对着日月星辰发誓——必要肃清朝堂,使汉室中兴。”
“待到中年,饱经风霜,吾再看星河,却已没了少年意气。”
“但今日,吾虽垂垂老矣,可再次仰头之时,却依然觉得自己能够令汉室中兴!”
王允略显浑浊的眼中倒映着星河:“这是吾的志向。同时,也是大汉的期盼!”
虽千万人,吾独往矣!
第26章 逼入绝路
一片星河,落在邻近之人眼中,却成了两种感触。
士孙瑞年少时未曾看过星河,也不懂王允心中的激荡。
便是此刻抬头,也只觉群星黯淡,前途晦暗。
往日里,士孙瑞高低也要留在王允府中讨上一杯酒喝,但今日发泄完后就立刻悻悻告别,不与此处逗留。
与贾诩这个至今还住在长安城外的尚书令不同,士孙瑞这个尚书仆射却住在室居栉比,门巷修直的长安东北角。
此处是长安最为繁华的地方,士孙瑞坐落在此处的宅院也是大的惊人。皆因这是董卓之前赐予他的宅子,都是上上之选。
士孙瑞乘坐在马车上,随着外面车夫的一声吆喝,他便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住处。
可左等右等,士孙瑞还不见门僮仆人迎接,顿时有些急躁,揭开了马车的帘子。
“是聋了还是瞎了?为何不来准备……呕!”
不过刚刚掀开帘子,士孙瑞就觉得有一股恶臭顺入自己的喉咙,话都没有说完,就情不自禁的呕吐了出来。
定睛一看,门口不但没有门僮、仆人,反而是被泼满了粪土,臭味熏天!
士孙瑞赶紧捂住口鼻,指着门前不断颤抖:“谁?谁干的!”
就在士孙瑞破口大骂之时,从车后突然跑上一群哭哭啼啼的人。
“夫君、老爷!”
这群人,正是士孙瑞的妻子与他的十几房妾室。
往日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她们此刻却全都哭红了双眼,便是高价买来的胭脂粉底全都被泪水打湿也都不管不顾。
“老爷!逆奴!逆奴啊!”
十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围在士孙瑞的马车边,不断朝他诉苦。
“今日不知为何,往日里对老爷毕恭毕敬的那些属官、吏员都找上门来,对着妾身就破口大骂!”
“还有,之前府中门僮仆从基本大都是他们的亲眷同族,也被他们领走……老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那群逆奴敢这般作为?”
士孙瑞听完,顿时头晕目眩。
他已经能够猜到,那些前来闹事的属官、吏员,大致就是此次被他牵连免职的官吏。
这些人,家中虽小有积余,却不是巨富之家、名门望族,只期待能靠着士孙瑞这棵大树在长安有个安身之所。
为了讨好士孙瑞,这些人怕是真的都将老本给赔进去了。
若是做的狠些,可能是将自家和族内的耕地都赌进去了。
现在一朝之内被免职,几辈子家业灰飞烟灭,也不怪这些人上门找士孙瑞闹事。
而且既然能在长安担任官吏,官场上基本的事理还是明白的。
他们都清楚,士孙瑞如今被朝廷明文斥责,又被赐下《周礼》,必然是前路断绝,再没有起复的可能。
换句话说,这也意味着这些官吏没有了起复的可能。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更何况,这已经不是断绝财路的程度了。
便是用家族蒙羞、基业尽毁形容也毫不为过!
“他们,他们怎么敢啊!!!”
士孙瑞方才在王允府中缓和下的情绪再次爆发,不断拍着马车旁的栏杆。
“这是谁干的?”
“这是谁干的?”
“畜生啊!畜生啊!”
人走茶凉,本是人之常情。
士孙瑞也料到自己会被昔日这些下属所抛弃。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不但是人走茶凉,甚至在临走之时,还在茶里拉了一泡屎!
士孙瑞愤恨的将还在啼哭的妻妾推开:“滚!滚!哭!哭!哭什么哭!”
“还不快去将门口这些粪土之物铲走!”
“你们将这些秽物放在门口,岂不是要故意让我士孙家蒙羞吗?”
这些粪土之物在士孙瑞家门前怕是已经放了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怕是街坊邻居之间,谁都看到这桩丑事了!
便是没有看到,那闻也该闻到了!
他士孙瑞的颜面,怕是早已落在地上,被人踩了千万脚了!
一众妻妾无比错愕,不敢置信的看着士孙瑞,却不懂得自家老爷怎舍得让貌美如花的自己去碰触那般的秽物?
“还不去?”
士孙瑞见妻妾无动于衷,直接抄起瘦弱的手臂,往平日里最宠爱的一人脸上狠狠扇去!
这一扇,这些妻妾才晓得士孙瑞是真的要让她们去处理秽物,顿时不敢哭泣,去搏士孙瑞的怜爱,纷纷散去。
士孙瑞此时抬头看去,却发现不少邻舍此刻都悄咪咪的打开房门,在门缝里看着自家笑话。
此处居住之人都颇为尊贵,大都是当朝有头有脸的人物。